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良的身形越見滄桑,透體而出的寒氣幾乎掩蓋了全副的生命氣息。
朱北辰眼神中透着淚水,難以相信這就是一族聲威赫赫的大祭司,現在會落到這副悽慘的下場,而兩人還有着名義上的師徒名分,雖然他一直並未教過自己什麼。
宗政青榮沉聲哀嘆地說道:「藏地的巫蠱公羊和愜必然是不會的,丫頭吶,你還是太過心善,就不該放過那幾個女人。這都是她們下的毒手,浸染在她們手中的鮮血是不會少的。」
朱北辰雙眸中滿是感懷,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來到這裏。
但如果自己不闖入黑水河,這一切依然還是都會發生的。
他握着弘良冒着寒氣的雙手問道:「我現在可以喊您一聲師傅了嘛,您有什麼想對我說的。」
爾蕾淚眼朦朧地示意,弘良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低溫入體的情況下他說不了幾句話,也無法說過多的話。
弘良轉着眼珠着,艱難地吐露道:「我~想知道,三千~。」
爾蕾自然最是明白老人意思的,續過話頭表達着餘下的內容:「我爺爺想知道,我阿哥是怎麼死的,真的是你~?」
她有點不敢問出這句話,也難以接受是朱北辰殺了她的哥哥,但三千確確實實是死在滌塵池內,而現場並沒有第三個人。
現在苗疆的事務即將接近尾聲,一切的事由也將在這段時間內結束,老人渴望在臨死之前明白一切的因果,或許算作是可以令自己死前無悔吧。
臥室內眾人心間刻畫着滿滿的淒涼與淚水,朱北辰沉吟片刻,緩緩回憶着,敘說道:「不管你們信不信,我做事向來都是敢於承擔的,但三千確實不是我殺的,滌塵池內確實存在着第三個人。」
……
朱北辰意識到滌塵池不遠處出現了一道熟悉的氣息,她始終跟隨着,在自己進入滇南的那一刻,就像盤踞在自己身後頭的影子,哪裏都有着她的氣味。
他的目光有些渙散,三千身後頭就是一片竹林,空蕩蕩的竹子林里光線暗淡,淺淺地印出對方的輪廓。
&來,你一直在跟着我。」
三千身後頭的影子在發笑,無聲無息,僅僅是露出一道笑意輪廓。
人影顯露的笑容帶着玩味與不屑,她蔑視生命,一切對於她來說不過是一場遊戲。
而茫然不解的三千反問道一句:「你在說什麼。」
三千在臨死之前早有預感,精心準備的這場告尤遴選終歸不會有結果,而自己在會死在追逐夢想的道路上,死之前連大巫的背影都不曾見過。
身後頭的寒意已經在漸漸滲入背脊,三千不可抑制地轉過頭。
他眼中所呈現的畫面遠比朱北辰要清晰,竹林內潛藏在黑暗中的身影是谷靈,但現在沒有人知道他那時候看到了什麼。
&千在轉身之後,就一直呆滯在那,時間過去好久,我才反應過來,去推搡他的時候,他就已經直愣愣地倒下了。」朱北辰回憶道,那副畫面至今駭人。
因而後來,他在解釋的時候,會說道:我原想救他,但自己真的無能為力。
朱北辰苦笑了下,向韓清欣問道:「來時的路上你感覺到了嗎?其實她一直在跟着我們,後來進入黑水河後,我以為她走了沒敢再跟過來,其實她還在的。」
弘良的思維顯然由於低溫的緣故,變得緩慢了許多,需要很費勁地去思考一句話。
韓清欣則搖了搖頭,當初一路走來,她完全沒有感覺有任何人跟蹤。
爾蕾將信將疑地反覆確認道:「這麼說我阿哥的死跟你真的沒關係,那麼那個人到底是誰呢。」
七月與宗政青榮的目光交織在一起,紛紛回憶起了幾個小時前,竹樓前浩瀚的寂滅之力,而那人在無形當中就滅殺了一族巫師。
這一過程中就連行蹤都不曾顯露過,足以讓這兩位苗地的巫蠱大能感到驚訝。
弘良雙手顫顫巍巍地抖動着,壓抑着內心底的激動,嘴唇微微蠕動:「谷~谷靈!」
幾十年後再度回首,熟悉的枕邊人帶給自己的感覺已經全然不同,再現時谷靈是陌生的,弘良已冥冥中有感,夫妻二人已經陰陽永隔了。
爾蕾瞅着弘良的眼神會意道:「北辰哥哥,你在巫山上有沒有發現我奶奶,嗯也就是谷靈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巫山中的每一幕恍若真實的經歷,但一切又像是處在夢境中,谷靈的身影也漸而不再真實。
&給我的感覺就像是一場夢,我們接觸過,卻好像鏡中月,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周身都佈滿着死氣,我不覺得她是一個活着的人。」
朱北辰害怕這個女人,一種道不清的原因,記憶里僅停留在那道不停地打造棺材的畫面中。
巫山山腹一直是黑水河的禁地,幾十年前的那幾天,沒人知道谷靈突然間闖入那裏是為了什麼,就連弘良也不清楚。
牆角火爐內燃着的火苗開始暗淡,似乎受制於房間內不斷揮發的寒氣,漸漸呈現熄滅的跡象。
「~她,不是我們苗地的女子。」
弘良艱難地擠出幾個字,無神的眼眸中好像看明白了一切的始末。
當初與自己結成伴侶的女人其實是一直抱有着特殊的目的接近黑水河苗族的。
&在,我確信了~她~早就已經死了~死了。」
傷感的話語映照在屋內眾人心間,也唯有多年來相隨的夫妻能清晰地辨別對方的味道。
當谷靈再現時,弘良就已經明白了這個事實,眼前的不過是一副谷靈的軀殼而已。
這位黑苗的大祭司彌留人世說完最後一句話,火爐內微小的火苗驟滅。
爾蕾猛然間心頭觸動,沉重的心情壓抑着思緒,腦海中呈現一片空白。
她傷心地抱着弘良冰涼一片的身體哭喊道:「爺爺~爺爺,你怎麼就這麼走了。」
一道道哀絕的音符迴蕩在這間河畔竹樓內!
房間內愈加清冷,無盡地沉默惋惜盤桓在眾人心間,七月無聲地轉過身子,感慨地背對着這一幕。
人性中最無奈的場景便是如此,親人遠去,而自己無力補救。
沒有人再主動去說上一句安慰的話,一切的話語都會顯得蒼白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