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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翼高處已見不到安魯的身影,羅亦安腳步停了一下,反手從身側掏出手槍,俯下身子竄到飛機下。
沙地上寥寥畫了幾個看不懂的符號,這是傭兵之間流行的一種暗記,羅亦安眼睛一掃,嘴裏輕聲念道:「3點鐘方向,41人,有火箭筒、半自動,態度不明,疑有敵意。」
正讀着,塞納宿營車的門開了,羅蘭探頭探腦地問:「我們剛才聽到槍聲,怎麼回事?」
現在才出來問,真夠遲鈍的。
羅亦安還沒來得及回答羅蘭,斯蒂爾恰好出現了,他俯着身子,悄無聲息地向這裏移動,羅亦安先是「噓」地一聲引起他注意,而後間斷地比了幾個手語。斯蒂爾微一點頭,一言不發地融入黑夜中。
「你們在幹什麼?」羅蘭疑惑地問。
「請通知塞納博士,東北方向,有一伙人正全副武裝向這裏移動,來意不明,需要作出警戒」,羅亦安竄到了宿營車門口,大聲提醒:「請博士把人立刻集中起來,聽從斯蒂爾的安排。」
屋內,桌子椅子一陣亂響,不一會,先是博士,其後,所有的人臉都出現在門口,塞納彬彬有禮地問:「羅恩,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羅亦安傾了一下身子,禮貌地回答:「這也是我想知道地。博士,請把人集中起來,做好預防措施。」
這時斯蒂爾背着三支步槍,手裏拎着三副微型通訊器出現在門口。
步槍很簡單。完全是當地印第安人通用的款式,只是槍管略長,經過了改裝具備了連發功能。通訊耳機則是最先進的,那是傭兵們常有的、通話範圍在兩英里左右地微型通話器。
博士等人不知道這些細節差異,羅亦安也沒引人注意的打算。他接過步槍、通訊器,沒理會其餘人的嘰嘰喳喳,縱身一躍,竄了出去。
安魯趴在不遠的沙丘上,等身後傳來唧唧的蟲鳴聲後。他的身子放鬆下來,回了一句蟲叫。
不一會,羅亦安出現在他身邊,他把長槍向地上一扔,反手掏出了一把手槍。
「你怎麼亮了這把槍」。安魯接過通訊器往自己耳朵上套,同時問:「你應該把它藏起來的,這柄手槍工藝完美,有種獨一無二的美……你不是要掩藏身份嗎?怎麼還把它拿出來,讓塞納博士看見可不好。」
「顧不得那麼多了,在沙漠裏,只有這槍不怕槍管進沙」,羅亦安隨即用槍口指點着前方:「他們一直在前進,你沒發出警告嗎?」
「還沒有進入射程。警告沒用」,安魯打開了通訊器,耳邊傳來斯蒂爾安排大家集中的聲音。他側耳聽了聽,又扭頭繼續與羅亦安交流:「奇怪,這片地方怎會有武裝人員出沒,他們幾百年沒來過這兒了?」
「是游擊隊!我們在這裏停留這麼久,又在附近小鎮大肆採購,也許游擊隊聽到了風聲,他們想來『劫富濟貧』。」
「誰告訴他們地?荒僻小鎮也有游擊隊的眼線?」
羅亦安笑了:「錢啊。為了錢,巴格達也不嫌遠。只要有人付錢買消息,再荒僻的小鎮你也會找見線人。」
秘魯、哥倫比亞一帶游擊隊數量繁多,最著名的就是「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與秘魯「光輝道路」。但實際上,「光輝道路」游擊隊組織從來沒有自稱為「光輝道路」,他們正式的名稱為「秘魯毛**……游擊隊(ps:此處不敢完全翻譯)」,至於「光輝道路」只是中國說法。
1960年代,「光輝道路」地創始人古日曼還在大學教書的時候,接受了毛**思想,決定放棄大學校園這一陣地——「槍桿子裏面出政權」。「上山打游擊去!」
古日曼信奉「革命不是請客吃飯」,而安第斯山區則是「廣闊天地,大有作為」。他在安第斯山武裝割據,準備走「農村包圍城市」路線。他大搞「土改」建設,主旨就是「你的土地我分配,你不願意我鎮壓」。
「光輝道路」採用的宣傳手段也是從仇恨教育下手——別人有錢就要仇觀……,要「打土豪」,同時,他也搞領袖個人崇拜,只是把揮巨手的人換成了古日曼教授自己。
在鼎盛時期,光輝道路曾控制三分之一國土,直接暴力屠殺超過三萬五千人,造成該國通貨膨脹率超過7000。
但秘魯軍政府倒台後,民選政府上台,秘魯各地「游擊隊」迅速崩潰,曾有過一月之內,7000個游擊隊組織宣佈放下武器的記錄。
安魯的疑惑也在於此——久不聞游擊隊的消息了,現在他們不是都去販毒了嗎?怎麼突然冒出一支游擊隊,還正好朝探險隊這裏走來?
