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世上沒有如果這個詞,可是,他還在想如果重來,今生今世他一定不離開她了。
如果他不離開,也許她就不會遇上四海不歸,也許,他還有機會可以生生世世守在她身邊。
視線里那一張臉越來越模糊,握着她小手的五指,指尖的力氣也在快速消失中,心裏真的很慌,不是怕死,只是怕死了之後,再沒機會多看她一眼。
如果重來會怎麼樣?如果真的有來生,他還能再遇到她嗎?
如果當初把那個嬌小玲瓏的女孩從母皇的寢房外抱起來,之後自私一點,帶着她立即遠走高飛,現在這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如果……人世間哪來那麼多如果?
真想再握一握她的手,真想再用力抱一抱她,不是兄長抱妹妹的那種,而是一個男人抱着女人那樣,將她抱在懷裏,低頭吻住她的唇,不要她當他的妹妹,只要她做他的女人。
幾十年了,活了幾十年,對任何事情從不在意,唯一最在意的就只有她,還有他那苦命的初兒……
初兒,為何師父走過的路,現在卻又換你去走了?師父知道你心裏苦,可是師父再也沒有辦法與你對弈,凝聽你偶爾願意吐出口的心聲。
師父這一生不再有如果了,你呢?你是要放手,還是像師父那樣,孤苦伶仃守着那道身影、那一份狂熱,永遠一個人孤零零過下去?
初兒,你也要保重,師父不管去到哪裏都會看着你,都會守着你。
再沒有半點溫度的大掌軟綿綿滑了下去,明明只是一隻大掌而已,夢蒼雲卻忽然覺得那隻手掌有千斤重,她拿不住,完全拿不住,就這樣眼睜睜看着它從自己的掌中滑落,看着他緩緩閉上眼眸。
那雙眼眸閉上之後,從此沒再睜開過,她不哭也不鬧,只是任由眼淚慢慢滑落。
二皇兄不會喜歡看到她哭,他喜歡看到她笑,一直都是。
慢慢將他抱了起來,舉步朝早已不復存在的皇陵走去,一步一步走進那個幾乎與世隔絕的地下室,一步一步走向晶石堡壘,最後,將他放在晶石柱的中央。
二皇兄,原諒我連一個墳墓都來不及為你去營造,對不起……對不起,二皇兄……
她站了起來,最後看他一眼,忽然一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從晶石柱走出,她知道機關在哪裏,赫連夜曾經說過。
用力將着每一個水晶棺的機關徹底擊成粉碎,整個晶石堡壘立即動盪了起來,就在她徹底走遠那一刻,身後的晶石堡壘轟的一聲崩塌了下來。
裏頭的人不管是誰,終於不用暴屍在外,讓自己已經沒有生息的屍首呈現在每個進來的人眼裏。
亂石將一切覆蓋,從此,這裏就真真正正只是一座墳墓了。
冷着身軀從下頭出來,再忽然一揮手,凌厲的掌風掃過周圍剩下來的亂石,亂石堆積在入口之處,將下頭的密室徹底封死。
二皇兄,來生也許她還會做那個哥哥夢,可是,他來生不要再遇到她了,如果非要遇到,那就讓她來當姐姐,他做弟弟,讓她好好守護他一回。
眼淚已經幹了,前頭琴聲依舊冷冽,只是琴聲中卻多了一分淒涼的苦澀。
琴聲慢慢在變弱,每個人唇角都在滲血,七七甚至張嘴就是一口鮮血狂涌而出。
楚江南依然面不改色,眼底甚至有着不屑,掌力再次加重,七七唇角湧現的鮮血頓時又洶湧了起來。
形勢……從未輕鬆過片刻。
夢蒼雲大步跨了過去,所剩無幾的功力也迅速傳送到七七的體內,琴聲在瞬間強悍了不少。
可是,撐不住,依然是撐不住,不管每個人心中有多少悲憤,不管他們是不是將所有的悲憤全化為力量,那些力量始終還是擋不住。
海角琴不願意傷楚江南,琴音的威力於他來說便大打了折扣,天涯海角始終是向着輪迴老人的,七七手中的海角琴還是當初輪迴老人所贈,海角又如何願意傷他?
腳步,只能拖住一時。
等楚江南體內那口惡靈已經徹底暴躁起來之際,他忽然一揮掌,極其強悍的真氣送了出去,斷陵谷中那麼多人,竟無一人能擋。
轟的一聲,十幾人迅速被震飛,那口黑亮的海角琴也從七七指下被襲飛了出去,砰的一聲撞在石壁上,光亮瞬間淡去,從今至今留存了這麼久的靈力,已經所剩無幾。
七七隻覺得胸口的氣息極度混亂,落地之際,夢蒼雲飛撲了過去將她抱在懷中,母女倆從地上一躍而起,就要冒死繼續迎上楚江南。
不料,就在此時,一聲嘶吼頓起,瞬間震徹了整個山谷。
吼聲悽厲,悲鳴不休,一道素白的身影從薄霧中一躍而起,浩瀚掌力照着楚江南狂涌而去。
身後,已經在修煉中回過神的楚玄遲和無名進步跟隨,嘶吼過後的沐初卻仿佛陷入了魔障那般,徹底失控了。
這一刻他看不到眼前這人是誰,只知道是他殺了他的師父,他殺了那個永遠那麼安靜,永遠與世無爭的師父。
師父,他心裏到底有多苦?愛而不得,幾十年了,他的心事從未告訴過任何人。
師父,那麼安靜而來,又那麼安靜離去,臨走的時候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因為不忍開口,因為不願意讓自己的話語,給他心愛的女子留下任何遺憾。
所以,他寧願把所有的秘密藏在自己心底,讓所有的思念隨着他的死亡而散去,從頭到尾都捨不得傷她半分。
他那個淒涼的師父,那個一生都帶着悲劇色彩的師父,他已經活得夠苦了,為何還不願意放過他?為何還要取他性命?
