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二日,帝都景辰殿。
已是薄暮時分,大殿裏光線轉暗,殿內侍候侍從們輕手輕腳的上燈火。猛地,殿門「砰!」的被推開,一人風一般沖了進來,「找到了!找到了!」
殿內的侍從們驚了驚,莫名的看着衝進來的人,那是太宰豐極的侍衛石衍。
「何事這麼慌張?」豐極自奏摺中抬首。
「大人,風將軍找到了!沛城府尹飛書,風將軍在沛城!」石衍激動的叫道,衝到書案前呈上一個紅漆木筒。
聞言豐極一呆,迅速接過木筒取信,一目掃過,面上頓現狂喜之色。然後殿中的侍從便驚訝的看到一貫從容的豐太宰猛然起身,大步往殿外跑去,只不過跑出殿門才步下兩級台階,豐極又驀地站住。
「大人?」跟在身後的石衍疑惑。
豐極靜靜站着,然後轉過身,神色已是從容靜雅,「想起還有奏摺沒有批完。」他緩緩抬步,一步一步走回大殿,「修書呈報陛下,飛書告知杜康,再派人去各府知會五位兄弟。」
「是。」石衍應承。站在他的身後,看着他定定站在殿門前,仿佛一步有千斤重,跨過的步伐那麼的艱難,可他終究是跨過了,重新在案前坐下,「你們都退下。」
「是。」殿中侍從退出大殿,輕輕關上殿門。
殿中靜靜的,豐極取過一本摺子翻開,目光定定看住,可半晌過去,他依舊維持着那個動作,然後他猛地起身抓起摺子狠狠擲了出去,摺子砸在一隻琉璃蟠龍瓶上,瓶子被帶翻落在地上,「砰!」的發出一聲脆響,瓶子在地上綻開了花。
殿外眾侍從聞得聲響忙欲推門而進,卻被石衍阻止了。「想是不心落了東西,不妨事的。」
大殿裏,豐極定定立在書案之後如一座雕像,可一雙手卻微微地顫慄着。
殿外,石衍抬步離去。
許久後,豐極抬手掩面,頹然落坐。
人人都贊他行事謹慎,人人都贊他做事穩當,可這刻他恨着自己的理智謹慎!可是……即算如此,他卻依舊不能衝出帝都飛去沛城,去找那時刻掛在心頭的人,去親自確定她的安好。他能做的……手滑落,目光茫然落下,只看得一地碎瓶,唇邊溢出苦笑,悲涼似水。
這一生,他大概都要如此,永遠都被理智緊緊的鎖住,他一生或許都不會再行差踏錯,可是———悔恨與痛苦———並非只是做錯了事才會有。可悲的是,他如此的清楚明白,可他還是無能為力。世人贊他是「完美的大東第一人」,他這一生想來也會做到世人所的「完美」,而在這「完美」之下,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這是何等悲哀的一生。
此一生,必如煉獄,苦楚永隨。
「影……」低低念一聲,那張被世人傾慕讚譽的無雙面孔上,浮現着深絕的痛苦,那是任何一位姑娘見着都會心碎的神情,她們會願意以性命為代價,只為能抹去他眼底深深的悲楚。可是景辰殿裏,這刻只有數盞宮燈,搖曳着燭光伴那沉淪哀傷的身影。
而在宮外,獲知風獨影在沛城現身的消息,那性格各異的六兄弟反應大體是相似的。
皇府。皇逖正與妻兒一道用膳,聞得消息後,以莊重沉穩著稱的太律大人碗筷一扔,不顧夫人的叫喚,衝到馬房牽了一匹馬便往豐府而去。
寧府。寧靜遠正在去看望他生病的第五房愛妾的途中,聞得消息後,他掉轉了頭,吩咐管家去備馬車,他要去豐府。
白府。白意馬那時正在書房考察長子的功課,聞得消息後,書一放,讓兒子儘管玩去,又命管家快快備馬,他要上豐府一趟。
華府。華荊台正與帳房的管事清帳目,聞得消息後,他捧起一把金葉狠狠咬了一口,然後*的做出事後他肉痛悔恨的事,「全賞你!」一把金葉塞給了管事,而他人已飛奔出府,直往豐府跑去。他的府第離着豐府只有一條街,所以平日很是方便他去蹭吃蹭喝。
南府。南片月正在跨步上馬,打算去「柳謝酒坊」找謝茱,聞得消息他腳下踏空,差一在馬下摔個跟頭,幸則他反應敏捷,才免了「南將軍在自家門前摔一跤」的臭事,然後飛身跳上馬背直奔豐府。
所以,當豐極自宮中出來,外間已是華燈似星。回到府中,便見花廳里五位兄弟酒酣耳熱,見他回來,華荊台扯着嗓子叫喚:「四哥快來,我們干一杯!」
「快來快來!四哥!七姐沒事了,我們今晚要暢飲通宵!」抱着酒罈盤坐在桌上的南片月已被酒意熏得滿臉通紅。
各兄弟皆有家室,各府亦是人多口雜,所以每每兄弟們要放縱一番之時,不約而同便會來到豐府。
豐極看着花廳里興奮得忘乎所以的幾位兄弟,無奈的搖頭一笑,然後抬步跨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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