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風臥於榻上,竟漸漸睡去,恍惚之中聞得過道之上傳來熟悉之聲,心道:「康師兄亦前來開封?我的救星來也。」葉風欣喜萬分,旋身離榻,奔出客房,來到康百里身前,輕聲作揖道:「五湖四海賓朋至,歡歌笑顏迎君來。」
康百里笑道:「葉師弟在考驗老夫?毒傾天下萬骨枯,蠱惑人心天地暗。」
葉風心中大喜,心道:「原來是『天地暗』三字。」汪通摸不清頭腦,心中奇道:「辰風使真乃怪人。不過,依當下情形看來,其辰風使的身份倒是真實無疑。高人就是高人,令人揣摩不透。」
康百里、葉風與汪通三人走進雅間,汪通行禮道:「屬下參見御毒使。」
康百里道:「汪舵主無需多禮。」
葉風問道:「敢問康師兄為何此時來到開封?」
康百里道:「老夫一年遠行一次,巡視我五毒教各個分舵。」
葉風想起秦怡寢樓的美麗畫像,道:「師弟今夜便初探天波楊府。」
汪通道:「攬月樓中藏有開封各個大家府宅的地形圖,敢問辰風使是否需要天波楊府地形圖?」
葉風驚道:「汪舵主竟有這般神通廣大的本領?請將天波楊府地形圖予我一看。」
汪通告退前去取圖,康百里道:「葉師弟無需驚詫,汪舵主江湖外號『鑽地龍』,建屋繪圖的本領獨步天下。」
葉風笑道:「我五毒教真乃臥虎藏龍之地。敢問康師兄,教中輝月使、耀星使之職為何空缺?」
康百里道:「教主心中對於輝月使、耀星使一直未有合適人選。」
葉風道:「師弟心中舉薦一人,雖然師弟與其尚才見過一面。」
康百里道:「敢問何人?」
葉風擰開木塞,飲口燒酒,道:「彩蝶醫仙:甄玥。」
康百里笑道:「甄玥乃是女中游龍,只怕我五毒教水淺啊。況且教主與我同甄玥素不相識,即便教主有意,又如何說動於她。」
葉風覺得康百里之言頗有道理。這時,汪通取圖回到雅間。葉風接過天波楊府地形圖,注目閱之,漸漸入神。
入夜,葉風着上夜行衣,疾飛於開封城內屋舍之上,一盞茶功夫之後,葉風來到金水河畔。葉風握起酒囊,大飲一口之後,快步疾奔,飛躍金水河,來到天波楊府院牆之外。
葉風心道:「依據先前查閱的天波楊府地形圖,從此處躍至府內,前往李憐玉的閨房應是最為便捷。」葉風輕身躍上牆頂,見牆內花園之中寂靜無人,隨即輕輕落地,藏於山石之後,窺看遠處之景。見遠處無人,葉風俯身疾步行於花園之中,來到一亭台之前。葉風見亭台之內坐有兩名女子,葉風心道:「夜間閒坐於亭中之人,定不是僕人,想必其中一人便是李憐玉,待我湊近一看。」
葉風輕步慢行,緩緩來到亭旁大石之後。葉風雙眼透過大石縫隙,近目一看,亭中一人竟是甄玥。葉風想起先前秦怡言過,李憐玉之美艷定然在其之上,葉風迫不及待地欣賞宋國第一佳人的國色天香,只可惜李憐玉投向葉風的只是背影。
葉風凝視李憐玉的髮髻,倍覺精巧秀美:貌似新月,顏如青花,但這般巧奪天工的髮髻未能奪走李憐玉雲鬟玉臂的沉魚姿采,葉風尚未望見李憐玉的正面,便覺輕衫已為李憐玉作薄雲,望月已為李憐玉作紈扇,李憐玉猶如仙女下凡間一般。
