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嗎?你其實不叫四海化雨,你叫四海七七。」楚江南眼底滲透着淒楚的笑意,竟還有一層讓人心碎的霧色。
他仿佛陷入自己的記憶中,而那些記憶,七七竟覺得陌生而遙遠。
他柔聲道:「七月七日四海崖,我在石縫中將你撿來,師父說既然是七月初七,那就叫七夕,可我不喜歡七夕這個名字,太文靜素雅,自覺那不像你。」
迷離的目光落在七七臉上,雖是在看着她,七七卻分明覺得他只是在透過她看着某個人,而她……不過是個影子而已。
「我固執地喚你七七,又怕以後你問起自己的姓氏,我會無言以對,所以,你成了四海七七。」他伸出手,輕撫她柔順的青絲:「後來,你長大了,才印證了我最初的想法。你一點都不文靜,沒有半點嫻熟的氣息,你太調皮,很不乖,經常捉弄師兄……」
七七的目光直盯他的眼眸,卻始終無法與他視線觸碰到一起。
不,他現在說的那個人不是她,她一點記憶都沒有。
如果她就是那個四海七七,為什麼他記得的一切,在她腦海中卻只有一點點天涯海角合奏時看到的畫面?
她甚至懷疑,她能看到那些畫面,只因為那一刻與他心意相通,眼前浮現的畫面,不過是他腦海中的記憶。
師兄,快放開她,她有很多話要跟你說,先放開她好不好?
可惜,她心底的呼喚,楚江南一句都聽不到。
「我愛你,七七……」溫熱的氣息忽然消失,白衣素影如風一般遠離,天涯古琴被他抱在懷中,臨行前一刻,那回眸的深深一眼,從此烙印在她的心底。
視線里那道身影仿佛還定格在她的瞳孔中,房中卻早已沒了他的影子,被推開的窗台還在輕搖,那份她熟悉的味道依然縈繞在四周,可他人卻早已走遠了。
帶着他的天涯,連鬼宿都不帶,就這樣孤身離去……
為什麼不聽她說半句話?他愛的那個是四海七七,不是她,一定不是她。
師兄……
可是,真的不是她嗎?是不是,又有誰知道?
如果不是她,天劫又是從何而來?
心頭很酸,酸得連眼淚都忘記要掉下來了,她安安靜靜站在那裏,安安靜靜等待自己被發現,被解救,又或者說,等時間再久一點,自己衝破穴道。
最終,還是習慣了伺候楚江南的鬼宿最先發現被定在房內的她,可是,他竟無法將她的穴道解開。
主子很少會出手,跟在他身邊這麼多年,就連鬼宿都甚少有機會看到他出手的一幕。
但他知道,他的武功造詣根本不是自己可以企及的,不過試了兩次,失敗過後,他便直接去找和楚江南住得最近的沐先生了。
沐初給七七解開穴道的時候,七七整個人看起來還有點恍惚,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忽然回過神,回神的第一句話便是她餓了,很餓很餓。
那天清晨她一口氣吃了好幾個大包子,還喝掉了兩大碗粥,就連沐初在她身邊這麼久,也從未見過她這麼能吃的一面。
可她卻像是怎麼吃都吃不飽那般,最後還是沐初勒令不許再吃,也提醒她楚玄遲還在傷重,還需要她照顧之後,她才放下手裏的筷子,默默站起來,默默往楚玄遲的寢房走去。
楚玄遲已經醒過來,斐荊正在笨手笨腳地餵他喝粥。
七七一看斐荊那粗魯的舉動,立即走了過去從他手中將碗奪了過來,一聲不哼,拿着勺子就開始給楚玄遲餵食。
斐荊有點愣愣地,回頭看着沐初,眨巴着眼眸,一臉無辜。
姑娘怎麼態度這麼差,是不是他做錯了什麼?
