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便看見浣溪院前,站着一人,浣溪院風大,連同草灰刮到他的腳邊,那人彎腰,拍了拍自己身上落的灰塵。
「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我決定明日便帶你去我院裏。」他笑着走了過來。
高嵐看着他那嘴臉,怒火中燒,揚手毫不留情的扇了他一個巴掌。
「嫁給你,我寧願死。」她冷冷道,這一巴掌果然將聞煜遲臉上偽善的笑意扇了去,轉而換上一副怒氣衝天的模樣。
「我會那麼輕易的讓你死去嗎?你死了,我這些年受的屈辱找誰去尋,你這個不潔的婦人,幾年不見,竟多了股邪勁來。」聞煜遲冷冷的勾唇,道「我很好奇,這樣的你,今後我還會不會樂意去碰。」
高嵐笑了,道「我比你要乾淨的多。」
那笑容淡如水,卻獵如風。
「瞧着吧,今日你打在我臉上的這一巴掌,我會記住的。」聞煜遲說罷,走了。
高嵐哄了月兒去睡,自己一個人翻來覆去的睡不着,便披了衣服在庭院裏坐着。
庭院中,荒草婆娑,像是賣弄風騷的舞娘,高嵐看着那草,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難過。
這一天,沈文秋和莫林海還沒有回來,聽說,莫林海將生意都託付給了福叔,只是這幾天,聽說莫家糧倉已經兩天沒有開張做生意了。
高嵐穿的不多,風吹起她的衣服,帶起獵獵的風,她感覺有些冷,心中竟然不免擔心起莫林海和沈文秋來。
兩日了,至今還未回來。
高嵐從廚房倒了一杯熱水出來,看那縈繞的水汽,以前覺得白開水分外的難喝,如今越品竟品出些許的甘甜,淡淡的水,越品越醇。
不知道明早,沈文秋和莫林海會不會回來,高嵐想起聞遲煜,又不覺得蹙眉。
聞遲煜從莫冰那兒過來,直接去了醉春坊。
偌大的庭院裏,只有她一人,神情發窒,背影單薄,那纖細的身影,那般單薄,仿佛勁風可以吹走,看的人那般心疼。
驀然,秦子明站在她的身側,高嵐抬頭,卻見他眉頭微皺,問道「高嵐,你和莫林海可有關係?」
高嵐陡然一驚,張口道「那是我爹。」
秦子明嘆息一聲道「有人許我錢財,讓我七日之內,了結了莫林海。」
高嵐站起身來,慌亂中碰的杯子,水傾倒而下,掃在她的裙身上。
秦子明側身,將那杯子扶了起來。
「許你之人什麼模樣?」她心驚的問。
「夜晚,同你說話之人。」秦子明淡然的開口道。
是他,是聞煜遲,他早已一步步的規劃好了。
「那你?」高嵐眼中的惶恐陡升,情急之下竟然抓住了秦子明的胳膊。
秦子明搖了搖頭,道「我在那人所說的地方並沒有找到莫林海,若不是此,我險些殺了你爹爹。」
「謝謝。。」高嵐滿含感激,那淚不覺自眼中滑落,秦子明身側的手動了動,欲替她擦去眼角的淚,終是沒有抬起來。
「高嵐,若你再不動,你的爹娘,包括你自己,還有那個小女孩都不能存活,那人是貪財之人。」秦子明想起兩人在船上,那人竟和他因為一錠銀錢而談了許久,久久不曾鬆口。
「我取銀錢給你。」高嵐有些慌神,臉上的淚跡還未乾,忙向屋內走去,胳膊卻被秦子明拉住了,他的語氣有些生氣道「幫你,我便沒想過錢銀之事。」
「那我該怎麼辦?」高嵐抬頭,惶恐的看他。
「我去替你殺了他。」秦子明冷聲道。
高嵐吞咽了下口水,沒有說話。
「如若你不想手上沾血,便讓我來,總之我的手上已經沾染過不少人的血了,孽債恐也是數不清了。」他笑了笑,眼眸雖依舊淒寒,可是她卻感到陣陣暖意。
「為何幫我?」高嵐看着他問。
為何幫她?
只因,她是一個他唯一和多說話的女人,以前,除了娘親,秦子明便再沒有接觸過女人,若是有,也只是僱傭關係,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她感覺特殊的。
是從,那撩簾後,她竟叫出他名字開始嗎?
還是落水後,水下的救助。
莫不是那晚,兩人荒野獨處一夜。
或許只是片刻間,他便為她心動,心動不過一秒,卻窮盡一生想要靠近。
夜晚冷冷的風,吹乾了她臉上驚慌的淚水,天氣漸暗,那月亮也越發顯的冷清。
醉春坊的香閣內,聞煜遲邀了四名女子作陪,嬌娘在懷,更有嬌娘含了酒餵於他,美酒嬌娘作陪,聞煜遲迷離着眼睛看那嬌娘,緩緩的動了腳步,拉了一名嬌娘,入了內閣。那屏風後,只用那床上圍簾遮着,聞煜遲笑着將嬌娘扔在床上,然後緩緩的將那圍簾解開,嬌娘輕笑一聲,欲拒還迎。
高嵐還兀自站在庭院處,剛剛身邊的秦子明已然不見了身影,轉身坐在了石凳上,腳此刻竟然酥軟,連站着都困難。
看的客人進了內閣,那女子們便都退了下去,只剩下一人在屏風後彈着琴,琴聲時而急促時而低緩,似是在為床上之人助興,偶爾床上傳來女子興奮的**聲,還有男子的喘息聲,顛鸞倒鳳,好不快活。
秦子明自傍晚時見的高嵐,便看的她似有話要說,跟着她,竟然看見了聞遲煜,站在那遠處的樹後,竟還聽的聞遲煜那般和她說話,心裏竟然有一種難以言喻翻騰的難受。
一陣風撫來,似是有人在心疼的撫慰她的髮絲,她稍息了一會,站起身來,踩着那霜白的月色往自己的住所走,眸中還難以聚集。
「高嵐,我還是那句話,若你今日該殺之人不殺,那麼下次你必然死於他手。」他神色擔憂的看了看,然後動了腳步道「連我自己都說不上為什麼要幫你,大概是一種緣分吧,那人今晚,我幫你除了。」
他走後的庭院又是那般格外的淒涼,今夜,會發生什麼,如若今夜不發生什麼,那明日又會發生什麼。
夜很靜,其他人都在安睡,她卻絲毫沒有睡意。
夜晚的一聲鳥叫,都讓她的心莫名的牽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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