葉風漸漸沈醉胭脂秋夜之中,但隨即心中一怔,心道:「我此行開封乃是受教主師姐之令,時刻保護李憐玉的安全,我怎可沉醉李憐玉美色之中。」葉風側耳靜聽甄玥與李憐玉二人之交談。
李憐玉道:「姐姐,從你眉宇之中可以看出,此行潭州似是略有收穫。」
李憐玉一語既出,葉風再次神思飄忽,只聽得李憐玉聲音清脆似黃鶯,純淨如山泉。葉風搖晃腦袋,微抿一口燒酒,只求心緒速速鎮定。
甄玥道:「昔日白家滿門在一夜之間慘遭殺害,我搜查七年,終得一絲稜角。」
李憐玉道:「敢問姐姐查出何事?」
甄玥向李憐玉道出先前其與葉風在潭州相遇之事。待甄玥講述完畢,李憐玉道:「此事或是當夜後續事件的引子,在葉風離開之後,或有惡人來到荊楚鏢局搶奪「沁雪劍法」秘籍,但當時秘籍已被葉風盜去,白劍虹無法交出秘籍,白家滿門或因此慘遭毒手。」
甄玥道:「憐玉你的推斷,與我所想全數一致。」
李憐玉道:「姐姐,有句話我不知當講否。」
甄玥笑道:「你我之間有什麼話不能明言?」
李憐玉憐惜道:「當初你嫁往白家,未過一年,婆婆便將你趕出家門,如此薄情寡義的門庭,你為其全力查明昔日慘案真相,可否值得?」
甄玥嘆息道:「我從未想過值得與否,但我與先夫確是鶼鰈情深,奈何其英年早逝,我料想先夫於九泉之下,亦想知曉究竟是何人殺害了白家滿門。」
李憐玉道:「姐姐如此善良執着,憐玉當真感動萬分,但白家慘案發生之後,姐姐連白家上下屍首都未曾見過,如何能夠查出當日真兇?」
甄玥道:「當初我醫術未及今日水準,即便眼見白家人的屍首,亦有可能窺探不出任何端倪。何況,令我萬分驚奇的是,當年,待我聞訊趕回潭州之時,白家上下已被人安葬完畢。」
李憐玉奇道:「這會是何人所為?潭州百姓?」
甄玥道:「幾無可能,我早已問遍潭州大街小巷,即便用金銀懸賞,亦是無人出來承認。我之前猜想,或是百姓擔憂惡人報復,遂不敢道出當日埋葬白家老小的事情,但以我這七年間對其等的觀察查探,只覺其等確實未曾行埋葬之事,想必其中定有隱情。」
李憐玉道:「祈禱甥女未曾在昔日慘案中罹難,若是甥女尚在人間,應已年有十三。」
甄玥徑自憂傷。葉風於大石之後,抿一口酒,心道:「原來看似飄逸瀟灑堅強果敢的彩蝶醫仙的背後竟有這些苦楚往事。依方才二人之言,甄玥在與白鎮遠二子白劍明婚後一年未到之時便被趕出家門,當時,其女兒應方才出生。待到其女兒六歲那年,亦是其離開白家六載之時,荊楚鏢局慘案悲劇發生。如此算來,甄玥已然獨身飄泊江湖十三載。」
這時,一身披銀甲的男子走近亭台。
李憐玉喜道:「將軍回來了。」
甄玥抬頭笑看銀甲男子,笑道:「天慕,多日未見,健碩頗多啊。」
楊天慕行禮道:「謝表姐誇獎。」
葉風偏頭望向三人,見楊天慕氣宇軒昂,身姿挺拔,五官俊朗,心道:「果真英雄配美人。」葉風大飲一口,目光繼續穿越石縫望向三人。
楊天慕道:「聽聞表姐返回府中,我便快馬從城外軍營趕回。」
甄玥道:「天慕,近來朝中可有什麼大事?」
楊天慕憂道:「上年童貫急於『建功立業』,率軍攻克夏國橫山之地,夏國失去守御屏障。今日朝中有傳言,夏軍或有攻宋之舉。」
甄玥道:「天慕,你心中有何打算?」
