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
對於娛樂圈來說,衛碧並不是一個幸運兒,至少在遇到秦則寧的衛碧並不是。
她是一個孤兒,無父無母,乾淨利落。遇到經紀人秦則寧的時候,她正抱着自己的一張碟坐在環球的流行音樂部副總監對面。那個腦滿腸肥的禿頂老頭兒笑得一臉深意,肥膩膩的手握住了她的刻碟,卻把它推到了一旁,眼神輕飄飄落在了她的胸上,然後,他的手就落在了她的手背上,輕輕揉捏。
&小姐的條件,倒是很適合做個簽約歌手,我想我們可以找個機會好好談一談。」
他笑得滿臉褶皺,仿佛已經透過目光掃描到了刻碟里的聲音似的。
&歲的衛碧抽回了手,把面前的熱咖啡潑在了副總監的禿頭上。
禿頂總監尖叫起來,兩個保安衝進了會客室里。她捏緊了身後的雙肩包,一甩身砸中了其中一個,又操起咖啡杯砸中了另一個的臉,然後奪門而出。卻不想,迎面撞上了一個頎長的身影。
她暴躁抬頭,卻看見了一雙溫暖的眼睛,頓時呆住。
許多年後,衛碧已經忘記了許多事情,卻從來沒有忘記過初相識時他的模樣。那年秦則寧25歲,初入環球,年輕氣盛,見到她時微微露了一抹笑,輕聲說:「看不出來,你挺會打架。」
衛碧抱着雙肩包退到了牆角,腦海間只餘下他的一句溫柔調侃。她當然會打架,在孤兒院的時她能把欺負女生的小霸王揍得滿地找牙,在酒吧駐唱討生活的時候,她能把企圖占她便宜的酒鬼打得鼻青臉腫……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看着他的溫雅笑容,她忽然有了一絲絲難以言喻的狼狽。
第一次,她羞憤難當。
後來,她的經紀人簡寧曾經笑談,你呀,當時就是一隻灰頭土臉的炸毛麻雀,與秦少簡直是雲泥之別。
那時的秦則寧在她面前微微俯下了身,微笑道:「我聽過你的歌,你願意加入環球嗎?」
這簡單的一句,縈繞了她生命中很長、很長的時間。
直到美滿的童話變成一個笑話。
世嘉的舞池燈光搖曳着動人的旋律。衛碧喝完了杯中紅酒,視野已經有些迷濛,舞池的燈光與錯落的人影交織在了一塊兒。她擱下了酒杯不敢再喝了,萬一要是真醉了,等待她的可絕對不是騎士。
「,mylady?」淡淡的聲音傳來。
這會兒,居然還有人不怕惹髒水上身麼?衛碧茫然回頭,然後啞然失笑——大導演牧之帆。今天的主角總算是到了。
她微笑着把手放在了他的手心,跟隨他的腳步踏入舞池:「你不怕傳緋聞?」
&如?」
&如,或者?」
牧之帆攬過衛碧的腰肢,在她耳邊低語:「難道不應該是?」
衛碧一愣,趴在牧之帆肩頭笑出聲:「……老牧,你的臉皮還能再厚點兒嗎?」
牧之帆聳聳肩:「還笑得出來就好,我還擔心你根本不敢出席。」
衛碧淡道:「有什麼不敢的。」
現在的她已經並沒有什麼可以懼怕的了,十年前她只帶了一張刻碟就到了環球影視,十年後的今天她只不過是把從秦則寧身上得到的東西盡數還給他而已,最壞的結果,不過就是離開環球。
牧之帆的聲音懶懶地在她耳側響着:
&球執行製片剛才與我接觸,推薦了一個藝人給我,並告知我環球今年的投資計劃收緊。我想,我堅持用你做女一,恐怕秦則寧會真的撤資。」
&
衛碧漫不經心應聲,並不意外。
耳邊響起了牧之帆輕輕的嘆息聲:「我們相識這麼多年,是我兩年心血,不論我做怎樣的選擇,阿碧,我想你能理解的,對麼?」
&
音樂與光影中,她發現自己真的有些醉了,倚在牧之帆的肩頭本來昏昏欲睡,卻忽然覺着背上有一點點焦灼的感覺,隨着牧之帆輕輕轉身,她意外地對上了秦則寧的視線。
他的眼裏有一點淡淡的涼薄與嘲諷,與他滿臉的溫柔格格不入。
當初怎麼沒有發現呢?
舞池中,燈光陡然轉換,音樂驟停,數道刺眼的光華在衣香鬢影中流轉,與此同時,支持人激情昂揚的聲音在會場中響徹:「女士們、先生們,各位來自圈內的藝人朋友,各位媒體朋友,歡迎大家來到世嘉參加立項發佈會!」
晚會終於進入了正題。
衛碧挽着牧之帆的胳膊入了尊賓席,卻發現冤家路窄,她的左手邊就是陸雅安。原本以陸雅安的地位恐怕只能在後排圍觀的,不過很顯然,今晚她的身份是秦則寧秦三少的女伴。有趣的是這位新晉玉女在短短的十幾分鐘裏居然還有空去做了個新髮型,正巧和她一模一樣,甚至禮服都大同小異,也不知道是哪個愚蠢的軍師丟給狗仔的爛梗。
大概是想反襯她已經年老色衰,然後用換角落選打臉?
