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媽媽是最終兵器 314節下

    船隻前甲板，伴隨晚霞的海風濕濕冷冷，少女短髮上，那隻靛色和銀色參半的蝴蝶髮飾沾染了水氣隨風飄逸。蝴蝶不停止舞動華麗的翅膀，恍若帶着幾分無法真正飛離束縛的嚮往與惆悵。

    「你，對瑪莉做了什麼?」緩緩站起身，小釉用一抹接近威脅性的口吻質問眼前的阿拉伯男子。男子的出現，不，應該說是帶着「懷表「的白兔先生的出現，着着實實超出了少女的想像，在她的概念中，像這樣貴重的懷表，不大都是擺在外裝精美的銀盒子裏，給人鎖進層層防護的保險箱一塊兒空運到某個獨裁軍閥的豪華宅邸嗎?

    這麼這會兒，竟有人會如此將雞蛋全放到同一個籃子裏。super_baby與操控super_baby的懷表，居然出現在同一艘船上!

    「……」男子板着面無表情的臉孔思忖了一下，原本他內心打算立刻處理掉這群竊盜傭兵，不過大約是看出小釉是個沒什麼實戰歷練，又輕易在敵人面前表露真情的單純女孩，當下才因此有那麼一點點於心不忍，他開口說道:「妳不了解自己的處境嗎?你們如果就這麼空手離開，我或許還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我們政府跟你們這群匪徒是沒什麼私人恩怨，和那些長久以來一直瞧不起利比亞的各國情治機構相比，我個人是不怎麼想跟你們動手。」他一口英文說得相當流利。

    「哼!說的倒好聽……」小釉兩手掌心使勁兒捏緊拳頭，一咬牙，很不客氣地直嗆回去。「你何必可憐我?你們不是早就泯滅人性了嗎!你有沒有看到你眼前這個孩子?有沒有!你效忠的政府未來就是要把一群像她這樣的孩子丟到戰場去啊!你覺得殘不殘忍?瑪莉也是會哭會笑也是會想要回家找媽媽的呀!你們怎麼能狠得下心讓她去殺人!!」少女一口氣放聲說完，胸口激動的起伏，她感覺海風夾帶水氣吹進自己的眼眶，有些刺痛，有些悶熱。

    「小孩?」男子不以為然，他很乾脆地回復小釉的話。「那才不是小孩，而是有着小孩外貌的—兵器。」男子冷冷地說:「只要這麼想不就好了嗎?妳的情緒在我看來只不過是自尋煩惱。」

    「你……」小釉氣得直發抖，卻也一時意外地發覺……自己竟然不知道該從何反駁!

    ---------------------------

    這孩子她……瑪莉她……她……她……

    ---------------------------

    「「她也不是自願成為這種兵器的啊!「」少女放開嗓門有些失控的對男子大聲咆哮!

    -----------------------------

    混蛋!我到底在說些甚麼!

    -----------------------------

    小釉無法否認super_baby作為人形兵器存在的殘酷事實，但她就是不想再見到瑪莉染上血腥，她無法對瑪莉求助於自己的痛苦神情表示無動於衷!她辦不到啊!

    冰冷的男子嘴一撇，決定放棄勸說，眼下對一名失去理性判斷的女人說再多都無濟於事，他半舉高銀色口哨。「看來，再爭執下去沒什麼意義，可別怪我沒給妳機會。」他將口哨在手中一甩。

    「叮鈴—」伴隨詭異的聲響，雕像般的小女孩重新甦醒過來。

    「艾麗斯……」站在恢復神色的小女孩面前，小釉霎時不明白該如何應付這種狀況。瑪莉的精神還是屬於她自己的嗎?還是…super_baby的?

    很快，當意識到的時候，小釉的雙腿早已往後退了好幾步。小女孩翡翠色的綠眸里沒有少女的影子，當她信息被重新初始化之後，聽到哨音的瑪莉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反射性地轉頭(整整轉了180度)去尋找聲音的來源，而哨音的主人，也將成為瑪莉唯命是從的白兔先生。

    「妳叫做瑪莉是吧?」男子問道。

    「是。」瑪莉刻板的回答。

    男子望向感到害怕正逐漸退縮的小釉，心頭不再憐憫，他冰冷地下令:「瑪莉，殺了那個女孩。」他沒拿口哨的另一隻手，毫不猶豫指明瑪莉前方的少女。

    小女孩駭人的頭顱一個轉回，鬼娃般的目光即刻盯上獵物，她紅潤的舌頭舔拭着唇角，孩童稚嫩的嗓音愉悅地答覆道:「遵命!」

    「小釉!往繩梯的方向跑!」耳機傳來蓮急切的指示聲。通訊重新開啟。

    繩梯位置，其實就在小釉身後不到十步之遙的欄杆上，可是對目前的小釉而言，卻是根本力不從心，要知道，最初在長廊上接近super_baby化的瑪莉時，小釉的身心就已經繃緊到了極限，那時候若要逃跑，她絕對可以健步如飛，但現在，說服瑪莉之後放下所有防備的現在，光是像這樣緩緩往後退縮，都不住令她感到異常吃力，暗灰色學生短裙底下，兩條白皙修長的腿子頓時失去了原本的靈活與敏捷，只差沒因為眼前的恐懼而整個人癱軟倒地。