楊天慕道:「如今天下,金國大軍早已踏入遼國境內,大宋趁遼國內憂外患之機奪回燕雲十六州方為上策,此時與夏國交戰牽耗軍力,實屬不智。我欲請命前往夏國,以求宋夏兩軍修得好合。」
甄玥道:「若是皇上應允你的提議,我便隨你一同前去。」
李憐玉喜道:「有姐姐一同前往,憐玉萬分安心。」
正在此時,開封城內蔡府之中。月光透過樹葉照在石板路上,清清冷冷,蔡京與遼使蕭奉先走向湖中竹樓。
走上竹樓,二人坐下,蔡京命僕人上茶,茶至,蔡京雙手端起茶杯遞予蕭奉先,待僕人走後,蔡京道:「蕭大人深夜造訪,必有要事,此處四下無人,但說無妨。」
蕭奉先抿了一口茶,道:「宰相大人客氣了。」蕭奉先環顧四周,確認無人後繼續道:「我朝天祚皇帝有個心病,宰相大人可是這世上惟一能治癒此病的人,若宰相大人能幫此忙,天祚皇帝感激不盡。」
蔡京臉上顯出幾許訝異之神情,隨即微笑道:「若蔡某能為天祚帝分憂,那是蔡某的福氣,敢問天祚帝心憂何事?」
蕭奉先喝口茶,沉默片刻後,道:「唉……近日,我遼國北方的女真族蠢蠢欲動,天祚帝擔心其與貴國聯盟,如此一來,我遼國可是腹背受敵,難以應對。天祚皇帝之心病正在此。」
蔡京故作不知,道:「蔡某能解此病?」
蕭奉先將端於手上的茶杯輕輕放於桌上,道:「若蔡宰相能讓貴國軍隊進攻夏國,加之,若女真與貴國聯盟不成,我遼國便無需南顧,即可全力應對女真,勝利自然不在話下。」
蔡京給蕭奉先茶杯中添水,邊添邊道:「這……恐怕吾皇不恩准對夏國動武,再說還有個冥頑不靈的楊天慕,自認為是什麼楊業的後代,其實迂腐之至,此事他定會從中作梗。」
蕭奉先道:「據我所知,徽宗皇上對蔡宰相可是言聽計從,以宰相大人的伶牙俐齒、足智多謀定能使徽宗同意派兵西征夏國,楊天慕一介莽夫,豈是宰相大人對手?」蕭奉先從袖中拿出一錦盒,打開一看,裏面裝的竟是顆碩大的夜明珠,「這是天祚帝派小臣獻於宰相大人的薄禮,還請宰相大人收下。」
蔡京一看便知這是顆產自北海的極品夜明珠,世所罕見,連忙收下,笑答蕭奉先道:「多謝天祚帝,蔡某盡力而為。」
蕭奉先道:「在下先行謝過蔡宰相,時候已晚,小人便不打擾蔡宰相休息了。」
蔡京笑道:「蕭大人慢走。」
室內,蔡京左手靠背,右手把玩着夜明珠,嘴角露出陰險的笑容,心道:「區區一顆夜明珠便能號令本相?孰不知本相心中早有盤算。」
翌日,紫宸殿之上,文武百官等待徽宗上朝,楊天慕端姿矗立、神態威嚴,蔡京、童貫等卻細聲私語、散漫之極。
童貫道:「宰相大人今日氣色可真好,想必家中有何喜事?」
蔡京笑道:「托童大人洪福,昨夜睡得安好而已。」
太監道:「皇上駕到。」
紫宸殿內,頓時一片寂靜。
眾臣道:「皇上萬歲萬萬歲!」
趙佶道:「眾愛卿平身。」
眾臣道:「謝皇上!」
趙佶道:「眾愛卿有事早奏,無事退朝。」
童貫道:「微臣有事要奏。」
趙佶道:「童愛卿請講。」
童貫道:「我朝真宗、仁宗時,夏國李繼遷叛服無常、李元昊屢寇邊境,如今我大宋國力強盛,正乃討賊雪恥、收復失地之時,望皇上擇一良將征討夏國,揚我國威!」
趙佶道:「童愛卿心繫社稷,不愧為國之棟樑,眾卿家對此有何看法?」
