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小寶還真沒猜錯,恭妃這一肚子邪火果真又是鄭貴妃引起來的,當然,這還是月兒在事後偷偷告訴他的。
「把東西都拉進來。」恭妃吩咐道。
月兒趕緊出院門,招呼在外面等着的一眾小太監們,將大大小小十幾個挑擔子抬了進來,放在花廊下,又把小寶屋中的八仙桌和太師椅抬了出來,請恭妃安坐。
佈置好一切,月兒令所有人等一律退出院子走得遠遠的,只留下他們三人。
小寶趁此機會回屋換了身乾淨衣服,走出來見月兒正把挑擔中大大小小的酒罐酒壺一一擺到桌子上,數數有二十種之多,不由得咋舌道:「這,這全是買回來的酒?」
恭妃哼了一聲:「這只是一少部分,本宮寢宮處人多嘴雜,說不得什麼時候就有別的宮的娘娘遣人來查探,這幾日就在你院子裏教授鑒酒之道,望你用心習練,莫要讓本宮失望。」
說着話,吩咐月兒道:「你把鞭子取出來在一旁伺候,如若他一個問題答不上來,就是三鞭子,決不許枉私。」
小寶大驚:「等等,這個……這個還是要商榷商榷。」
恭妃冷笑:「沒的商榷,本宮教授大殿下時,也是這般規矩,莫非你比大殿下的身子還要尊貴不成?」
小寶愣住了:「這,這,一個問題三鞭子多有不妥,小的覺得十個問題答不上來,抽個一鞭子權當警告也就是了,莫要一下子給的懲戒過大,失去了循序漸進的聖賢教授之道。」
恭妃惱道:「就你話多,再不閉嘴,先抽幾鞭子開開利市。」
小寶無奈,垂頭喪氣沖月兒擠擠眼,示意她莫要忘了叔嫂之情,月兒抿嘴一笑,也不答話。
「我問你,酒共分為幾種香型?」恭妃見小寶不再聒噪,就開始考問道。
這可難不住小寶,作為一名文科生出身,看教材最重要的本事就是劃重點,這種定義性的問題那是絕對不會放過的。
「酒以香型辨別,分為醬香型、清香型、濃香型、米香型、鳳香型、豉香型、特香型、老白乾香型、藥香型、兼香型,共十大類別。」
答完後,背手昂頭,得意之色溢於言表。你一個明代深宮大內的老娘們,做夢也想不到老子當年高考前是怎麼背書的,說出來嚇死你。
恭妃點點頭:「嗯,答得不錯,月兒,抽他三鞭子。」
小寶有些傻眼,氣急敗壞道:「且慢,娘娘明明說小的答得不錯,為何還要鞭打?小的不服,還請娘娘當面指教。」
恭妃微微一笑:「本宮既然傳授你鑒酒之法,自然就算是你授業先生,做先生的提問你問題,你答完後必定拱手施禮,答謝先生傳道解惑之恩,如今你答完問題,神情倨傲,洋洋自得,毫無答謝之禮,難道聖賢書打小就讀到狗肚子裏了嗎?本宮打的自有道理,莫非還冤枉你不成?」
小寶愣住了,徹底愣住了,他想起來好像是有這個道理,在這個時代里,弟子答完老師問題,必有的禮儀就是要躬身行禮,垂手低頭,等待老師給出評語後才能抬頭,這是這個時代任何一個讀過私塾的孩子都會得禮儀。
可憐他生在六百年後,中華尊師重道的傳統禮儀在那個時代早已煙消雲散,只能在一些書本上有所記載,道理他是懂,可一時之間哪裏能記得起來。
恭妃難得的見到小寶啞口無言,心情大好,示意月兒上前施以懲戒,月兒不敢違背,只得上前一步,嘴中低聲道:「小寶兄弟,請恕月兒無禮了。」
啪啪啪三鞭子抽下來,小寶後背火燒火燎一般,禁不住心裏又是一通破口大罵,把恭妃里里外外的問候了一遍,幸虧這條皮鞭只是恭妃平日裏來嚇唬不聽話的朱常洛的,再加上月兒出手極有分寸,後背只是疼痛難忍,一絲絲皮肉都沒有打破。
「受到先生責打,也是一種愛護,所謂恨鐵不成鋼就是這個理兒,小丁子你莫非又忘記答謝先生愛護之情了嗎?要不要再用幾鞭子來提醒你?」
小寶唬了一跳,連連擺手:「沒忘沒忘,小的不是在心裏感激師恩浩蕩,舔犢情深嗎?小的這就給您鞠躬啦,先生好,感謝先生解疑答惑,小的有禮啦。」
「什麼亂七八糟的胡言亂語,什麼舔犢……情深的?」恭妃瞪了他一眼,又要發作。
小寶差點要給她磕頭了:「錯了錯了,小的打小家境貧寒,私塾也沒上過幾年,娘娘您就饒了我吧。」
饒是饒了,可接下來的實戰訓練就不太美妙了,月兒將二十種酒一一倒在酒盅里,讓小寶去聞,今天的任務就是讓小寶通過聞嗅,分辨出十種不同香型的區別。
恭妃哪裏有閒心在這裏一直坐着看他,只是教授了一遍,便撣撣衣袖帶着月兒回寢宮去了,臨走時講得清楚,晚飯後她再過來考核,必須要求準確的分辨出十種香型,否則皮鞭伺候。
