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睡了將近一天的楊凝之醒了過來。
她似乎忘記了身上還有許多未癒合的傷口,掙扎着從床上坐起身來時,就一下子痛得她皺起了眉來。
就在她呆愣着看着滿身的繃帶時,李昀清就推門走了進來,手裏還拿着一大個餐盤,臉上難得地竟是帶着些拘謹的神色。
楊凝之看着,只覺得有些莫名,也有些好笑。
她微微抿住了唇,差點就要笑出來似的。
她看着李昀清手裏端着的東西,心想:難不成這個連七仔便利店都沒去過的男人會煮飯嗎?
&了,要吃點東西嗎?」李昀清看到她醒來了,並沒有很驚訝的樣子。
他手上端着的餐盤上,幾個飯菜也冒着滾燙的白霧,像是剛剛做好的一樣,散發着讓人垂涎欲滴的香氣。
楊凝之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心想:他怎麼知道自己會剛好在這個時間上醒來的?
但是她還沒有來得及問出口,就聽到了自己肚子咕咕的叫聲。
她笑了笑,就對他道:「好呀,我吃。」
李昀清這才走進門來,走到她旁邊坐下,把餐盤整個放在一邊,就端了上面的一碗粥給她,沒忘記提醒她道:「很燙,小心點。」
楊凝之看着李昀清,覺得他的動作莫名的小心翼翼——他剛剛站在門口,一副要她點頭才敢進來的樣子。
換作以往,就算這門被鎖上了,他也會一槍崩了鎖然後走進來的,怎麼可能徵求她的同意呢。
她盯着李昀清看了一會兒,見他把那碗粥端到自己面前時,便起了些逗他的想法。
她對他吐了兩個字——「餵我。」
李昀清聽到那兩個字,就是一愣,端着碗的手猛地一晃,那碗粥差點就整碗掉在了床鋪上。
&不行嗎?」楊凝之笑得開心,繼續逗着他。
&是。」李昀清眉頭微微一蹙,又馬上鬆開了。
他一手托着那碗粥,一手拿着湯勺,從碗裏舀了半勺子滿的粥,低頭輕輕地吹了吹,又晃了晃湯勺,這伸到了楊凝之嘴邊。
這樣的動作持續了好一會兒,直到她覺得吃飽了,李昀清才重又拿着餐盤出去了,走前還沒忘記叮囑她先好好休息。
李昀清前腳剛走,秦一就進來了。
&麼樣了?」秦一走到了她旁邊,看了她一眼。
&下來了唄,還能怎麼樣。」
楊凝之笑了笑,仿佛對昨天經歷的事情一點也無所謂一樣。
她語氣一頓,又對秦一道:「昀清好像怪怪的。」
&麼?」秦一似乎在想着李昀清今天的樣子。
他若有所思一樣地沉默了一會兒,就搖了搖頭,平靜地道:「我覺得並沒有哪裏怪怪的樣子,早上我給他們做早餐時,林淇還被他罵了——這樣子的感覺,昀清算是挺正常的樣子吧。」
&
楊凝之聽着秦一的話,覺得好像身臨其境一樣——早上的廚房裏,秦一在做着早餐。
餐廳里,李昀清和林淇正坐着等吃飯,然後林淇肯定又是因為什麼有的沒的惹到李昀清,結果就被訓了,
楊凝之怎麼想,都覺得這三個人就像是爸爸媽媽,還有一個調皮的兒子一樣。
&說,昀清剛剛帶進來那些吃的,難道是他做的嗎?」楊凝之好奇地看着秦一。
&是,是外賣來着,讓附近一家一個香港人開的餐館送過來的。」
秦一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道:「你說他今天怪怪的,好像是有點吧。一開始他是想自己煮的,但是後面……咳咳。」
秦一的話說到結尾就說不下去了似的,有些難堪地咳嗽了起來。