楊天慕道:「臣以為此事不妥,夏國兵強馬壯、物阜民豐,若我軍與夏軍交鋒,勢必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再者夏國青麓宮弟子各個武藝高強,若我大宋行不義之師西侵夏國,青麓宮掌門曹芙清恐不會袖手旁觀,不如聯合女真,共同滅遼,奪回燕雲十六州,以慰太祖太宗在天之靈。」
趙佶道:「蔡愛卿,你意下如何?」
蔡京道:「微臣認為楊將軍提議甚佳。燕雲十六州本是中原故土,奈何其被遼人佔據已近三百年,如今遼人疲於應對女真,正乃我大宋收復故土的天賜良機。」
童貫道:「皇上,恕微臣直言。夏國乃党項小國,不足為懼,只因真宗、仁宗皇帝仁厚,對蠻夷的侵擾行為不予計較,如今我大宋繁榮興盛,豈容如此彈丸之國囂張跋扈?遼國雖是內憂外患,但瘦死駱駝終比馬大,不妨先行攻打夏國,同時以觀遼國之變。」
趙佶道:「諸位愛卿所言皆不無道理。」
蔡京道:「皇上,微臣認為不妨擇一良臣出使夏國,若是宋夏得以重修舊好,我大宋便全力北伐遼國,收復燕雲十六州,完成先人遺願,楊我大宋雄威。若是夏國蠻橫,不領我大宋美意,我軍再行攻夏亦是為之不晚,且出師有名。」
趙佶笑道:「蔡愛卿之言甚合朕意。請問蔡愛卿,何人適合出使夏國?」
楊天慕道:「臣自薦前往夏國,定不辱使命。」
蔡京道:「楊將軍確是此行的不二人選。」
趙佶道:「楊天慕聽旨。」
楊天慕跪拜道:「臣在。」
趙佶道:「朕令你即日籌備厚禮,出使夏國,以求宋夏兩國摒棄前嫌,修得好合。」
楊天慕道:「臣領旨。」
童貫一臉憤懣,蔡京面帶淺笑。趙佶在聽取戶部尚書等人進言之後,宣佈退朝。
眾臣子走出紫宸殿,蔡京道:「本相祝楊將軍一路順風,早日事成歸來。」
楊天慕並不側目望向蔡京,徑自前行,道:「蔡宰相好意,下臣心領。」
待楊天慕遠離之後,童貫不解問道:「敢問宰相大人,方才朝堂之上,宰相大人為何向皇上提議與夏休戰一事?且即便與夏止戰,宰相大人為何舉薦楊天慕為使節?」
蔡京笑道:「童大人,你有所不知。楊天慕此行若是鎩羽而歸,你我在皇上面前藉機將其打壓,日後攻夏抑或攻遼的建功立業的機會,其定無力與你相爭。楊天慕此行若是令宋夏修好,你我亦可尋機誣陷其與夏人交好,請求皇上治其通敵賣國之罪。」
童貫笑道:「還屬宰相大人高明。」
開封城外,金水河畔,葉風背靠柳樹之上。葉風望見楊天慕快步歸來,心道:「瞧楊將軍欣喜的神情,想必其前往夏國言和一事已得皇上恩准。如此說來,待其與甄玥西行之後,李憐玉便是孤身一人留於府中,我當謹遵教主師姐命令,好生保護李憐玉的安全。」
這時,只聽身後傳來一女子聲音:「負心漢,終於讓我尋到你,看我不將你碎屍萬段。」
葉風當即回首,只見一青絲索帶直擊眼前。葉風連忙飛身閃躲,道:「寒之,突然前來,也不打聲招呼。」
一身着湖綠色輕衫的女子立於葉風身前,女子手中握有兩股索帶。葉風道:「寒之,有話好好說便是,何必動武。」
湖綠輕衫女子旋動身子,手中兩股索帶同時橫掃而出,左手索帶攻向葉風下盤,右手索帶攻向葉風右肩。葉風躍身飛起,道:「寒之。」
