鳳儀中宮 第三十一章 故人

    清晨的長街上空空蕩蕩的,只有灑掃宮人迎着朝霞埋頭忙碌着。

    沈桐茳跟在馮掌籍身後,匆匆走過,引得灑掃宮人紛紛側目,投來好奇的眼光。

    光滑的石板路上薄薄撒了一層水,在陽光的照射下格外刺眼,沈桐茳抬頭想望望遠處,卻被晃的睜不開眼。

    這一路走來,也有一盞茶的工夫了,怎麼還沒到處所。

    沈桐茳心中疑惑,她明明是指去看管書樓,怎就越走越遠,越行越偏呢?

    若她沒記錯,書樓應該往西走才對,怎麼會一路東行。

    馮掌籍依舊目不斜視的大步往前,雖然走的急,可腳步卻很輕,沈桐茳望着她的背影張了張嘴,卻怕問多了再挨罵,只能憋着不言語。

    又走了很久很久,沈桐茳覺的,她們幾乎走過了大半個皇宮,總算在一處極為偏僻的宮室前停下。

    之所以說偏僻,是因自打拐上這條街,就再沒看見一個宮人走動。

    沿路的宮牆不能說頹圮,卻已有些殘敗,瓦片間,地縫裏已經冒出不少野草,瞧着是有年頭沒修繕了。處處都透着一股蕭條勁兒。

    馮掌籍沒言語,直接領着沈桐茳穿過半掩的大門,進入院子。

    與掉漆嚴重的大門相映襯的是一座古樸的二層小樓。古樸到過於陳舊了。

    鬱鬱蔥蔥的爬山虎幾乎遮住了半座樓身,一陣輕風拂過,雕花門廊,琉璃瓦片,在一片綠浪中若隱若現。

    在清晨的柔光里,眼前的一切恍若畫卷,靜謐而美好。

    沈桐茳放眼望去,發現小樓前還站着一個人,青色的宮裝,幾乎與身後的綠色融為一體。

    遠遠的,沈桐茳就見那青衣宮女發間別了一朵紅色的小綢花,萬綠從中一點紅,十分的醒目。

    青衣宮女顯然是特意等在這,見人來了,忙迎上前行禮,而後與沈桐茳笑笑,十分乖巧順從的模樣。

    沈桐茳禮貌的報以一笑,飛快的打量這人幾遍。

    細眉眼,鵝蛋臉,生的不俗,卻也不算出挑,二十上下的年紀,瞧着挺穩重的。

    在沈桐茳打量青衣宮女的同時,她一樣在打量沈桐茳。

    見沈桐茳通身的打扮雖不張揚,卻處處透着講究,便又諂媚一禮,「這位就是新來的沈女史吧。」

    馮掌籍微微點頭,神情依舊冷冰而淡漠,「這是泓渟,是這的管事宮女,日後,若有什麼不懂得,你只管問她。」

    得了這話,沈桐茳才預備要正式打個招呼,不想泓渟卻先道,「奴婢何來那麼大本事能指點女史,日後還得指望您多關照呢。」

    沈桐茳聞此,只是淺笑,並未搭腔。畢竟是頭回見面,若一開始就放下身段,不分尊卑的與宮女客氣,馮掌籍怕是也會輕看了她,更別說這看着就聰明伶俐的管事宮女泓渟了。

    馮掌籍顯然沒興致聽人寒暄,又道:「規矩可以慢慢學,只是——罷了,其實說多了都是廢話,這樣說吧,這舊書樓打今兒起,就交到你手上了,你便要保證,這裏的書一本都不許出差錯,否則——」

    得了這幾句囑咐,沈桐茳壓力山大,但馮掌籍的口氣,哪有半分商量的意思,無論應不應,她來日的旦夕禍福已經跟這書樓里的每一本書都掛上了鈎。

    「我每個月都會親自過來清點一回書目,若是錯了,你們誰也逃不過。」顯然,馮掌籍這話並不是說給沈桐茳一個人聽的,也是說給每一個在書樓當差的宮人聽的。

    「是,奴婢一定小心當差,馮掌籍您儘管放心。」這邊才應承一句,泓渟立馬又與沈桐茳說,「女史初來乍到,奴婢領您四處看看吧。」

    沈桐茳聞此,卻不敢自作主張,見馮掌籍點頭,才敢應下。

    兩人才轉身往裏走,馮掌籍卻猛然叫住沈桐茳,說是還有另外的話要單獨與她交代。

    單獨這個詞兒無疑將泓渟剔除在外,泓渟老遠瞧着,嘴上不說,心裏卻犯嘀咕。事無不能對人言,一準兒沒嘀咕什麼好話。

    面對馮掌籍,沈桐茳依舊是低眉順眼,不卑不亢,臉上滿是下級對上級的尊重,卻沒有一絲巴結討好的樣子,單這一點,就叫馮掌籍討厭不起來。

    她來回打量沈桐茳幾遍,才開口,「有人說要我好好關照你,我雖然答應,可你記着,無論你背後有誰當靠山,一旦犯了錯,我也不會輕易饒過你。」話畢,狠狠瞪了沈桐茳一眼,便轉身離去。

    若非馮掌籍有話在先,就憑馮掌籍最後瞪她那一眼,沈桐茳絕對有理由相信,她是馮家不共戴天的仇人。

    沈桐茳無奈之餘,也覺的蹊蹺,究竟是什麼人這麼大面子,能支使動馮掌籍來關照她。


    關照?這會不是反話?

