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你也被龍族俘虜了嗎?」
此言一出,胡嫣兒就釘住了腳步,望着那個三十出頭、滿臉血污的鳳鳴國降兵,看裝束和氣魄,他不是個普通士兵,而是個級別不低的將領,可此刻,被俘的他和其他降兵一樣,雙手捆在身後,跪在地上。她能感覺到,一道道銳利的目光刷刷地看了過來,令她心跳加速、頭腦空白。
那降將見她並不說話,繼續剖白:「長公主,你不記得我了?我是袁釋啊!三皇子和你成親之前,我返回了鳳鳴國。長公主,我聽說三皇子他……出了事……是真的嗎?」
嫣兒張了張嘴,遲疑地說:「你認得我?」
「凡是見過你的人,都不會忘記你的模樣!這世上還會有第二個長公主嗎?」袁釋磕頭哭道。
龍宸錫突然奔了過來,他一把揪住袁釋的衣領,把他拎了起來,惡狠狠地說:「你胡說八道什麼?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來人,拖出去,給我砍了!」
「住手!」嫣兒攔住了宸錫,「我還有話要問他呢……」
宸錫當場石化,他望向自己站在不遠處的二哥,龍宸銘面無表情,目光冰寒。
「袁釋?你第一次見我,是什麼時候?」嫣兒低聲問道。
「長公主不記得,袁釋可不敢忘。五年前,袁釋跟隨三皇子去鹿鳴山給塵香子仙人賀壽,路遇長公主,長公主與三皇子一見鍾情……」袁釋流着淚回憶。
「三皇子,是叫『羽空』嗎?」嫣兒想起了鳳鳴國國王鳳舞陽的話。
「當然,風華大陸誰不知道三皇子的赫赫威名!袁釋不相信三皇子會出意外,三皇子是袁釋平生見過最有本事的人,遠非龍吟國殺人如麻的魔頭可比!」袁釋雖然仍舊跪在地上,卻挺直了腰杆,對龍宸銘怒目而視,這一刻,他已經抱定了必死的決心。
「袁釋,你受了傷?」嫣兒發現袁釋的右胳膊耷拉在一邊,顯然是斷了。
沒等袁釋回答,她就開始為他運功療傷,須臾之後,袁釋的骨骼已經接好。
「長公主不必如此,袁釋既然敢說出剛才的話,就已經是個死人了……」袁釋痛哭流涕。
「誰敢殺你?我用性命保你!」嫣兒平復着心中的波瀾,望着他說,「可是,我不是你認識的長公主,也不記得威名赫赫的鳳羽空,你認錯人了……」
她邁着四平八穩的步伐,離開袁釋身邊。只聽得身後傳來一聲慘呼:「三皇子,袁釋無能,無法救出長公主,袁釋為您盡忠了!」只聽得「啪啪」幾聲悶響,隨後俘虜營響起一片哀鳴,嫣兒沒有回頭,她明白,那人已經自斷經脈而死。
嫣兒打量着俘虜營的降兵們,他們望向她的眼神,充滿了狐疑。
這時,她看見一個腿骨折斷的降兵,連忙蹲下身子為他接好了腿骨,之後,她又在眾人的注視之下治療了三四個降兵,直到龍宸銘走上前來,阻擋住她:「夠了!這些戰俘,你不必去管他們!」他說話的聲音,又恢復了往日的冷然疏遠,全沒了之前的親昵熱絡。
嫣兒理解,他的態度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轉變,她抬起頭,對他說:「等你統一了四國,這些降兵,未來也都是你的子民。你就算是殺盡天下人,也收服不了他們的心。你對我存有的一念之仁,為什麼不能分出半點給他們?」
宸銘錯愕,他沒有想到,這女人居然有這樣的見識。從小到大,他一直都被父王當作鐵血的戰爭機器培養,對此,他懷疑過、抗拒過,但最終還是義無反顧地服從父王的意志,有時候,當他望着屍橫遍野、滿目瘡痍的城池,他也會糾結自己所做的是錯是對,可父王告訴他,統一天下的道路註定充滿了血腥和殘酷,但最終是為了造福蒼生。
嫣兒走回營帳的盡頭,她的心很沉很沉,只想找個地方靜一靜,她輕點足尖,飛向崖壁上的行宮,因為力氣不足,中間還在一棵松樹上借力。
玄素衝到了龍宸銘的面前:「師兄!她是敵國的長公主,你還等什麼?還不擒了她?」
「我們和錦狐國並未交兵,不是敵國。」龍宸銘沉聲說道,「就算她是胡清荷,她也剛剛幫我們打了一場勝仗,算是貴客。更何況,還可能是那個降將認錯了人,這件事,我會徹查清楚。」
「你真是色-迷心竅!」玄素衝口而出,立刻就後悔了,當着大軍,衝撞主將,是大忌諱。
龍宸銘的臉上陰雲密佈,他留下四個字「軍法處置」,就縱身向行宮飛去。
玄素一臉不甘,但還是乖乖去領受了二十軍棍。
空曠的行宮之內,胡嫣兒坐在床榻上,夜風吹拂着她的裙擺。
「為什麼不掌燈?」龍宸銘大步流星地走進來,點亮了殿堂里的幾十盞油燈。一下子燈火通明,令嫣兒不太適應,她閉了一會兒眼睛,再睜開的時候,宸銘已經到了近前。
他蹲伏下來,雙手放在她的膝蓋上,鄭重問道:「這是我最後一次問你,你的答案,就是我的答案。你是真的忘記了?還是不想去面對?」
嫣兒的杏眼裏氤氳着淚水,她苦笑着說:「幫我查清楚,我到底是誰。」
宸銘認真地點了點頭,他拍拍嫣兒的膝頭,吩咐道:「去睡吧,明天一早動身去游龍谷。」
這種無條件的信任,令她亂作一團的心踏實了許多,她一把摟住宸銘的脖子,把他的頭拉到自己的胸前,傾聽着她咚咚的心跳,宸銘說道:「不要誘惑我,我經不起誘惑。你現在這麼脆弱,我要是忍不住對你做些什麼,多半就要成了殺人兇手。」
嫣兒破涕為笑:「你殺的人還不夠多嗎?也不差我這一個!」
他們就這樣各懷心事,肩並肩躺下,宸銘十分自然地攬住她,把她拉進自己的懷裏,她的小臉在他的胸前蹭了蹭,忽然,她驚呼出聲:「你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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