待湖綠輕衫女子兩股索帶收回之後,葉風落至地面,正待葉風欲要開口之時,湖綠輕衫女子左右索帶接續射出,直擊葉風胸口。葉風心道:「我若是這般閃躲下去,今日之戰無法結束。」葉風佇立不動,兩股索帶正中葉風前胸,葉風口中溢出鮮血。這一擊,激起了葉風的回憶。
九年之前,葉風與水寒之相識蘇州,二人迅速情投意合,情意綿綿,但葉風生性漂泊,其在與水寒之相守半年之後,便留書遠行。自此之後,水寒之便四處尋找葉風的蹤影,而葉風一直由於心中有愧,一直避水寒之不見。
葉風突然憶起昨夜甄玥的話語,道:「寒之,七年之前,荊楚鏢局滅門當夜,你可曾在我之後前往潭州?」
水寒之道:「負心漢,虧你有臉與我提及舊事。你所言不錯,當夜我是曾前往潭州,那又如何?」
葉風道:「寒之,當夜,你可曾見過殺害白家滿門的惡人?」
水寒之道:「九年以來,我只想見你,至於其他人是人是屍,我未曾關心。」
葉風連續飲酒數口,心道:「此時,寒之滿心怨氣,其定然不會告知我其當夜所見。而當夜之事,我若不弄個明白,着實心結難解。但見眼下情形,此事惟能日後再問。」
水寒之輕拭葉風嘴角鮮血,道:「是我不好,讓風哥你受傷了。」
葉風道:「區區小傷,不足掛齒。」
水寒之道:「方才你為何不再閃躲?」
葉風道:「我有愧於你,有何顏面再作閃躲?」
水寒之緘口半晌,道:「你還是這般嗜酒如命。」
葉風淺笑不語。
水寒之輕聲道:「九年之前,在你離去之時,我已懷有身孕。」
葉風驚道:「此話當真?」
水寒之點頭不語,眼角緩緩溢出淚珠。
葉風豪飲一口,心道:「此時我若是返回蘇州去見孩兒,只怕有負教主師姐重託。」
見葉風心事重重,水寒之知曉葉風定然有要事在身,道:「見你一眼,今日我已滿足,願你下次勿要再躲我不見。」語畢,水寒之輕功飛離。葉風望着水寒之離去的淒涼背影,心中不是滋味。
天波楊府之中,李憐玉已為楊天慕收拾好行囊,李憐玉縴手為楊天慕整理衣領,道:「將軍遠行在外,望多加保重。」
甄玥笑道:「有我隨行天慕,憐玉你還有什麼放心不下?」
李憐玉羞道:「姐姐莫要取笑我了。」
甄玥、李憐玉、楊天慕三人走向屋外,甄玥走至愛駒身旁,輕撫愛駒。甄玥道:「此馬名曰靈鳳,已跟隨我多年,當真日行千里,不知疲倦。」
楊天慕道:「如此珍品汗血寶馬,令多少武者欣羨不已。」
甄玥恬笑不語。
楊天慕道:「時候不早,表姐,你我出發吧?」
甄玥揮手同李憐玉道別,李憐玉佇步望着甄玥與楊天慕離去的身影,心中滿是不舍。
甄玥與楊天慕因有宋國國禮隨行,故行進速度較為緩慢,一日之後,二人方才到達宋國河南府地界。
甄玥騎於馬上,道:「天慕,今日天干氣躁,前方便是龍門鎮,不妨令眾隨從稍作歇息,飲口茶水。」
楊天慕道:「天慕亦有此意。」
甄玥與楊天慕帶領隨從進入龍門鎮,來到聚賢樓中,甄玥與楊天慕坐下飲茶,甄玥輕聲道:「龍門鎮乃是武林人士聚集之地,你我攜帶國禮,需對綠林響馬加以防備。」
楊天慕點頭稱是。楊天慕輕聲道:「自蔡京拜相以來,大宋與夏國連年征戰,此番突然與夏言和,只恐阻礙頗多。」