&炸了麼。」楊凝之嘴角一抽。
她心想:肯定是爆炸了吧?如果跟別人說,那位從小在意大利長大的李家少爺要煮粥,然後還爆炸了。對於李家的人來說,這肯定是超級尷尬,很丟臉,完全沒辦法說出口的事情吧。
&是沒有爆炸那麼誇張,只是把水煮幹了,然後燒焦了而已。」
秦一最終還是說出了口,好像他本人也覺得有些難以相信似的,微微地挑起了眉來。
&也是厲害,煮粥也能夠把水煮沒了,粥之所以是粥,就是因為下的水多呀。」楊凝之忍不住就笑出了聲來。
她心想:李昀清那個白痴……竟然也有這麼悶騷又遲鈍的時候呢。
&嫂子你醒啦!」
楊凝之的話剛說完,門外林淇就探了個半個人進來了,笑眯眯地看着楊凝之。
&子,我跟你說,昀清他今天說要煮飯,然後就把廚房給炸了哦……」
林淇也不進門來,只是站在房門口就把話說得很大聲。
房間外面,似乎有誰聽到了林淇的話,便也是如楊凝之一樣,忍不住地就笑了出來。
然後,那笑聲便倏地沒了,轉而有一聲冷冷的聲音從房門外傳了進來——
&淇,你給我過來。」
然後林淇的臉色就白了,嘴巴也馬上閉上了,吞了吞口水。
在房裏的楊凝之聽得清楚,心知那聲音是李昀清的。
她有些同情地看着林淇白着一張臉就離開了房門口,心想:林淇肯定要被李昀清抓去梳梳皮了。
&作死不會死,就是這種感覺吧。」楊凝之望着天花板,感嘆似的道。
&我先出去找下林淇了,估計昀清又把一堆雲琛的工作丟給他,讓他加班去了。」秦一打了個哈欠,見怪不怪地,十分瞭然的模樣。
&好好休息吧,我叫文珺過來給你換下藥。」秦一說着便轉過了身朝着房門口走去。
&珺?」楊凝之想起剛剛因為林淇大喊出來的那番話而笑出來的那個女聲,卻依舊有些疑惑。
&就是在澳門飛機上給你包紮的那個女醫生,你應該還有印象吧,她就是文珺。」秦一轉過身解釋了一句。
文珺這時候剛從外面走進來,聽到秦一的話,就是猛地一跳,抬手就企圖賞給秦一一個爆栗,一邊還有些惱着似的,道:「什麼文珺?要叫文珺姐好吧?」
秦一頭都沒有轉回去,就輕輕鬆鬆地一個側身,躲過了文珺的蓋帽式爆栗,無所謂似的勾了勾嘴角,就插着兜悠悠地走出了房門。
&可惡……這個死小屁孩,真的很討厭哎,為什麼我每次都打不到他的頭?!」文珺咬牙切齒地說着一句,開玩笑似的。
&哈,原來是您。」
楊凝之看到她,一下子就笑了出來,有些驚喜似的,道:「說起來,確實……那時候我都不知道您的名字。」
&我文珺就好啦,也不用說『您』了,反正那三個男的都這樣叫我。」文珺把藥箱放到一邊桌上,就是對着楊凝之一笑。
&還是叫文珺姐吧。」楊凝之抿唇一笑。
&意吧。」文珺笑着,便打開了藥箱,取出了幾瓶藥水來。
上次在飛機上見到你時,我還沒想到原來你跟他們三人這麼熟呢。」楊凝之笑了笑,就是有些好奇起來了。
在她的印象里,李家的人根本就沒有人會想要賞賜秦一一個爆栗子,也沒有人能夠偷笑李昀清卻一點也不受波及,畢竟,與李昀清和秦一一起的長大的林淇還常常因此被李昀清虐待呢。
&也還好吧,我還是挺怕bos>
文珺轉過身來,突然有些曖昧地一笑,道:「像是你,連boss都不怕不是麼,還可以騎到boss身上,嘻嘻。」
楊凝之聽到她最後一句,臉色便是一紅,一下子就想歪了。
她心想:自己根本就沒有騎到李昀清身上過吧……
&紅啦!」文珺像是尋得什麼八卦的寶藏一樣,一下子就激動起來了。
