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明撩人帘子,沉聲道「大人,不好了。」
孤蘇傅順着秦子明撩開的帘子看去,看到張刀把已然被燒毀的房子,張一刀坐在孤蘇傅的對面,看着馬車外依然瀰漫着的濃煙,用煙霧勾勒出肆意大笑的表情。
「張刀把也不在了,這下死無對證了。」秦子明悵然道。
張一刀撩了帘子,有些失神的走下了轎子,站在那兒看着漫天的煙霧,許久,沒有說一句話,只有嘴角那淡淡的苦澀弧度。
高嵐坐在院子裏發呆,看着那枯樹上,寥寥無幾的殘葉在風中瑟瑟發抖。
飄散而來的笛音,聽來滿是傷感的成分,隨着那聲音,高嵐移步看到坐在那兒的莫林海。
那鬢旁的白髮,在光下如此明顯,他轉過的臉,臉龐在光下有些晦暗,就像是她此刻盲目的人生。
「冰兒,你來。」他擺擺手,示意高嵐過去,臉上帶着疲累且慈祥的笑意,那笑意讓高嵐感覺安心,她走過去,柔柔的道「爹爹,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裏?」
「冰兒,有件事,你回來爹爹一直想問你的,事情太多,一時擱置,便無心顧及了。」莫林海語氣聽來很沉。
「爹爹。。你說。」
「冰兒,當初你帶走的玉算盤現在在哪兒?」
高嵐沉默,目光低垂,記憶中回想起那舊時事,一時語塞。
「爹爹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只是那玉算盤是當年你舅舅送於你娘親的。」
高嵐心頭不由一顫。
握着玉笛的莫林海看着她,「你怎麼看着瘦了。」
高嵐看着莫林海的慈善的眼神,一時酸了鼻子,熱淚盈滿眼眶。
「冰兒,那是你第一次忤逆家裏,你帶走了兩件你娘最心愛之物,一是你自己,二便是那玉算盤。你走後,你娘便再也沒有笑過,只有偶爾彈起琴,沉浸在一個人的世界裏的時候,眼神會安定些許。」
高嵐目光帶着些許愧意「爹爹,我不知道它對娘親意義如此之重。都是我的錯,我會去把玉算盤找回來的。」
「嗯,那是你娘的陪嫁之物。」莫林海手指摩挲着玉笛,淡淡的回道。
「爹爹,你想過今後我們怎麼辦嗎?要一直住在這裏嗎?」
莫林海悵然的看着遠方「現在還不能離開。」
「為什麼?」高嵐反問道。
「因為我不想把你們再一次處於危險之中。我後悔當初做下的決定。」
高嵐抬眼看到莫林海目光淡然,臉色平靜,看不出任何情緒,但從他的聲調里能聽出他是難過的,他是不善言語的,更善於將悲傷隱藏,用肩膀撐起整個家庭。
遠遠的,站在書房內拿書的秦辰看到樹旁的身影,淡淡的月光照着女子的身形,半陳的衣衫,秦辰闔上書,仿若看到女子緩緩的轉過臉來,用一雙黑沉的眼眸望着他,黑的如同最深的夜幕,如何都看不透,卻又是那般讓人迷戀。
他看着女子的眼中淡漠,慢慢的走過來,輕輕的牽起他的手,她肯定注意到來自他臉上的詫異,還有那有些跟不上節奏的動作,但她只是微笑着。
他不經意轉頭看她,她眼中是少有的冷漠,那是之前從未見過的漠然,仿若剛剛喊他的話語不是出自她口。
也是在那個時候,他有了一種這個女人不再屬於他的感覺,而偏偏又想將他挽回。
似乎總是這樣,得不到的才越發顯得珍貴。
「冰兒。」
秦辰動了腳步,跨出門閣,被迎面而來的冷風一吹,整個人才幡然醒悟,站在他面前的原來是柳心眉。
「你站在這裏做什麼?」秦辰厲聲問道,語氣如同臘月的雪一般。
漆黑的深夜,庭院內呼嘯而過的冷風,都抵不過此刻秦辰冷冰冰的語調,寒意侵入骨髓,骨尖如針扎般刺疼,柳心眉在暗暗的沉夜裏,看着眼前的男人,過往的記憶靜靜的從她腦海閃過,她強壓心中的悲傷,緩緩的垂眸「入夜無法安睡,出來走走。」
秦辰的目光略過她的肚子,沉聲道「快回去睡。」
她默默的垂眸,踱着步子往回走,躺入溫暖的被褥之中,卻入冬日寒蟬一般怔怔發抖,那日,仗責朱貴的時候,她被嚇得暈了過去,醒來的時候,身旁是太醫,不見秦辰,她睜大眼睛,轉臉看着門廊,期盼從門外聽到他的腳步聲。
她睜着眼睛發呆,才明白無論怎樣因為那日的夢無法安睡,她的夫君秦辰,也不會再來關切的問候一聲,甚至,她起身走過庭院,站在冷風中望着孤月,準備靜靜的站一會,也終究是不敢開口喊他,告訴他自己無法安睡。
「真奇怪,既然不想大人查下去,大可繼續派人刺殺大人。何須如此大費周章。」
孤蘇傅聽着秦子明皺着眉頭的嘟囔,淡然回答道「因為他是要警告我,這些事莫在插手。」
秦子明轉臉看到孤蘇傅臉上的淡然,那是一種歲月積澱下來的處事不驚。
剛步入孤蘇傅下榻的府邸,便聽見徐徐的琴音來,一人急步走了過來,將一盒子遞給他,那濃郁的香味頃刻間便奪了人的嗅覺,秦子明忍不住去看,只見孤蘇傅接過一個類似女子修飾妝容的宮匣,外圍雕刻着菊花的圖案,那香味便是從鐫刻出的菊花花瓣散發而出。
「呵呵,大人這是欲取悅芳心所用?」秦子明問。
孤蘇傅側臉看了他一眼,不急不緩的道「是啊。」
秦子明語梗,一時沒想到孤蘇傅會這樣答,便見他將盒子塞入他的懷裏,「這個,你拿着。」
看孤蘇傅神情淡淡,似乎並無此心情,秦子明低頭看着手中盒子,不由心裏暗暗想,這孤蘇傅也着實是個怪人。
秦子明隨着孤蘇傅進了屋子,只見大開的屋舍之內,琴音如流水一般傾瀉。
賈魅在看的孤蘇傅進來,極力的平復自己的心情,手指撫琴,想要將前日的失誤不動聲色的糾正。
可是在孤蘇傅進來,指端剛剛撫琴,她的身體猛地一顫,琴弦也隨着不規律的顫動,如裂帛一般,她吞咽了下口水,如遭電擊。
秦子明看到她握緊自己的手腕,然後,淡淡的道「讓公子見笑了,許是身子還未好,本想在公子面前展示一番,不想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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