甄玥輕聲笑道:「此中艱難,我早已想過。依我之意,不妨你我先行前往鍾秀山,拜訪青麓宮掌門曹芙清,懇請其在夏國崇宗皇帝面前為你引見美言。」
楊天慕輕聲道:「青麓宮名為江湖門派,實乃是夏國一支特殊力量,青麓宮曹掌門朝中官級從二品,深得崇宗皇帝信任,若是曹掌門從中引見,想必崇宗皇帝定將議和之事大加考慮。」
甄玥輕聲道:「但宋夏兩國現今乃是交戰關係,水火不容,曹掌門若想援手你我,亦會有太多顧慮。若是你此次出使夏國一事無成,待你回朝之後,定會受到蔡京等人百般刁難。」
楊天慕輕聲道:「表姐可有何妙計?」
甄玥輕聲笑道:「眼下有何妙計?惟有見機行事。」
甄玥目光不禁投向鄰桌二人,其中一人二十餘歲,長發齊胸,耳系吊環,另一人乃是一和尚,身型肥胖,油光滿面,二人皆是遼人裝束。甄玥依稀覺得半日之前,見過此二人背影,甄玥輕聲道:「天慕,你我可能已被惡人跟蹤。」
楊天慕輕聲道:「敢問表姐,眼下如何行事?」
甄玥面色鎮定,輕聲道:「此二人不似尋常響馬,應另有覬覦,你我不妨分頭行之,七日之後,你我會合於夏國青麓宮。七日之間,你勿要行夜路,料想兩個遼國之人,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劫掠大宋國禮。」
楊天慕輕聲道:「與我隨行的三十人,皆是軍中良才,表姐大可放心。但表姐你絲毫不會武功,若是此二人跟隨於你,該如何是好。」
甄玥輕聲笑道:「我自有應對之法。」
半個時辰之後,楊天慕獨自率領隨從向西前行,甄玥繼續坐於聚賢樓中,見二位遼人亦是續坐不動。甄玥心道:「原來你二人不是覬覦豐厚國禮。我便要看看,你二人有何居心。」
甄玥朝櫃枱丟出一枚紋銀之後,倏然飛離,消失在龍門鎮西邊盡頭。
七日之後,清晨之時,楊天慕率眾來到夏國鍾秀山之下,楊天慕向隨從統領道:「你等在山下等候,我先行上山拜見青麓宮曹掌門。」
隨從統領道:「遵命。」
楊天慕正待上山,只見十餘名青麓宮弟子圍上前來,眾青麓宮弟子見楊天慕與隨從皆是一襲宋國軍人打扮,立即拔劍攔住楊天慕,道:「你是何人?站住!」
楊天慕道:「在下宋國楊天慕,前來拜見貴派掌門,望女俠代為通報。」
一青麓宮弟子稍作沉默,道:「如今宋夏兩國形勢緊張,楊將軍想見敝派掌門,恐怕不便。」
這時從山門右側的石階上走來一位身着紅衫,雙手撫琴,年歲約莫二十出頭的女子,道:「師妹,不得對楊將軍無禮。」普通青麓宮弟子皆身着綠衫,長發通過一白色小環自然垂下,手持寶劍,腰系白色束帶,清秀自然,而這位紅衫女子本就有幾分姿色,加上舉止投足間盡顯常人難比的大家氣質,若此地非青麓宮,楊天慕定會以為這位紅衫女子是出來散心的名門閨秀。
一青麓宮弟子道:「是,大師姐。」青麓宮自創立以來以武學修為定尊卑,這符合夏國人民尚武的情懷,這紅衣女子貌若僅二十二、三歲,但武學功力定已達到很高造詣。
紅衫女子道:「弟子姓唐名青梅,家師要知楊將軍親自拜訪,必當高興萬分。將軍,這邊請。」