陸雅安身邊,秦則寧淡然看着前方,像是感覺到衛碧的目光,他扭過頭來,微微一笑。
衛碧默默地解開了禮服衣領扣子,扯下披肩,手指在髮髻上摸索了一陣找到結點,輕輕一扯,及腰的大波浪便傾灑而下,蓋住了她大半張臉,也遮去了禮服肩上最相似的地方。做完這一切,她撩起頰邊長發,朝秦三少拋了個媚眼。
果然秦則寧微微失神,連陸雅安在他耳邊耳語都似乎沒聽清,惹得新晉玉女面露不快。
衛碧啞然失笑。
她衛碧早年靠唱功出道,處處碰壁,後期轉型靠刷臉,所向披靡。
陸雅安終於注意到了衛碧的動作,眼底閃過一絲惱怒。
衛碧莞爾一笑,當着她的面又解了一個扣子,一瞬間,典雅的禮服因為微露出的白皙胸線而透出了性感魅惑。就如同夕陽落下,嫵媚的黑夜攀上枝椏。幾乎是同時,數不盡的閃光燈亮了起來。
頓時,陸雅安的臉色有些掛不住了。她之所以被稱為玉女,很大程度上也因為……上圍比較「真誠坦蕩」。衛碧能解,她不能。她解了就真的要一馬平川坦蕩蕩,風吹草低現牛羊了……
&衛,你能含蓄一點嗎?」隔壁的大導演「委婉提醒」。
衛碧面對完鏡頭,眼底的嫵媚還來不及收斂,撞上了牧之帆一臉嫌棄的眼神,頓時咧嘴笑了:「我這是敬業。」
牧之帆盯着她的眼睛,微微皺起了眉頭,最終輕輕嘆了一口氣。
他說:「老衛,不開心,別逼自己了。你這樣撐着,只會讓他越做越狠。」
衛碧的笑容僵住。
牧之帆說:「雖然你的演技沒得挑,但是你別忘了,我是個導演。」他輕握她的手,「死心吧,你要心疼自己。」
衛碧撩髮絲的手僵在半空,好久,頹然放下。
&關係的。」她輕聲說。對自己也是對牧之帆。
&歲以前,為了每一餐多一塊「表現最佳小朋友」點心獎勵,她牙疼得腮幫子都腫了也不和院長媽媽講;17歲前,為了取得院裏面為數不多的考取大學資格,她每天早晨3點起來在樓道溫習直到胃出血住院被發現;17歲以後,為了秦則寧,她一步一步成為今天的衛碧。
可惜,「表現最佳小朋友」給了最小最白淨的孩子,考大學資格被會哄得院長媽媽笑得前俯後仰的哥哥給搶了,秦則寧……秦則寧正全力以赴毀掉她。
她其實,已經倒霉慣了。
不差一個秦則寧。
只不過,她回過頭望向秦則寧雋永的側臉的時候,心跳忽然變得很慢。就像是幾秒之間衰老了幾十年。
秦則寧仿佛心有靈犀似的回了頭,看到她與牧之帆交疊的手,目光中又多了些深沉。
&面有請導演牧之帆宣佈男女主演!」
燈光驟閃。
牧之帆在一片閃光燈中緩步上禮台,對着席位掃視一眼,微笑開口:「各位圈內朋友與媒體朋友,歡迎大家蒞臨立項酒會……」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抗拒誘惑,尤其是娛樂圈這樣的名利場。而在這名利場中,比起麻雀飛上枝頭,人們更愛看鳳凰變成落水狗。
衛碧知道陸雅安在看她,或許秦則寧也是,乃至於整個場內多少名的暗的娛記。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衛碧這曾經代表着天之嬌寵的兩個字變成一個笑話,等待她高傲的頭顱卑微到塵土裏去,被徹底踩碎碾壓成最低下的泥巴。
在她的身旁,當紅的新晉玉女陸雅安已經掛好最美的微笑,裝作不經意地回頭看看衛碧,眼睛裏的星光璀璨得如同漫天的銀河。
你自找的。
她微笑着做了個無聲的口型。然後回過頭去,把她最好看的側臉展現給翹首以待的攝像機們。
衛碧眯起了眼睛等待。
&在我宣佈,女主角是……」牧之帆微微頓挫,目光掠過尊賓席上的每個人,最後落在了陸雅安的臉上。
陸雅安幾乎是一瞬間微笑起來。
&碧。」
牧之帆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覺察的揶揄,滿滿的惡意。
一瞬間,掌聲與閃光燈湮沒。
衛碧優雅起身,向着所有的攝像機鏡頭露出了笑容。在她的身旁,陸雅安臉色慘白,瞪大着眼睛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望向了秦則寧。秦則寧不置可否,一臉深沉玩味。
衛碧拖着長長的裙擺緩步上台,連餘光都沒有分給錯愕的某些人。
混跡娛樂圈十年,十年時間,有多少人虛情假意,就有多少人真心以待。她衛碧就算走到今時今日成為過街老鼠,也不是區區一個陸雅安就能扳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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