沐初無聲搖了搖頭,以眼神示意他先出去,等斐荊離開之後,他才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安靜等待。
今日大家似乎都出奇的安靜,就連在病床上躺了一夜,尚未來得及將外頭消息打聽清楚的楚玄遲也隱隱嗅出一點不尋常的氣息。
但他只是默不作聲吃着七七餵給他的東西,沒有人願意主動開口說什麼,他也不願問。
吃完早膳,在七七的伺候下服過藥,楚玄遲便繼續躺了下去,乖乖聽她的吩咐休息。
他琢磨過,這兩日應該沒有什麼大事,夢弒月的耳目也會在這兩日着重關注這個院子,所以,以不變應萬變是最好的掩飾。
夢弒月畢竟是一國之君,不可能將太多精力費在這種小事上,所以,等過兩天她打聽不到什麼,對這事一淡忘,便不會再將重心放在這裏了。
楚玄遲的猜想也被七七收到的消息所證實,等他睡着,七七和沐初剛出門便看到匆匆向他們步來的小玉兒。
「被盯上了?」七七挑眉問道。
小玉兒點了點頭,「一批新的人,似乎來自宮中,個個不僅輕功不差,武功也不弱。」
七七沉眸想了想,便道:「讓大家不用擔心,該做什麼繼續做,該有的防備也不可卸下,展示三成實力。」
「明白。」
小玉兒正要離開,七七又道:「上次給你的心經,練得如何?」
小玉兒腳步一頓,回頭迎上她的目光,「大部分都能掌握,只有少數幾個地方尚未理解透徹。」
「等會來我房中,我給你好好講講。」七七轉身就走,沐初走在她身後。
小玉兒愣在那裏看了她好一會,才默默離開。
姑娘今日看起來為何讓人覺得怪怪的?似乎平靜過頭了,又似其實真的就那麼平靜。
南王爺昨夜離開,不知是何時離開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今日姑娘就成這模樣……
小玉兒心裏想不通,只好先按七七的吩咐將命令傳達下去,再往七七的寢房折回。
至於七七,進了門之後,回頭盯着自覺在茶几旁坐下的沐初,秀眉又挑了起來:「做什麼一直跟着我?你很閒嗎?」
「嗯。」沐初點了點頭,仿佛聽不出她的言外之意那般,平靜回道:「今明都會得空,可以陪你做任何事。」
「包括滾床單?」
「……」一張臉頰微微泛着紅,表情在瞬間的僵硬之後,立即又恢復平靜,他淡淡看着坐在床上晃蕩着兩隻腳丫的女子,淺嘆:「他真的不打算回來了?臨走時和你說了什麼,竟讓你一上午這般奇怪?」
七七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蹬了靴子在床上躺下,其實很困,很想睡覺,但,不想閉眼。
閉上眼就會想起很多很多的過去,只要一閉眼,心會不舒服。
她忽然問道:「其實,你有沒有懷疑過他?」
沐初想了好一會,才想明白她問的是什麼,他道:「起初懷疑的是楚玄遲。」
七七忍不住笑了笑,呵,原來,大家都在相互懷疑,這也難怪,想在他們不知不覺的情況下將藏寶圖盜走,這樣的人也許到現在還沒有出現。
就算是夢弒月這種幾乎讓人無法企及的高手,也不一定能做得到,這世上又能有幾個夢弒月?又有幾人能比夢弒月更厲害?
「後來呢?為什麼不懷疑那傢伙了?」也活該那混蛋會第一個被人懷疑起來,只怕就連無名,頭一個懷疑起的也是他吧?
誰讓他做事總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出了事,不懷疑他還能懷疑誰?
想想,其實楚玄遲才是他們所有人當中最受委屈的一個,不善言辭,不喜跟人解釋,就算明知道自己被懷疑了,頂多也就是丟給你一聲冷冰冰又不屑一顧的「哼」,「哼」後面的意思,自己腦補。
好吧,他這也是……自找的,大神了不起?狂霸拽炫酷個什麼勁?
七七一頓腹誹,沐初自然聽不到,就這個問題,他認真回答道:「某夜……」
淺咳了聲,又繼續道:「那夜,長夜漫漫無心睡眠,去那傢伙的寢房裏走了一轉,沒找到什麼藏寶圖,倒是找到了一堆分析地兒的圖紙。圖紙上,每條線路都列舉得清楚明白,但關鍵的地方卻留了幾處空白。」
七七無聲嘆息,若說誰做事最靠譜,自然也是那傢伙,只不過,他還是那麼傲,不管你說什麼問什麼,問得人煩了,還是那一聲「哼」。
但在你需要的時候,他總能在你之前,想你所想。
其實,她那個活像小言裏的霸道總裁、狂傲王爺的男人,還是挺不錯的。
至少,對她真的很不錯。
「那為什麼要懷疑師兄?」她又問道。
沐初看了她一眼,才收回目光,將茶壺提起,給自己倒上:「某夜……」
「又是無心睡眠的漫漫長夜?」七七冷哼,這些個傢伙背着她,還真不知道私下裏已經偷偷做了多少事。
人明明就在她身邊,分明是發生在她眼皮底下的事,自己愣是一點都不知道!
沐初放下茶壺,尷尬地咳了聲,才頷首道:「嗯,睡不着,準備去南王爺寢房溜達溜達,但被楚玄遲截下來了。」
「不讓你去騷擾他那個可憐兮兮的五皇弟?」
「嗯。」
七七終於還是閉上眼,擺了擺手,「我一夜未睡,現在好睏了,你去忙吧。」
她那個可憐兮兮的師兄,又笨又傻,現在……人又在哪裏?jj36071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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