楊天慕道:「請。」楊天慕與唐青梅從登雲石道走向青麓宮主殿映雪閣。原來,青麓宮掌門曹芙清十分疼愛大弟子唐青梅,時常與之訴說自家往事,唐青梅得知尊師曹芙清乃宋初大將曹彬之後,尊師曾祖父一輩舉家遷至夏國,而楊天慕乃是楊業後人,冰雪聰明的唐青梅自然知道以曹楊兩家世代的交情,尊師曹芙清自然很樂意見到楊天慕將軍。
唐青梅與楊天慕走到映雪閣外,唐青梅道:「楊將軍請稍等,青梅前去稟報家師。」
楊天慕道:「有勞。」楊天慕環顧四周,雖是初秋,但因山勢較高且衣衫微薄,已略感清寒。映雪閣凌空而建,由十二根石柱支撐,映雪閣四周喜寒植物繁茂,映雪閣以北即常年積雪。這時,唐青梅從閣中走出,道:「楊將軍,家師有請。」
楊天慕走進映雪閣,只見大堂之中站着一位約莫四十多歲的女子,身着薑黃色長衣,貂皮披肩,略帶微笑地看着唐青梅與楊天慕。
唐青梅道:「楊將軍,這位便是家師。」
楊天慕行禮道:「曹掌門,幸會。」
曹芙清道:「楊將軍,請坐。」曹芙清坐在中央,唐青梅站在其右,楊天慕坐西朝東。
曹芙清看出楊天慕一臉心事,猜測其定有要事前來相商,道;「楊將軍突然駕臨敝派,定要要事,還請直言。」
楊天慕接過一名弟子端上來的茶水,道:「在下此行實為國事。」
曹芙清笑道:「楊將軍因國事來到夏國,為何不前往夏都興慶府拜見聖上,偏偏來到敝派?敢問這可是令表姐甄玥之意?」提起甄玥,曹芙清依稀憶起往事。數年之前,曹芙清與師妹林玄香在遼夏邊境遭霧龍山莊蕭霸天、普度寺靜遠等一行人伏擊,其與林玄香兩人皆受重傷,隱匿在賀蘭山之上,一日之後曹芙清與林玄香二人恰逢前來賀蘭山採藥的甄玥。甄玥本就心地善良,醫人無數,加之甄玥與林玄香早前已經相識,甄玥見曹、林二人性命垂危,自是用心醫治,治癒後,曹芙清請甄玥到青麓宮小憩幾日,甄玥早知青麓宮裏藏有不少醫術典籍,於是欣然前往,但夏人對醫術興趣不濃,所以醫書上眾多良方無人掌握。入夜,曹芙清每每見甄玥一人獨自遊走在青麓宮鏡湖畔,猜測甄玥這番憂鬱定是感情受挫長期心痛所致,而從甄玥的言談中曹芙清知曉了甄玥初始是為了治好自己的心傷才苦於學醫,而後才慢慢痴迷於醫術,曹芙清為了報答甄玥的救命之恩,待甄玥走後,曹芙清暗自潛入湖底,進入湖底鏡花宮,取出甚至連大多青麓宮弟子都不知曉的曠古醫書:《天元濟世錄》,並將其贈與甄玥。甄玥潛心鑽研,掌握調節經絡與真氣之法,進而溫和心緒、淡去神傷。最終甄玥在閱盡醫書之後答謝離開,臨行之前,甄玥交還《天元濟世錄》,甄玥知曉這是連普通青麓宮弟子都未曾聽聞的驚世醫書。
曹芙清回過神來,聞楊天慕道:「在下受宋國皇上所託,前來與貴國罷手言和。宋夏先前交戰之時,大都是晉王率領的夏軍與貴派俠士相輔作戰,故曹掌門定然在夏國皇上心中頗具地位,在下若是直接前往興慶府,確有唐突,還請曹掌門代為引見。」
曹芙清心中略感為難,但看到楊天慕一片真誠,且曹楊兩家又是世交,亦不好就此推卻。但此刻宋夏關係着實緊張,曹芙清亦不願因引見楊天慕而惹來夏國皇帝李乾順的無端猜忌。
曹芙清示意除唐青梅之外所有弟子退出映雪閣,道:「朝中素來不乏閒言碎語,此事楊將軍定然知曉。如今宋夏兩國勢如水火。於私,我與楊將軍是友,於公,我與楊將軍是敵。我若這般貿然引見你,朝中定然頗有非議。」曹芙清沉思片刻,見楊天慕沉默不語,便道:「楊將軍,不妨這樣,我和小徒仰慕楊家槍法已久,我二人何不切磋一下,將軍義薄雲天,敝派人人皆知,若楊將軍得勝,我青麓宮沒有理由不答應將軍之請求。」