不過,近年來,秘魯、哥倫比亞一帶游擊隊確實在死灰復燃,他們也與時俱進,從新改進了「武裝鬥爭方式」,主要手法是通過炸彈項鍊來「打土豪分財產」——也就是把一個炸彈圈做成項鍊狀,鎖在被綁架者脖子上,被綁者付出贖金,他們把炸彈項鍊解開,否則就引爆。
也許是探險隊採購時的一擲千金,引起了游擊隊地垂涎,但現在,研究這些事毫無意義。這支莫名的游擊隊走下了安第斯山,來到山下這片沙漠,目的一望即知。即使羅亦安對秘魯「革命」再充滿同情。可絕不希望炸彈項圈套在自己脖子上。
「開槍」,羅亦安指指其中一名戴着大包小包地匪徒說:「那人背的是炸彈項圈,等他一進射程,立刻開槍。就朝那包裹上打。」
「明白」,安魯調好準星,玩笑地說:「我也不願脖子上戴那玩意。」
近了,游擊隊充滿鬥志地踏入射程,匪首一聲唿哨,隊伍豁地向兩邊分開,匪徒們壓低了身子,奔跑起來。
顯然,這支游擊隊很有「武裝鬥爭」經驗。
安魯見勢頭不對。立刻「砰」地一聲,沖那名背炸彈項圈者開了一槍。
這一槍打得倉促,子彈根本不知飛到哪裏,羅亦安眼疾手快,立刻補了一槍。
「轟」——炸彈爆炸了。周圍來不及隱蔽的匪徒殘肢橫飛。血肉四濺。
「效果不理想啊」羅亦安搖頭,不滿地說:「三個重傷,兩個輕傷,才死了一個——也就那個背包客炸飛了。
該死,這人做炸彈偷工減料,竟把炸彈項圈搞成了『豆腐渣工程』——秘魯豆腐渣。」
此時,大多數游擊隊員已經臥倒。迎面一片拉槍栓的聲音。
「那一槍我是故意打偏地」,安魯責怪說:「他們有四十一人,火力強大。你這一槍下去。我們只好跟他們不死不休了。」
仿佛是驗證安魯的話,游擊隊那面槍炮齊鳴,衝鋒鎗聲,火箭炮彈連續不斷,子彈、炸彈密密麻麻地覆蓋過來。安魯與羅亦安連滾帶爬的轉移陣地。
耳機里傳來斯蒂爾興奮的聲音:「打起來了,太好了。這地方連個鬼都找不見,殺完了連屍首都不用埋,實在是殺人的好地方。看我的,我給他們安個32響。炸他們個屁股朝天。」
「閉嘴」,羅亦安與安魯異口同聲地說。安魯說話時正在地上翻滾,躲避橫飛的子彈與彈片。羅亦安說話的間隙里,手槍聲單調得響個不停。
對方換彈夾地功夫,槍聲、炮彈聲突然平息,在一連串爆炸聲過後,這短暫的平靜令人窒息。
「槍膛進沙子了」,安魯低低地說:「只有用手槍了。」
羅亦安低聲回答:「我的長槍還能用,你拿去。斯蒂爾,保護好博士。別走開。」
「帶教授離開宿營車」,安魯低低地補充說:「手槍射程短,等他們到了我地手槍射程,他們的火箭彈可以炸向宿營車了,斯蒂爾,快叫他們隱蔽起來。」
「十六」,羅亦安低聲地報數目:「我剛才打死了九個玩火箭筒的,加上炸彈炸傷的人,他們還剩25個人能戰的。」
對面陣地上一片嘰哩哇啦的喊叫,這是印第安土語。在這片喊叫聲中,安魯低聲廊囔:「25個,我們也打不過……羅恩,他們在喊什麼?」
「在喊:快撿火箭筒,火力壓制。」
「太被動了」,安魯低聲嘟囔:「我們兩個人,連個戰鬥小組都組不成,羅恩,你有辦法嗎?」
「我想迂迴到他們身後,安魯,你一個人能守住這兒嗎?」