楊凝之突然覺得文珺這幅樣子,和林淇莫名有點相似。
&難道你從來沒有騎到boss身上?」
比起林淇那種幼稚的八卦心態,文珺的八卦之心還是敏銳得多的。
她眯眼盯着楊凝之看了一下,便馬上問出了楊凝之心裏的想法來。
「……」楊凝之一愣,臉色更紅了。
&吶!真的沒騎過?!我以為那是很基本的姿勢,你們應該早就試過了才對,畢竟你們都在一起挺久了哎。」
文珺明顯十分的驚訝,雙手猛地就捧住了臉,做出了emoji里那個驚恐的、好像名畫《吶喊》一般的姿勢。
楊凝之被她過分神奇的模仿逗得笑個不停,馬上道:「你想太多了,怎麼可能有這樣過。」
&真是可惜。」
文珺抱着藥水和繃帶走到楊凝之旁邊,一邊給她解着紗布,一邊道:「boss那種人強大慣了,很多事都習慣壓在心底了。你不覺得嗎?」
&騷嗎?其實,你說的這種,也可以說是城府比較深吧。」楊凝之一笑,又想起了他為了給自己父親報仇竟然等了足足九年的事。
&啦,悶騷和城府深,分兩類吧。但是我覺得他對你還是挺悶騷的。」
文珺看了她一眼,便是眯了眯眼,仿佛在暗示什麼一樣,道:「悶騷只適合暗戀,你們可都是夫妻了呢,可不是什麼暗戀之類的。所以,偶爾看到悶騷的boss,不主動一點,可是不行的呢。我剛剛說了吧,他會把很多事都壓在心底的。」
楊凝之看着文珺,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有些無奈似的一笑,她心想:主動…>
文珺一笑,便不再說什麼了,繼續幫她換了藥,最後丟下一句「boss看到你傷成那樣時,真的很傷心呢」,然後就離開了房間。
楊凝之看着自己身上包裹得滿滿的繃帶,心想:好像可以理解剛剛李昀清為什麼一副那麼怪異的樣子了,他果然是覺得……
她閉上眼想着,黑暗覆蓋過來,她也漸漸地有些睏了,不一會兒便睡了下去。
只不過這麼一睡,夢魘便緩緩地朝她走去了,
房間外頭,李昀清拿着手機,看着屏幕上的攝像畫面——房裏的楊凝之躺在床上睡下了,靜謐着。
李昀清這才抬手握住門把手,輕輕地打開了門,無聲地走到她的床邊坐下,看着她的睡顏,完全挪不開眼似的——
昨晚他一夜未眠,直到現在依舊沒有一絲睏意,仿佛中了蠱一樣,在迷幻的蠱中,開始害怕起一件事來,然後就不安着,再也無法睡下了。
好像……——李昀清放在床沿上的手微微握緊了床單,攥得手指關節泛白起來。
他心想:好像……如果他把眼光從面前這個他愛得不行的女人身上挪開,她就會與他漸行漸遠,然後哪一天他醒過來時,她就不在身邊了。
這種未知的恐懼,如同此時正在糾纏着楊凝之的夢魘一般,讓李昀清不由得蹙起了眉頭,唇線也仿佛被凍僵了一般,緊繃着。
&就是那個邱菁菁說的……中國小妞是嗎?」
&哈哈哈……沒想到長得也很一般嗎,說是不好看吧,應該說是讓人不爽才對吧?哈哈……」
&正已經收了邱家那個女人的錢,那麼就辦點實在的事吧。把她給我往死里打!」
&肯定堅持不下去的,肯定都還沒死,就會求饒着希望我們結束她這條賤命了……」
楊凝之無法掙脫開從頭頂蓋住她的這場噩夢,如網一般,她越是掙扎,越是把自己給纏得更緊。
不,我還想活下去,我不想死,我早就不想死了!
我說了!——我已經不想死了,請讓我活下去好嗎?昀清……讓我活下去好嗎?至少要死的話,也讓我和你一起死好嗎?
