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太陽又緩緩的向東移去,眼看着那剩下的餘光和晚霞一點點的散去,轉而天便黑了下來。
月兒喝着湯,抬眼看沈文秋,揉了揉眼睛,畢竟是小孩子,夜了,總容易犯困。
「大伯。」月兒喚進門的莫林海,高嵐轉身看,看莫林海手上用黑布蒙了什麼,然後轉而看了月兒一眼,進了偏堂。
沈文秋放了筷子,走出去看。
月兒坐在凳子上,吃飯還有些不能完全的夠到桌子,高嵐覺得月兒很聰明,不過五歲,比自己五歲時強多了。
「月兒,姐姐再給你盛點湯喝?月兒還喝嗎?」她摸着月兒的頭問。
「姐姐,我會不會死掉。」月兒咬着勺子,眼裏滾動着眼淚問她。
高嵐被這么小的孩子,問出這樣的話驚到了,安慰道「月兒怎麼會死呢,月兒以後會很漂亮,人見人愛。」
「先生說,人老了會死,娘親不老,怎的死了?」月兒再問。
「誰和月兒說你娘親死了啊,你娘親沒有死。」高嵐將手握拳撐在桌上,轉臉看那小小的人兒。
月兒看着她,眸光黯淡了下來,道「先生說,死了以後會住在另一個世界享福,姐姐,是這樣嗎?」
高嵐正詫異,這教書先生教一個五歲小孩生死這些事做什麼,看的沈文秋站在門口看着月兒,然後輕輕的喚了一聲。
「月兒,來,跟大娘來。」月兒被雪姨抱下了凳子,邁着步子走到了沈文秋的身邊。
沈文秋將月兒抱起來,看着在她懷裏撇着嘴的姑娘,道「月兒,可是想爹娘了?」
月兒的嘴角撇的更彎了,在沈文秋的目光下,伸出肉嘟嘟的眼睛揉了揉眼睛,哇的一聲哭了「月兒想娘。」
沈文秋看着懷裏的孩子,看着莫林海招手喚她,連忙走了過去。
「如今只能在屋裏祭拜祭拜了。」莫林海悵然道。
「月兒,娘說和月兒放風箏是嗎?」高嵐笑着問。
「嗯,娘說和月兒放風箏,給月兒買桂花糖吃。」月兒抹了抹眼淚道。
「月兒不哭,月兒一哭,你娘看到會難過的。」沈文秋安慰着月兒,卻因為月兒的話,心頭也湧上陣陣的難過。
「月兒不哭,娘就不難過了。月兒不哭。」。
「月兒去給你爹娘上柱香,好不好。」沈文秋道。
月兒點了點頭。
沈文秋點了香讓月兒拿着,然後抱着月兒,看着月兒將香插入了香壇內。
莫林海蹲在一旁,燒紙錢,四周很安靜,可以聽的穿堂而過的風聲,高嵐坐在那兒,想起了莫冰,又忽而想起自己的爸媽來,伏在飯桌上,痛哭不已。
月兒緊緊伏在沈文秋的肩頭,道「大娘,月兒怕黑。」
「月兒不怕,大娘和月兒一起睡,好不好。」
「嗯。」月兒重重的點了點頭,將小臉埋在沈文秋的肩頭。
男子手中拿着一個荷包,看着荷包上鴛鴦戲水的圖案,嘴角輕輕一勾,整個身子泡入溫泉池內,將荷包往臉上一搭,尚能感知她的味道。
他將手搭在溫泉池旁,淡淡的道「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他起身,身上那道傷痕已然落了疤,福康府上奇藥甚多,不出三日那麼深的傷口已然癒合,結疤。
他忽而想念女子那手極輕極輕的觸碰。
女子抱琴,緩緩的移步而入,居於一側,輕輕的撥動了一根琴弦,試了試音。
座上,一襲藍色錦袍的男子斜躺於榻上,嘴角拂過一絲似有似無的笑意,清淡的很,男子的目光定定的落在那彈琴的女子身上,臉上恢復平靜,再看不出一絲的波瀾,眉目一轉,目光冷徹,即使他是如此隨意的躺在榻上,依舊有一種冷冽的氣息從他的身上傳來,讓彈琴女子不敢抬頭。
此刻琴音入耳,男子竟覺得更顯煩躁。
男子緩緩的將身側的酒杯端起,輕吖一口,然後掌間使力,那杯中酒由一開始輕輕的如波紋的樣子轉而變成晃蕩,似要從未滿的酒杯中漾出。
屋內有強大的內力在流竄,那琴音似乎和原來一樣,又似乎不一樣了。
「叮。。。」一聲響動,那琴聲瞬間而止。
琴端還在微微輕顫,那女子惶恐的跪在那兒,有些無措。
隨着那聲脆響,男子嘴角輕輕的勾了一下。
男子從榻上起身,緩緩移步,而後站在屏風後,輕啟唇,「弦斷香隕。」
女子伏在地上,發顫。
女子不敢抬頭看,卻見他的金絲攢邊的鞋已然移到自己的面前。
下一秒,手突然被男子拽起,女子嚇得花容失色,驚叫出聲,男子卻將她的臉抬起來幾分來。
「說,為何弦斷?」冰冷的聲音不帶一絲的感情,目光冷徹幽然,女子看着那仿佛將她魂魄吸入的眼眸,哆嗦的道「小女子不知。」
「不知?」他手上的力道加深,女子感覺下一秒或許自己的骨節就要碎了。
「難道沒人告訴你服侍我的人要認真嗎?」女子進門的時候,偷偷的抬眼看了看四周,那一瞬落入男子眼中。
就連彈琴的時候,都在悄然觀看,以為自己看不得嗎,那置於屋頂的那面隱蔽的暗鏡,早已將她邊彈琴邊悄然抬頭四顧的眼眸照了進去。
「來人,拖出去,別讓我見紅。」男子將女子的手摔開,冷然的命令道。
「是。」男子領命。
女子倒在地上,如一攤軟泥。
「公子饒命。。公子饒命。。」還在說話間,手已經被剛剛領命的男子捂住嘴,拖了下去。
「九爺的脾氣是越發的怪了。」男子輕笑,不知從何處發聲,男子勾唇,移步內閣。
「這怪不得我。」他輕笑,放了兩盞杯,倒了酒出來,緩緩的道「過來。」
庫林笑着走出來,「九爺,莫大意,讓人覺察出您的武功可不好。」
「那琴彈的我煩憂。」男子輕皺了皺眉,緩而道。
「哦?一曲相思罷了。」庫林輕勾了勾唇角。
庫林淡笑,看的主子那清冷的眸內竟染了幾思情愫,着實吃驚。
「天下人都說,我喜美色,如今,身邊的嬌娘愈發的多了不是?」
嬌娘雖多,他又何曾去認真看的一眼,若中了敵人下懷,那嬌娘便是致命的毒藥。
「九爺內心孤苦。」庫林端杯飲盡杯中酒,「九爺,還記得當年見得您真實風采,我允諾效忠於您,如今,晃晃,已過數年。」
身邊人雖多,值得他信任的卻寥寥無幾。
女人,更是無一人。
男子眸低垂,不言語,低頭飲盡杯中酒,酒落地,碰到懷間掛着的荷包。
男子那帶痛的眼眸有了絲絲安慰。
悠悠牽腸肚,奈何相思已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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