「我殺了你!」狂風拂起他一頭青絲,那雙原是黑亮的眼眸,此時滿是猩紅,用盡所有力氣的一掌以迅雷之勢向楚江南瘋狂襲去。
楚江南眸色微沉,那股掌風比他預料的還要厲害,更何況沐初身後還有楚玄遲和無名。
誅仙伏魔居然真的被他們練就了,頭頂上方那個白衣男子一身冷冽嗜血的殺氣,這一次,他們是真的要見他置之死地!
楚玄遲心裏不是不痛,也清楚沐初如今的瘋狂痛楚,此時此刻,心軟只會帶來更大的傷害,所以,他只能一咬牙,與無名和沐初一起,將掌下的真氣凝聚到十成的功力。
強悍的掌風如密集的大網,迅速向楚江南籠罩在網下,將他徹底困住,不許他有機會逃離半步。
那是一場畢生功力的較量,無需任何招數,完完全全依賴於一身功力。
四人被一股浩瀚真氣纏繞之後,外頭的人連他們的面目都幾乎看不清了,只能隱隱看到四道修長高大的身影,如同雕塑那般,徹底定死在那裏。
天快要亮了,天亮之後會發生什麼事,誰也不知道。
所有人退到一旁,四人的功力已經到了他們徹底望塵莫及的地步,所以這戰圈,他們半步靠近不了。
身後便是埋葬這年一的墳墓,沒有人忍心回頭看一眼,每看一眼,心臟的痛就會多一分,可眼前的情形,根本容不得任何人有任何分神。
天,一點一點亮堂了起來,眼前縈繞在四人周身的功力似乎比之前弱了些,但,當大家看清裏頭這四個人之後,每個人心頭便都多了一份說不出的擔憂。
四個人……唇角的血就沒有斷過,絲絲縷縷滑落,全都在用性命去拼搏。
七七的目光鎖在沐初臉上,幾乎不敢去看他那雙沾着淚意的眼眸,如今冷靜下來,那雙眼睛已經不若剛開始那般猩紅,但,卻正是這份冷靜,反倒讓人更加心疼。
若瘋狂,至少還能找到發泄的出路,一旦冷靜,痛楚埋在心底,只會更痛。
二皇伯和他在一起這麼多年,早就情同父子,就是他的生父也給不了他這樣的溫情和父愛。
他一生孤獨,現在,連師父也不在了……
七七掌心一緊,忽然間,臉色徹底變了。
看了下天色,再回頭看着夢南天,她薄唇抖動,真要說什麼,夢南天卻已伸手探入自己懷中,將最後一枚鎖魂釘取了出來。
「只有……這一枚了。」鎖魂釘在他掌中泛着讓人難受的黑亮光澤,這一枚若是不打入楚江南的天靈穴,從此,惡靈便無法從他體內出來。
而現在,四個人糾纏在一起,彼此牽制,正是最好的時機!
「我……」
「不許過來!」遠處,楚玄遲和沐初竟同時開頭大喝道。
這一分神,兩人臉色均是一變,再奮力將惡靈襲來的掌力壓回去時,因為他們分神而傷了心脈的無名已經眼前一花,人差點跪到下去。
張嘴,便是一口猩紅的血湧出,顧不上擦去唇邊的血跡,他再次咬緊牙,將自己錯亂的氣息平復,繼續與惡靈抗衡。
誅仙伏魔雖練就,可那口惡靈卻已經活了千百年,此時此刻,就連誅仙伏魔在面對他的時候也沒有必勝的把握。
更何況,十五月圓之夜快到了,越是靠近月圓時刻,惡靈的功力便越強悍,如此下去,勝算更少幾分。
此時不將惡靈出去,也許,再無機會!
「照顧好寶兒和你母皇!」夢南天大掌一緊,根本不給七七任何拒絕的機會,先手握鎖魂釘一躍而起,迅速往糾纏中的四人掠去。
「大皇伯!」七七嚇了一跳,立即提氣追去:「你不是靈洞天的人,他們的功力,你受不得!」
夢南天卻沒有理會,視線鎖在他生平極疼的徒兒身上,眼底有着為年一生起的悲愴,高大的身軀轉眼已經沒入戰圈那股真氣中。
fff5601211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2s 4.019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