楊凝之在她的夢裏大喊大叫地掙扎着,她卻依舊覺得自己無法呼吸,被從頭頂而下的衝擊壓得喘不過氣來,好像被鬼壓床了一樣。
她的額頭上密密的一層冷汗,一張清冷的臉上都是痛苦的痕跡。
李昀清看着她,便是擔心地撫上她的額頭,又拿了紙巾給她擦拭着額頭上的汗,他低聲地喊着她,聲音里都是擔憂。
&之,凝之?」
楊凝之聽到他的聲音,她夢裏那幾個嘰里呱啦的尖銳女聲突然就變成了李昀清的聲音。
一瞬間,那幾個手腳並用堅定地想要致她於死地的女犯人,她們那一張張嘲笑着她,卻又凶神惡煞的臉龐,突然都變成了李昀清的臉。
楊凝之害怕得不行,拼命地咬着唇,咬得發白,直到唇上一陣刺痛,口腔里血腥氣息蔓延,她才終於痛苦着喊了出來——
&
&之,你沒事吧?」李昀清微微蹙着眉,擔心地看着他,便是握住了她的手。
楊凝之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眼睛瞪大着,眼眸里寫滿了驚恐。
她看到眼前李昀清的臉時,夢魘中的場景又回放了一樣刷啦啦地跑回了腦子裏。她感覺到李昀清握住了她的手,她下意識地,就猛地甩開了他的手。
李昀清手上一空,一眼就看到了楊凝之眼中帶着排斥的極度驚恐。
他一怔,懸在空中的手顯得有些孤寂起來,他垂下眼眸去,眉頭蹙得更緊,好像他再看一眼楊凝之那副排斥他的模樣,他就會承受不住了似的。
楊凝之漸漸反應了過來,便也是愣住了。
她看着李昀清垂下眼眸,緊蹙着眉頭的樣子,只覺得他十分痛苦的樣子。
這麼一會兒,她看着李昀清收回去握緊了的手手,這才意識到,她剛剛竟然拍開了李昀清的手,只怕……她拍開他手時,臉上的神情寫着她正害怕着他,排斥着他吧。
李昀清緊握着五指緩緩鬆開了,他也鬆開了眉頭,好像自暴自棄了一樣,就是自顧自地站起了身來,一聲不吭地拉開了椅子,轉過身去。
楊凝之見他要離開了,她心裏便是一個緊張。
她在心裏把自己罵了一通,心想:她剛剛那樣……肯定會傷害到李昀清的吧,加上昨天的事,昀清他現在應該很不好受。
這麼想着,她就是在床上一個掙扎,蹦躂着一個伸手就抓住了李昀清襯衣的後擺,有些焦急地喊住了他,道:「昀清,慢着!」
李昀清眼眸微微一抬,臉上神情有一瞬的驚訝,一閃而過的,便重又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模樣,也沒有轉過身看她。
&清,你這個……可惡!」
楊凝之見他也不轉過身來,也不繼續走,就是杵在原地。
她看着他的背影,清楚地感受到了他身上散發的悶騷氣息,不由得就有些惱了起來。
她扯着他的襯衫,便是跳下了床,轉而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將他扳了過來,一手扯着他的衣領,把他拉向她,抬頭就一口咬上了他的唇。
李昀清一怔,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楊凝之的臉——她瞪着他看,像是對着主人生氣的小狗一樣,咬着他,卻一點都不疼。
她微微垂下眼眸,又是一個仰頭,認真起來了一般,舌頭便拂過了他的唇,跳入他的唇齒間,頑皮着。
她抓扯着他襯衣領子的雙手緩緩地鬆開了,好像在幫他捋平衣服上的褶皺似的,緩緩地往他的肩上滑動上去,輕輕地撫着他頸上的皮膚。
李昀清察覺到她動作上的變化,一個蹙眉,又馬上鬆開了,下一秒,他的雙手就撫上她的腰,低頭吻住了她,奪回了主動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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