    「姊姊……」開始行動的瑪莉，似乎並不急於立刻取下目標物的性命，她朝前方踏出的步伐搖搖擺擺，嬌小的身姿款款搖曳，小女孩操着和先前一個模樣的可人音色，神采飄然地呼喚着少女。

    「艾麗斯……」即使再怎麼不舍，小釉曉得－〝自己已經沒有辦法再奮不顧身地擁抱瑪莉了〞。自己眼前的瑪莉，如今完完全全純粹只是個…………殺戮怪物。

    「艾麗斯!聽姊姊的話，我們不是要一道回去喝下午茶的嗎?請不要做出會讓姊姊傷心難過的事，乖乖和姊姊一塊兒走，好嗎?」明知是徒勞，一絲希望也沒有，但小釉還是儘可能地安撫瑪莉，因為那是她現在唯一能力所能及，能為瑪莉所做的最後一件事，就算一丁點也好，微不足道也好，她不想自己什麼都不做。

    「是啊……瑪莉不會做出讓姊姊傷心難過的事……」小女孩綻出一抹清甜笑靨，只是，翡翠色眸畔此刻漂浮了一層朦朧霧氣，靈性光輝不再，取而代之的，儘是類似施打毒品之後，那份漫無所謂的恍惚與渙散，還有，一雙不斷扭曲變形，強烈散發死亡意象的異形手臂。

    「瑪莉……」小釉感傷地呢喃，她腳步艱難地拔起，放下，努力往後撤退。明明是踏在甲板上，少女的雙腿，卻無不彷佛似深深陷進了步履維艱的沼澤泥濘之中。

    「是啊……瑪莉不會做出讓姊姊傷心難過的事……瑪莉只是想……」小女孩很輕易地又朝前方踏出一步、兩步……沒有絲毫阻礙，沒有半分躊躇，因為統統不需要，作為super_baby，它們踏出的每一步，都足以使獵物倍感畏懼;每一步，都足以造成滲入獵物腦神經的恐怖驚悚;每一步，都足以真真正正象徵世間一個極其單純了當的字眼—death(死神)。

    super_baby是不知道害怕為何物的存在，是將滿滿的死亡喜悅公平賜予人們的殺戮天使—「i_kill，_therefore_i_am.「。

    「瑪莉只是想……」女孩試着挺直鬆散的背脊，唇角越揚越高。

    「想…什麼…呢?」小釉持續退卻。少女原本美妙的銀鈴音色，此刻顫慄的難以支撐一句完整的句子，臉上的微笑更早已分不出是善意還是恐懼，又或着，發瘋的懸崖邊緣。

    瑪莉細緻腳裸邁開的步伐不急不徐，super_baby製作者扭曲陰暗的變態思維完完整整反映在這名人形兵器的行為模式之上—那是種沉浸在享受自詡為萬物之靈的人類，一點一滴被自己逼入絕境，最後滿臉淚水唾液失禁崩潰窒息痙攣的絕妙快感!

    「瑪莉只是想……玩遊戲……」瑪莉的聲音好似憑空冒出，宛若周遭盤旋的空氣粒子全附上了擴音設備，由無數音箱喇叭發出同個旋律的黏膩腔調一般。

    玩…游…戲?一滴冰涼晶瑩的汗珠滑落小釉蒼白的臉龐。

    「嗯!木頭人遊戲!」瑪莉輕輕抬起雙手，十隻纖細的指頭在自己眼前不正常的嚴重蠕動，秀氣的指甲延伸出尖銳不祥的陣陣寒光，女孩正用着一抹即將擺弄有趣玩具的熱切目光睜睜揪住美味的獵物。「姊姊，陪瑪莉玩吧!」

    瑪莉狂喜的一蹬地，登時飛快地向小釉竄來。

    「小釉!往下跳!」耳機里蓮急促緊迫的高聲吶喊。

    恍若一道天啟，少女的眼眸霎時恢復神韻，體內剩餘的力量瞬時凝結。

    「咦?」瑪莉衝着少女揮舞的手臂突然撲了個空，她好生疑惑地偏了下腦袋。好奇怪?大姊姊怎麼撐上欄杆往外跳了呢?原來這些欄杆是用來跳遠的玩具嗎?是玩具嗎?是玩具吧!一定是的!!那瑪莉也要試試看!!!

    夕陽餘暉下，一道姣好身影烙印在那幅璀璨的昏黃光景上，點綴着女神赫斯珀里得斯(希臘黃昏女神)最後一抹無與倫比的溫暖和美麗。無垠的橙霞透過少女雪白的肌膚，柔和的身段輕盈恣意地迎風翱翔。天幕，是如此的遼闊，如此的無拘無束……

    --------------------------

    真想，讓瑪莉也看一看吶!

    ---------------------------

    小釉望着天空，感受着。風的呼嘯、遠方的浪濤聲，「人「明明就是可以擁有許許多多美好的感動啊!

    同一個時間點，兩抹截然不同的身影，二種心境的極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