楊天慕也想不出其他辦法,便點頭答應,只是數日連續奔波已使楊天慕疲憊不堪,而楊天慕是宋軍將領,可謂只懂招式力度,毫無心法內功可言,加上身心疲憊,想戰勝堂堂青麓宮掌門,恐怕絕非易事。
曹芙清、楊天慕、唐青梅三人走下映雪閣,來到映雪閣西側的承天台上,楊天慕手持真龍槍,曹芙清手提白蛇劍,曹芙清道:「楊將軍,請。」
楊天慕道:「請。」楊天慕雙手舞動真龍槍,曹芙清左手持白蛇劍斜於胸前,兩人相向疾走,槍劍相交,當得一聲,曹芙清力度不及楊天慕,不禁後退兩步,曹芙清凝神提氣,決定以柔克剛,運足內力使出青麓劍法第五式:青麓凝霜,白蛇劍所劃之處略發藍光,可見此招寒氣甚重,而楊家槍法以陽剛著稱,楊天慕求勝心切,無心細看曹芙清招數,提槍一招秋葉乘龍向曹芙清疾刺,劍尖槍端相抵,一寒一熱,相互激盪,但曹芙清有內功烈焰真經在身,楊天幕見真龍槍法的灼熱之氣傷不了她,當即收槍。曹芙清本就不願與楊天慕比武,只想將楊天慕相求之事以江湖規矩解決,於是乎,曹芙清見楊天慕收了槍,便不再主動進攻。而楊天慕卻怎肯就此罷手,出於無奈,楊天慕只好又提槍向曹芙清刺來,曹芙清不想閃躲,打算憑藉內功擊落真龍槍,使比武得以結束,但楊天慕突然縱身躍起,雙手握槍下劈,曹芙清一怔,心嘆:「不愧是楊家子孫,槍意果真難以捉摸,這一槍劈下來的力道縱使我有烈焰真經護體,亦難免兩敗俱傷,這豈不壞了兩家歷代交情。」於是,曹芙清後退數步,避其銳氣,楊天慕落地後,向前提槍疾沖,曹芙清這次不再後撤,轉而閃向右側,轉過身用後腰貼住槍桿,右手緊握槍尖,左手舞劍削向楊天慕脖頸,誰知楊天慕一個後仰,躲過了此劍,然後楊天慕左腳踮地騰空,右腿隔槍踢向曹芙清,楊天慕不想傷及曹芙清,遂只用了三成之力,可一位只懂武學的將軍怎能撼動一個有高深內功護體的武者!楊天慕被曹芙清的內功彈到數步之外,楊天慕本就勞累不堪,方才打鬥又耗費了大量體力,唐青梅見楊天慕起身不便,隨即前去將其扶起。楊天慕輕嘆了一聲,腦中一片空虛,不知如何是好。
此時,承天台周圍已經圍滿了青麓宮弟子,誰都不想錯過掌門與宋國大將酣斗的場景。楊天慕一想到率軍收復燕雲十六州之景,便感覺渾身有力,楊天慕心想自己定能贏下曹芙清,楊天慕奮盡全力舞出楊家槍法,招式變幻莫測,時旋轉,時斜砍,時疾刺,時格擋,時下劈,曹芙清則用速度極快的青麓劍法與楊天慕抗衡,持劍時閃,時削,時退,時刺,這時,楊天慕舞出一招春雨游龍刺向曹芙清,曹芙清一個後仰,楊天慕從其上飛身而過,落地後迅速回刺一槍,曹芙清握劍挑開槍尖,接着左手使出凌虛爪緊握槍桿。楊天慕眼見自己的兵器即將被奪……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414s 4.0162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