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早上五點,想到昨天中午做好的便當,便輕手輕腳下樓來,淘米煮飯,把自己昨天晚上收拾在冰箱裏的菜都拿出來,整整齊齊地碼放在便當盒裏。
昨天煮好的蘿蔔不見了,她決定放棄用八珍湯給他做便當。不知道怎麼的,這一刻只要一聞到那股熟悉的香味就會立刻覺得身心備受煎熬,恨不能找個口罩將口鼻捂起來,從冰箱裏找到那天晚上從超市買來的湯包,這個東西原本不該放在冰箱裏,可是因為冰箱是夏青槐唯一不會打開的地方,只能都放在裏面,打火燒水,濃濃地熬了一鍋放在火上。
有人窸窸窣窣在後門處。
她走過去將門打開,看到小諾站在哪裏,清晨的寒涼一陣陣襲來,小諾像一隻小貓咪地蜷縮在毛衣里,看到她立刻就鬆了一口氣,帶着哭腔說:「我哥說你昨天夜裏就回來了,我不太相信,心裏一直在打鼓,現在看到你我就安心了。」
「昨天你和你家裏人沒事吧?」她勉強一笑,心裏的痛愈發濃烈,自己也和爸爸搞成那個樣子,現在還有什麼臉去管別人。
小諾自然不知道這些,只是尷尬地笑着,然後躡手躡腳走進門來,眼睛往廚房門口瞟。
她笑了笑:「他還沒起來。」
小諾這才放下心來,埋頭看便當,首先就看到她放在爐子上還冒着熱氣的湯鍋,用勺子直接嘗了嘗,壓低聲音悄悄地說:「怎麼不用八珍湯,這味道比起咱們自己店裏的八珍湯,不知道差了多少!」
她用勺子攪着湯,失神地說:「如果用了八珍湯,他該知道這不是你做的了。」
「對啊!」小諾立刻笑起來,擁着她嘟嘴撒嬌道:「還是小凡對我最好了!什麼事情都想得那麼周到,你說,我該怎麼感謝你?」
她輕輕地笑了笑。
為了讓湯儘快涼下來,她用了涼水盆來冷卻,不停地換水,湯涼了,裝好之後又盛了飯,趕着把切好的水果放在裏面,把便當包遞給小諾,看着她興高采烈從後門出去了,這才機械地用一把鋼絲刷清洗湯鍋,兩隻眼睛看着牆上的一個掛鈎失神。
「你在幹什麼?」他的聲音傳過來,將她從自己的世界裏驚醒,嚇得不輕,手裏的鍋咣當一聲掉在了水池裏。
「你幹什麼!」她輕輕拍着胸口,不去看他的眼睛,喃喃地說:「不聲不響嚇死人!」
「我已經叫你三聲了。」他跳了一下眉頭,看了她一眼。「這麼一大早,你在廚房裏做什麼?」他皺着眉頭問她。
「我好餓。」她有些牽強地捂住自己的肚子,也只有這樣的藉口才能讓她稍顯自然。
他靠在灶台上看着她。
她好像做錯了事情被當場抓住的小孩,悻悻地埋頭從冰箱裏拿出白麵包,切了片,廚房裏沒有烤麵包機,她便隨意往上面撒了些肉鬆,放了兩條醃黃瓜,切成漂亮的三角形,放在盤子裏,老實說,現在整個人沒有力氣,一點兒胃口都沒有。
他伸手接過她手裏的盤子,拿起那個三明治就往嘴裏塞,抬眼看着她。
她抬頭小聲說:「哎!」
「怎麼了?」他兩個腮幫子鼓鼓的,看起來像一條金魚。
「這個味道不好,如果你要吃的話,我再給你做!」她抬起眼睛看着他,他身上還穿着家居服,狼吞虎咽,看起來就是個完全無害的大學生。
常常吃不飽卻高度自制的大學生。
心裏忽然痛了一下,她強打起精神,沖他微微一笑:「你還能吃得下嗎?」
他將盤子裏剩下的那個三明治拿起來,塞進嘴裏,看着她。
她會心一笑,冰箱裏有很多吃的東西,都是那天和夢涵一起在超市買的,她做了兩手準備,自己要減肥,所以應該簡單,他要吃飽,所以很豐富。
找來一個平底鍋,一邊煎培根,一邊煎雞蛋,麵包塗了一層厚厚的黃油,鋪上切得薄薄的西紅柿,不過一會兒工夫,香噴噴的雞蛋培根三明治就做好了。
她拿起刀子,沿着對角線切了再切,把三明治分成小小的三角形,用牙籤穿好放在盤子裏,遞給他。
他端着盤子吃東西,低聲問:「你不吃嗎?」
「那個我不能吃。」她將一杯牛奶放進微波爐,按動上面的按鍵。
「請你這種員工真是划得來,不吃東西還拼命幹活。」他很快就將盤子裏的三明治吃光,她把溫度剛剛好的牛奶放在他面前。
他看了她一眼,抬頭將牛奶喝掉,看着她埋頭洗盤子。
「那個。」他小聲說。
「青槐!夏青槐!」小諾熟悉的聲音從門口傳過來。
他抬頭看了一眼,輕皺眉頭。
「快去吧,小諾在叫你。」她輕輕地鬆了一口氣,低頭看着手裏的盤子,如今對於夏震和八珍湯秘方的事還耿耿於懷的只有他一個人了,只要他也得到了幸福,結婚生子,分散了部分的注意力,是不是就不會再一心只想着報仇了?