「守不住」,安魯老實的回答:「沙地里沒有障礙物,他們人多火力足,邊前進邊進行火力壓制。我只有一把手槍,守不住。突破了這裏,就可以直接打擊營地了。」
「那麼,讓我守,你來迂迴」,羅亦安回答。
「我動不了」,安魯苦惱地說:「一動又是一枚火箭彈。」
「一切有我」,羅亦安決然地說:「我掩護。」
「我來了」,斯蒂爾在耳機里興奮的喊:「博士他們躲了起來,我來幫你們,旋風、c4、黑索金……讓我來給他們一頓大餐。」
「十點鐘方向,安魯準備,三、二、一」,一數完,羅亦安一個翻滾,單膝跪地快速的開火了。
此時,游擊隊員們全仰躺在沙上,槍則舉過頭頂,漫無目標地胡亂掃射。
老兵怕亂槍。這種亂槍毫無規律可言。羅亦安只打完了半個彈夾,已不敢再蹲着。他連續在地上翻了幾個滾,轉移了射擊陣地。
短短地這一息間,依靠羅亦安地掩護。安魯快速的移向十點鐘方向,他不敢抬頭,只好匍匐前進。
羅亦安剛轉移,「轟」的一聲,一枚火箭彈落在他原先地停身處。爆炸氣浪掠過羅亦安脊背,令他感到一陣灼疼。
「有意思」,羅亦安抬手掃了前面一眼,一槍將那名火箭筒手撂倒,而後他吹了吹槍口的硝煙。他嘲諷地補充說:「敢在我面前放火箭,也就秘魯人了。」
「勇敢」,打完這槍後,羅亦安連續在地上打了幾個滾,離開了剛才的射擊點。而後自言自語說:「火箭彈必須採用蹲姿發射,在這毫無遮攔的大沙漠裏,玩火箭彈等於找死——這樣的單兵素質,竟然和政府軍對抗了那麼久,太有意思了。」
此後的戰鬥陷入僵持,也許是對方首領發現了羅亦安所說地這個弊端,也許是火箭筒手已全被羅亦安打死,游擊隊再沒有發射一枚火箭彈。
缺乏了強火力壓制,想衝過羅亦安的防線。簡直如做夢。但羅亦安也缺乏強火力,在失去幾個勇敢老兵後,游擊隊員們也失去了衝鋒的勇氣,他們依靠火力強悍,只埋着頭,連續向羅亦安傾瀉子彈。
面對這種打法,羅亦安不敢原地停留,他每打一槍,都要快速換地。對於埋頭在沙里地游擊隊員。手槍的威力太小,他也無力進攻,戰鬥就這樣僵持下來。
「好傢夥」,斯蒂爾興奮的聲音打破了僵持:「我在兩點鐘方向,有六個人正朝着匍匐前進,看我的。」
「轟轟轟」,伴隨這話,爆炸聲接二連三的響起。這響聲讓羅亦安憶起抗日戰爭時,缺乏子彈地抗日軍民們就用鞭炮製造出機槍效果。
傭兵職業是斯蒂爾的業餘愛好,他本身地職業是荷里活音響效果師。再做馮婦的他製造出一場宏大的演出。仿佛一隻大部隊突然遭遇了游擊隊的迂迴小隊,這支大部隊正用「手榴彈」伺候迂迴小隊。
爆炸聲響個不停,聽聲音,迂迴小隊遭遇一百餘人的伏擊。加上不停飛舞到空中的屍骸殘肢,更渲染了氣氛。
「圈套」、「圈套」,游擊隊裏響起陣陣聲嘶力竭的喊叫,匪首用西班牙語高聲叫喊着:「我們遭到了伏擊,他們地援兵正在迂迴,撤退,撤退。」
十幾個身影從沙堆里跳出來,撒開腳丫子向來路逃竄。左路,移動到位的安魯舉起了槍,槍聲配合地響起。
羅亦安也跳起來,痛快淋漓地沖游擊隊員的背影放槍。
「這是屠殺,我太幸福了」,斯蒂爾在右路興奮地直嗷嗷:「上帝,我愛游擊隊。」伴隨着他的瘋話,連續的爆炸聲再度響起。
「安魯,開飛機,我要乘飛機再送他們一乘」,斯蒂爾高興的喊。
