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種高熱之證,沒有什麼比西藥和針水效果來得更快,所以有七七在這裏,沐初並沒有過來,唯有小玉兒一直在一旁守着,直到七七宣佈弘卿退了熱,她才收拾好東西出了門,依七七所言,去膳房特別給弘卿開了個小灶。
病床上的男子一直睡得很不安穩,哪怕已經出了一身汗,被換過一身衣裳,他還是一直醒不過來,一直被困在自己的夢魘之中。
不知是什麼心魔在折磨着這個現在看起來極其脆弱的男人,看到他不斷囈語,又是皺眉又是顫抖的舉動,七七遲疑了下,終於還是從天地鐲取出海角琴,盤膝坐在一旁,輕柔地彈奏了起來。
一曲悠揚的樂章,總算讓弘卿停止了顫抖,但,人卻始終是醒不過來。
隨着他的夢境,七七也借着琴音看清了他夢裏所見的人,看得越多,兩道秀氣的眉皺得越緊,原來,弘卿和夢弒月,竟是這樣的關係……
那個安靜到幾乎可以說得上有幾分死寂氣息的殿房裏,忽然「哐」的一聲,玉杯被摔在他的腳下,摔成了一片片。
「你可知道很快就是中秋月圓之夜,若是在月圓之夜之前,不能將朕所要的男子帶回來,就會耽誤聖藥的煉製,如此大過,你擔當得起嗎?」高位上夢弒月眼底燃着怒火,直盯着他。
弘卿眼底閃過什麼,緩緩跪了下去,抬頭看着她道:「師父,剛才那幾人也是徒兒最近能找到最為出色之人,近幾年徒兒一直在為師父尋找絕色男子,可這天底下絕色的男子數量總是有限,師父……」
「朕要聽的不是藉口。」夢弒月一掌拍在桌上,今夜的氣息似乎特別容易亂,一亂,便讓她胸口悶得極為不舒服,所以,脾氣也比往日更重些:「你該清楚他對朕的意義,那些不夠美好的東西,朕如何能讓他去嘗?你這是故意要惹朕生氣嗎?」
「師父,徒兒不敢。」弘卿低頭道。
一旁的紅玉遲疑了好一會,終於還是忍不住幫腔道:「陛下,這些年被送進宮的絕色男子從未少過,公子也一直為這事到處在奔波,公子對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鑑。只是這些年送進來的人多了,外頭能留下來的自然一年不如一年,陛下,公子絕對不是故意要忤逆陛下,公子定也已是盡心盡力了。」
「絕色男子沒有?就一個慕容府,已經藏了不少美男子,甚至一個個比你這些年帶回來的都要出色……聽說他們還是你的朋友。」夢弒月凌厲的目光鎖在弘卿身上。
弘卿身軀微微一震,抬頭迎上她的目光,他淡然道:「師父,慕容七七那幾位夫君與徒兒確實有幾分交情,他們一個個全都是人才,若能為師父所用,對師父來說無疑是如虎添翼,師父實在不宜要他們隨意來當藥引。」
「言下之意,便是說這聖藥不重要了?」夢弒月冷哼。
弘卿只能閉上嘴,不敢再說話。
夢弒月雖然心裏氣悶,卻也不否認他所說的,一個沐初醫術出眾,比起她宮裏的御醫都要有用,確實不宜將他毀去。
還有那位玄公子,若不是派人去盯着,她還不知道原來他也是慕容七七的人。
武藝非凡,氣質出眾,一看就是個睿智的男子,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這慕容七七身邊竟有這麼多武功厲害,又長得傾國傾城的男子!