他往外走,和小諾兩個人站在門口說話,過了幾分鐘走進來,手裏卻是空空的。
她有些吃驚地問:「你的午飯呢?」
他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瞥了她一眼,沉沉地說:「我上樓換衣服。」
他剛剛上樓,小諾就垂頭喪氣地走進來,把那個便當盒放在桌上,連帶着兩個麵包也放在旁邊,哭喪着臉說:「青槐不要!說什麼他以後的午飯都會在公司的食堂吃!全是廢話!我就知道他是聽到我爸說他的那些話,生氣了。現在連麵包都不要了!」
好倔強的性格,這倒是她計算之外的。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靈機一動,抓住小諾壓低聲音說:「待會兒你告訴他,從今天開始你給他做中午的便當,每個收二十塊,讓他每個月按時給六百塊。」
小諾輕輕地搖頭,為難地說:「東西是你買、你做的,說是我做的已經很不錯了,我怎麼還能讓他付錢?不行!我要是這麼做事,晚上怎麼睡得着!」
她輕輕一笑,小聲說:「沒關係,你可以把錢給我,我拿去買食材。」
「這不太好吧?」小諾有些不好意思。
「你還有別的辦法嗎?」她看着小諾。
小諾咬咬牙,下了很大的決心,終於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幾分鐘之後,夏青槐換好衣服,從樓上走下來,小諾鼓起勇氣往前,再一次把那個便當盒遞到他面前:「青槐,你拿着,我不白幫你做!你每個月給我六百塊,我算你二十塊一次,你看怎麼樣?」
「不必了。」他語調沒有絲毫緩和,徑直往外走。
「夏青槐!」看到小諾記得跳腳,她也有些着急了,忙上前兩步,笑着說:「她最近在存錢買電腦,已經接了好幾個生意,就差你這個了,不是這樣你也不幫忙吧?」
「還差幾百塊?我借給她。」他回頭看了一眼小諾,盯着她的眼睛。
「你這個人真是奇怪,你不願意白白要她的便當,為什麼要讓她白白要你的錢?」她向前一步,從桌上拿起便當盒,塞在他手裏:「她又不是只做給你一個人吃!」
他猶豫了一下,打開錢夾,從裏面拿出一張百元大鈔放在桌上,對着小諾說:「今天的已經做好了我就帶走,明天就不必準備了,如果明天你還準備,我就真的不會要了!」他帶着便當盒,邁着大步子出去了。
小諾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下來了,坐在椅子上,趴在桌子上,將頭埋在手臂上,不停地抽泣,一邊用桌上的餐巾紙擦着眼淚一邊哽咽着斷斷續續地說:「我爸爸就是奇怪,為什麼要看不起青槐?他堅持開八珍麵館怎麼了?有什麼錯?真正有錯的是那個該死的陸湛!要不是他搶走了湯譜,害得青槐家破人亡,青槐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嗎?為什麼好人要受罪,壞人卻能榮華富貴?這太不公平了!」
她也恨爸爸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但聽到別人罵,心裏幾萬倍地不舒服,卻又無力反駁,因此便小聲問:「我想去你家菜地里找些新鮮的青菜,你陪我去吧!」
她站起來,擦着眼淚問:「你明天還打算幫我給青槐做便當嗎?他不是說過不要了嗎?」
「晚飯的時候缺新鮮蔬菜。」只要不開口罵爸爸,別說菜地,就是外太空也去!她忙站起來,拉住小諾往外走。
剛出門就差點兒撞到人,兩個人站穩了抬頭看,居然是胖子。
胖子把外套往桌上一丟,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四周圍打量了一圈兒,對着辰星問:「那個臭小子上班去了嗎?」
他明明是等夏青槐走了之後才進來的。
「妞妞。」胖子對她說:「晚上給我們多做幾個菜吧!我想吃炸排骨,還想吃辣椒雞丁,還有酥炸魷魚圈兒!」
「為什麼叫我妞妞?」她有些摸不着頭腦。
「嘿嘿。」胖子撓了撓頭,笑道:「沒什麼,就覺得這麼叫着好聽,怎麼了?你不喜歡嗎?」
她無奈地笑了笑,自己就是個有意隱瞞姓名的人,說了一個名字尚且是假的,愛怎麼叫就怎麼叫吧!
自以為能用寬和的心消化一切的她根本就沒有想到,一個不速之客將不請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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