留下可憐的小寶,一個人在院子裏忙的滿頭大汗。這些酒的香型分辨出來本來也不難,可問題是十種香型混在一起了,有些香型是一種,有些香型是三種,沒有任何規律可言。
中午飯勉強吃了些,小寶不敢休息,繼續努力,到下午的時候,鼻子已經完全被各種酒香擾亂了嗅覺神經,本來還勉強能分出四五種,到後來,所有的香型全都一個味道,全是辛辣味。
小寶有些絕望了,看來老子晚上的一頓皮鞭難以逃脫,他恨恨地想,要不然老子溜出宮去?他腦子閃過一個念頭。
反正老子現在有東廠腰牌,出入宮禁橫行無阻,藏到宏發樓去,先逍遙幾天,等過幾天回來老子再找個理由,大不了老子耍賴不幹了,尼瑪你願意找誰找誰去,這活兒老子幹不了。
說走就走,他興沖沖地回屋收拾一下,將幾十兩散碎銀子塞進懷裏,小心翼翼開了院子門,鬼頭鬼腦探頭出去四下觀察一番,好像很安全的樣子,沒人注意自己。
閃人,他興奮地跨步出院,一溜煙就想順着牆根往外跑,很不幸,兩個小太監坐在院牆拐角處正在無聊地打瞌睡,一看見小寶鬼鬼祟祟摸過來,頓時一躍而起,眼淚汪汪往地上一跪:「丁公公,丁公公啊,不是小的們為難您,娘娘說了,小的們要是放你走了,她就打斷小的兩條腿啊,救命啊丁公公。」
小寶十分晦氣,麻皮的恭妃簡直就是老子的天生克星,簡直太了解爺爺了,她咋就知道爺爺要跑路呢?這娘們不是人,是狐妖啊。
小寶哭喪着臉回到屋,一賭氣往床上一躺,老子睡覺了,愛咋地咋地,老子聞不出來。
說來也奇怪,這人往床上一趟,本來是想睡覺來着,可越困越是睡不着,滿腦子都是這種酒那種酒,眼前跟過電影一般,心煩意亂。
最後,小寶投降了,臊眉耷眼爬起來洗了把臉,重新定定心神回到酒桌邊,吭哧吭哧奮鬥起來。
不出所料,晚上恭妃來的時候他是一種酒也聞不出來了,整個人暈暈乎乎,腦子裏跟一團漿糊塞滿了,望着恭妃那張憤怒的臉,他主動往地上一趴,示意月兒:來吧,爺們在這兒呢,儘管打,有種就打死老子。
恭妃嘆口氣,坐在太師椅上揉太陽穴,好像很疲倦的樣子,小寶心裏突然覺得有些心虛,唉,弱點啊弱點,不怕女人強悍,就怕女人悲傷。
「娘娘,小的,小的要麼今晚再努把力,明天一定不會讓您失望。」小寶趴在地上歪着腦袋吞吞吐吐道。
恭妃揉揉眼睛,自言自語:「本宮熬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些希望,為什麼又要讓本宮空歡喜一場呢?」
小寶訕訕地不敢接話。
恭妃突然伏在桌子上嚶嚶地哭了起來,慌得月兒手足無措,在一旁不停地呼喚:「娘娘,娘娘休要傷心,小寶兄弟一定會努力的,他機靈的很啊,一定不會讓娘娘失望的。」
恭妃邊哭邊說:「這個小崽子,他肯本就沒把本宮的事放在心上啊,他下午還要溜走,唉,誰讓本宮命苦呢,這輩子就這麼熬着吧,熬着熬着也就老了,可憐洛兒,等年紀大一些,恐怕就要立遭橫禍啊。」
月兒沖小寶使勁使眼色,小寶面露難色,咬咬牙還是爬起來走到恭妃面前跪下:「娘娘,小的錯了,小的願意為娘娘赴湯蹈火。」
恭妃哽咽着說:「可是,你寧願溜走,寧願偷着睡覺,也不願意幫本宮啊,你不知道這件事有多重要,本宮準備這麼久,終於等到你這一個合適的人,可是……可是……」
小寶咬牙道:「娘娘,你說吧,你讓小的怎麼做,小的就怎麼做,絕不偷懶就是了。」
恭妃見他言語堅決,猶豫道:「學習鑒酒之技本宮也知道難為你了,你沒有接觸過這門技法,學習起來自然十分艱難,如今只有一種辦法,能迅速讓你提升鑑別之能,只是需要吃些苦頭,本宮怕你不願意啊。」
小寶狠狠揮了揮拳頭:「您甭管我願不願意,只要您有辦法,您就儘管使在小的身上,吃再多的苦頭小的絕無怨言。」
「此話當真?」
「絕無虛言。」小寶鄭重點頭。
「好,月兒,你把咱們帶來的那瓶藥水拿過來。」
「是,娘娘。」月兒答得乾脆,利利索索地從帶來的小籃子裏取出一大瓶藥水,綠色的。
怎麼會這樣呢?小寶有些迷糊,這瓶藥水合着早就準備好了給老子帶來的啊。
望着恭妃和月兒配合默契的樣子,小寶心裏頓時生出一種上當的感覺。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89s 3.803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