    「馮掌籍一貫的面冷心熱,您別介意。」泓渟不知何時已經站在身後,柔聲安撫說。

    「是,馮掌籍公正嚴明,我心服。」沈桐茳應道。

    泓渟聞此,也沒了話說,便請沈桐茳隨她進屋。

    站在樓口,沈桐茳抬頭望着門匾,流芳齋,百世流芳,極雅致的名字。而與之相悖的是遮住金漆光華的厚厚灰塵。

    見沈桐茳望着門匾愣神,泓渟道:「女史才來,對這不熟悉,奴婢跟您說說。」

    沈桐茳點頭,是得了解了解。

    「咱們尚儀局司籍司管轄的書樓一共兩處,一處是咱們流芳齋,再一處是內宮的鴻淵閣,還有一處畫樓,也在內宮,喚作浮景樓。」

    聽了這些,沈桐茳心裏才大抵有個概念,原以為自己是被分去鴻淵閣當差,不想卻是偏僻的流芳閣。

    說來她入宮也有兩年,從未聽說宮裏還有這麼一處地方,可見她眼下擔的是多麼不入流的差事。

    只是既來之則安之,她倒是喜歡這兒清淨。

    沈桐茳尋思着,正預備往裏走,不想泓渟又絮叨起來,「奴婢從前是在浮景樓當差。」說着,眼光閃閃發亮,「畫樓與咱們這兒可不一樣,離主子們的處所極近,成日人來人往,可熱鬧了。」

    沈桐茳沒有應聲,安靜的聽泓渟說。

    泓渟自顧自的嘀咕,半晌聽沈桐茳不言語,才自知失態,趕緊告罪,「奴婢一見您就覺的親近,一時忘形,就多說了廢話,還望女史見諒。」

    沈桐茳是不願被人看做軟柿子,卻沒必要處處端着架子,便直接掠過這個問題,問,「咱們這兒一共幾個人?」

    泓渟見沈桐茳不是個小心眼的,這才稍稍安心,「回女史的話,除了奴婢之外,還有兩個管書的宮女和一個跑腿的小太監,再就是伙房,還有兩個負責燒火做飯的丫頭,一共六人。」

    偌大個院裏,統共才這麼幾個人,沈桐茳覺的是少了點。

    見沈桐茳皺眉,泓渟趕緊說,「人少好,人少清淨,不像鴻淵閣和浮景樓里人多手雜,來往的人不斷,若出了紕漏,誰也說不清楚。」

    泓渟說這話時,眉眼間隱約夾着些懊惱的情緒。沈桐茳看的清楚,心裏有個猜想,泓渟之所以調來舊書樓當差,八成是在浮景樓犯了什麼錯,而且很可能與她說的人多手雜,弄壞了東西有關。

    再進一步推測,在這一事件上,泓渟應該是冤枉的,否則也不能念念不忘,總放在嘴上說。

    要說這丫頭,也沒個心眼,話里話外透露的訊息,足夠旁人將她看清的。

    沈桐茳暫時還沒興致探問泓渟的過往,只覺的她有一句話是說對了。人少確實好,不單清淨,人事關係也不複雜,只是打眼一看,這流芳閣的地方當真不小,秋天掃落葉,冬天鏟積雪,人少是要麻煩些。

    沈桐茳隨泓渟進了小樓,兩個宮女俯首站在門口,雕像似得,一動不動。可見規矩都是極好的。

    沈桐茳打量着,兩個宮女都穿淺綠色的宮裝,一個高些壯實些,另一個就要瘦小許多。沈桐茳盯着那個矮些的宮女瞧,怎麼看怎麼覺的身形眼熟。

    「你們都來見過沈女史。」泓渟倒是有管事宮女的樣子,口氣不急不緩的吩咐說。

    「奴婢見過女史。」

    一聽聲兒,沈桐茳心裏「咯噔」一下,忙叫兩個宮女抬頭。

    在極度驚訝和歡喜中,沈桐茳在心裏大呼着,是辛夷,竟是辛夷。

    辛夷望着沈桐茳,神情與另一個宮女無二,都充滿了敬畏。眼波流轉,波瀾不驚。

    沈桐茳不傻,曉得她與辛夷是故交的事不能叫旁人知道,否則還不定要惹出什麼是非。想必辛夷也是一個意思。

    沈桐茳強壓下心頭的狂喜,忙將眼光從辛夷身上移開。

    「這是宮女若湄,這個小的喚作辛夷。」泓渟介紹說。

    沈桐茳點頭,「往後你們都是我的人,我多餘的話沒有,只有一句,日後當差一定要勤謹踏實,能辦到嗎?」

    若湄和辛夷齊聲稱是,沈桐茳點頭,正欲往裏走走。泓渟卻攔着說,「女史一早奔波辛苦,不如先坐下喝杯茶,歇歇腳。」

    「我不累,想四處看看。」說着徑自往裏走。

    泓渟見此,趕緊跟上,「奴婢給您引路。」說着快兩步走到沈桐茳身前,「順着樓梯上去,還有一層。您知道,咱們這兒是個舊書樓,收着的都是古物。樓上多是些上古留存的帛書和簡書,還有幾箱子甲骨,樓下和東西兩個偏屋裏多是紙書還有幾個石碑。」

    泓渟趕着說,沈桐茳趕着往樓上走。作為曾經考古系的學生,沈桐茳一聽甲骨帛書什麼的,就說不出的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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