一個來自異地的女子,到底有什麼能耐,讓他們死心塌地跟在她身邊?這些,她到現在還沒琢磨出來。
什麼區區聖水門的堂主,以她所擁有的一切,讓她當聖水門的門主也足夠有餘,當堂主,簡直去屈才。
她連區區堂主都願意當,若不是剛來到此打算一步一步來,那邊是包藏着巨大的禍心。
慕容七七這個人,她還是得要多派些人去盯着才行。
可是,比起她的師兄,這一切都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你現在立即給朕再去找,務必要在天亮之前,為朕將滿意的人帶回來,否則,耽誤了聖藥的煉製,朕怕你無法承擔這個後果。」
見弘卿依然跪在地上,一動不動,夢弒月眉心一凝,怒道:「還不快去!」
弘卿眼底卻蒙了一些哀傷,抬頭看着她,人沒有起來,依然跪得筆直,他平靜地道:「師父,徒兒對這聖藥的煉製也曾有所研究,雖說藥引是越出色越好,但這皮囊之上相併非真有那麼特別的要求,哪怕長得略次一點……」
「混賬,你竟敢如此忤逆朕!」夢弒月眼底的怒火頓時燒得旺盛,長袖一拂,無形的掌力送了出去。
還跪在下頭的弘卿沒有半點防備,也不願意去防備,一掌正中心門,修長的身軀立即被推倒在地,他一張嘴,一口濁血頓時湧出。
再回眸看着夢弒月,眼底沒有任何怨恨,反倒有幾分淒涼:「師父,徒兒知道夢君在您心裏極為重要,哪怕是徒兒也不能說他半句不是。」
夢弒月怒目瞪着他,未曾因為他眼底的淒楚,而動容半分,反倒更為不耐煩了。
可弘卿卻不知今夜為何會感到如此絕望,他淺淺笑了笑,以衣袖拭去唇角的血跡。
緩緩站了起來,迎上她不悅的目光,他笑得輕柔:「這城中能用的絕色男子,徒兒確實都帶回來了,一時半會也不一定就能為師父找到合用之人,要不,師父看看徒兒這皮囊是不是也能勉強用得上?」
這話一出口,守在一旁的紅玉、墨竹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墨竹看着他,一臉訝異,紅玉卻已大步向前,向夢弒月哀求道:「陛下,公子只是與陛下開個玩笑,公子現在立即就會出去,給陛下將合用之人帶回來,還請陛下息怒,屬下這就去勸勸他。」
「有什麼人敢在朕面前開玩笑?不要命了嗎?」夢弒月冷冽的目光落在弘卿身上,眼眸微微眯了起來。
紅玉正要去勸弘卿,弘卿卻輕輕擺了擺手,阻止她的話語。
他緩緩向前,直視着夢弒月,笑道:「師父說,徒兒這皮囊可能用得上?」
「你這是什麼意思?」夢弒月眯起眼眸,冷目盯着他。
弘卿依然在笑,這一刻經由琴聲闖入到他夢中的七七,竟忽然覺得胸口悶悶的,一種撕心裂肺的痛從心臟所在的地方緩緩傳開,很快便傳到了四肢百骸,讓她渾身每一個細胞,每一條血脈都在扯痛着。
這時候的弘卿,人那麼絕望,那麼哀傷,他……他心裏竟是愛慕着夢弒月!
七七實在不敢相信,他對夢弒月的情居然那麼深,深到為了這份情,他竟絕望到不想活下去了。
原來這麼長久以來,一直被他藏在心底的那個,竟是這個年紀比他大了十幾歲的夢弒月,他的師父。
他為什麼會這麼喜歡夢弒月?兩個人分明不相配,這份深沉的愛意又是從何而來?
七七想不透,還站在殿中的弘卿卻依然笑得輕柔,聲音也如風一般,帶着絲絲涼意,鑽入每個人的耳里:「徒兒自小無父無母,徒兒的命是師父救回來的,這些年來徒兒一直跟在師父身邊,在師父的照料之下慢慢成長,可直到現在,徒兒也未能為師父回報過些什麼……」
「公子,你一直都在回報殿下……」
「閉嘴。」夢弒月冷聲喝退紅玉,厲眸瞪着弘卿:「你到底想說什麼?是不是想要背叛朕?」
「徒兒怎麼會背叛師父,徒兒巴不得每日都陪在師父身邊。」弘卿唇角依然洋溢着悽美的笑意,只是那雙眼眸的光亮卻在漸漸退散中:「徒兒知道師父在意夢君大人,可這一時半會,徒兒真的沒法子給師父帶會合用之人。如果師父覺得徒兒這一身皮囊還能讓您滿意,那徒兒也心甘情願為師父付出一切,以己身做聖藥的藥引。」
「公子!」紅玉嚇得驚慌失措的,想要開口勸,可看到他那雙墨色的眼眸底下滿藏的絕望之後,她卻不知道該從何勸起來。
夢弒月依然冷眼看着弘卿,閉唇不語。
弘卿卻還是笑得這般絕美:「徒兒自問不比那送進去的男子差,那就讓徒兒來做今夜的藥引吧,師父覺得如何?」
「你在逼朕,你以為朕會受你威脅嗎?」夢弒月眯起眼眸,一張臉更顯森寒,只是眉目間卻慢慢濃聚上一點痛意,掌心落在胸口,體內的巨痛又開始在發作了。
「師父,練功的時辰要到了,哪怕現在徒兒出門去尋找,師父也沒這時間留下來親自挑選,既然如此,那不如就選徒兒吧。」弘卿看着她摁在心門的掌,柔聲道。
「從來沒有人敢用這樣的方式來逼朕,你以為自己在朕的心裏真有這麼重要嗎?」
弘卿不說話,只是淺笑。
紅玉卻已嚇得白了一張臉,正要說什麼。
夢弒月卻忽然站了起來,怒道:「朕要去練功,墨竹,紅玉,將他帶進去,帶到聖水池去淨身,完事之後立即隨朕前往無涯峰。」
她說完,一拂長袖,轉身離開。
未完待續m14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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