安魯之前不敢開飛機應戰是因為對方有火箭筒。飛機高速飛行對地面上的人威脅不大。低速飛行,飛機就會成為火箭筒的靶子。現在,敵方火箭筒手均被羅亦安全部擊斃,這時用飛機欺負他們,簡直爽呆了。
在沙漠中,這股匪徒想跟飛機賽跑,可以提前把他們當作死人了。
「羅恩,你來打掃戰場」,安魯顯然感染了斯蒂爾的虐待情節,他吼了一嗓子,不等回答便轉身向營地跑去。塵沙瀰漫中,斯蒂爾也顯身出來,嗷嗷叫着跟在他身後。
一個人打掃戰場是最危險地活,你要隨時隨地提防沒死透的人、裝死的人給你一槍。這活別人幹不了,但羅亦安干正合適。
沒有人可以在他面前偽裝,裝死的人沒等摳開槍機,頭上便挨了准准一槍。順腳踢幾下沙子,血泊與屍骸便消失在沙下,沙漠又變得乾淨了。
逃走的匪徒屍體都指向同一個方向顯然,他們目的明確。順着層層倒斃的屍體,羅亦安來到一個沙丘前。
先開始,陣陣粗重的喘息聲嚇了他一跳,等他小心翼翼地翻過沙丘,卻被眼前的情形搞得哭笑不得。
沙丘下是一群驢。
不是野生的,它們鞍韉齊全。
略一閃念,羅亦安笑了。
游擊隊是騎驢而來地,根據蹄印推測,他們來了四十一個人,帶了一百頭驢,可見他們對這次的收穫預期很高。
為了防止暴露目標,他們預先將驢安置在這個沙丘後。而後,匆忙逃走的他們丟下了大部分輜重,最終有大約七十頭驢被他們丟棄。
羅亦安慢慢地走下沙丘,邊走邊掃視他的戰利品。
驢很溫順,數頭驢背上馱着10個粗大的長條帶,袋中隱隱透出一股柔和的香氣。羅亦安伸手捏了捏袋子,根據聲音判斷,袋中盛的是圓形豆狀物,外面裹了一層錫鎳紙。手一摸沙沙作響。
他反手抽出匕首,在袋上捅了一刀,再俯身一嗅。
「是嬋茶瑪悠」,他自言自語道。
chan-chmayo是產於秘魯中部的咖啡豆,屬於世界十大名咖啡豆之一。它香氣柔和,味道均衡,故而華人給它起了個女性名字,叫「嬋茶瑪悠」。最近,這種咖啡傳入國內,國內把它譯作「查西馬約」。
「帶着咖啡豆打劫?」,羅亦安又好奇又好笑。
嬋茶瑪悠咖啡豆雖然是世界十大名咖啡,但它仍屬於中檔咖啡豆(惟有牙買加的藍山,哥倫比亞中央山脈的美得林(medellin)咖啡豆才算頂級,除此之外的咖啡都只能算二流,比如嬋茶瑪悠)。
在這咖啡產區,嬋茶瑪悠賣不了幾個錢,匪徒們帶着這些不值錢的咖啡豆去打劫,這,未免太不可思議了?
「但願,他倆能抓幾個活口回來」,羅亦安一邊思考,一邊把所有的驢都用繩子串起來,拉着驢隊向營地走去:「不管怎麼說,今晚有好吃的了。」
40多名匪徒襲擊,營地毫髮無損。塞納博士對他雇的這群保鏢的戰鬥力極其滿意,他站在營地口,叼着粗大的雪茄,心滿意足地看着羅亦安:「哈,羅恩,你給我們帶戰利品回來了。
好!很好!今天真是幸運日,告訴你,我們的探索也有了突破,麗茜發現了路標。你準備一下,我們明天繼續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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