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幕消散,生路大開。
身後陣法起勢,使地火湧現,地面岩層崩解融化,實為黃泉路上閻羅殿堂。
凌勝抱起林韻,便即飛出洞口,直奔青天之上。
符使女子亦把李牧龐峰捲起,隨後飛去。
青衫真君與紫衣邪君幾乎與凌勝平齊,並肩飛離。
無數邪宗弟子爭先恐後,洶湧而出。
遠處還有不少邪宗弟子,亦或是仙宗棄子往這兒趕來。約莫是兩位邪宗真君傳訊,使得邪宗弟子及長老往這處趕來,那些仙宗棄子,大約只是在路上遇上,但礙於逃命,想來也無鬥法心思。
且看山中內部,岩漿地火此起彼伏,誰也顧不得正邪不兩立,誰也顧不得生死鬥法,只是一心逃命。
嘭!
這時,紫衣邪君手上一卷,憑空現出一個囚籠,一頭往凌勝罩下。
那青衫真君亦是不慢,把真玄法相合在自身,就即打出一記青霧手印,往凌勝後心要害打來。
兩位素來不合,出身不同的顯玄真君,在此時竟顯得極為默契。
凌勝身子一頓,竟不顧青衫真君一掌打來,也不顧囚籠當頭罩下,轉身一掌往紫衣邪君打去。
紫衣邪君冷笑一聲,掌中灌注法力,真玄法相合在自身,即便是懷有神象巨力的煉體之士,也不能與他肉身抗衡,何況一個修行劍氣,並非苦修肉身的修道之人?
兩人對了一掌。
嘭!
凌勝掌心迸出一片血霧,並接連蔓延至手腕,小臂,至臂膀。
血霧消散,凌勝右臂儘是白骨,血肉全無。
「不自量力。」
紫衣邪君嗤笑一聲,手心忽的一痛,心知低估了這個後輩之人,低頭一看,只見掌中多了一朵花苞,只瞬息間就綻放成了一朵白蓮。
紫衣邪君瞳孔一縮,竟有幾分懼意。
白蓮沿着手臂而來,所過之處,臂膀血肉盡數湮滅,便是骨渣也不留半點,竟是整條臂膀全數毀去,血肉骨渣盡數不見。
紫衣邪君怒喝一聲,連退數十丈。
白蓮如影隨形,花瓣忽然化作三十六道劍氣,穿透了這位真君的胸腹。
堂堂顯玄真君,只一個照面,就毀去了半邊身子。
但他依然未死,面色陰沉至極。
凌勝看也不去看他,單臂抱住林韻,就往下降去。
那囚籠無故自解,消散無蹤。
至於青衫真君那一掌,正被符使女子擋住。只是符使畢竟只是符使,僅能抵擋顯玄一息,如今擋了那一道青霧手掌,便即消散,化作一張符紙,隨後便被勁風吹走,卷向了高天。
青衫真君退了一步,眉頭緊皺,再看紫衣邪君幾乎只剩半邊身子的殘軀,他不禁寒意升騰。但是憑藉與凌勝數次交手的經驗,以及對於修行常識的了解,他有九成把握,凌勝此時沒有了再戰之力。與紫衣邪君,對視一眼,也見到對方眼中的寒意,各自點頭。
兩位顯玄真君,便即圍住了手無縛雞之力的凌勝,道術瞬息結成。
凌勝危在旦夕。
轟!
天色驟暗,東南西北不分,上下左右難見,有氣息掃過山野林間,浩瀚如海,重如山嶽。
兩位顯玄真君面色蒼白,被氣息一壓,道術自散。
凌勝悶哼一聲,但畢竟受過地仙威壓,此時再受一番,倒是不甚驚駭。見林韻容顏蒼白,凌勝不禁用僅剩的一隻手臂把她抱在懷中,輕笑一聲。
地仙氣息,把眾人鎮住。
但凌勝回過神來,便知曉距適才發出劍氣,三個呼吸恰好過去。
中堂山體方圓三百里,山脈縱橫一千八百里,儘是陣法所在。
凌勝等人雖然脫了中堂山,但仍在山脈之中,仍能感應陣法所在。
陣法,似乎已經被人壓住,難以運轉,甚至,正逐漸消解……
「怎麼可能?」凌勝暗自一驚,望向那山洞出口,就見那裏地火岩漿盡數歇下,許多修行中人逃命出來,其中多為邪宗弟子,也不乏中土修道人,只是眾人顧着逃命,誰也沒有斗個生死的想法,即便並肩奔逃,也沒人對身旁的死敵出手。
只不過片刻,就有百餘人逃出了山體之外。
兩位真君感到地仙氣息,更感應到陣法消弱,甚至消解,當下棄了圍殺凌勝的念頭,退開數步,轉頭去看中堂山。
凌勝駕雲飛退千丈有餘,與林韻遙望中堂山。
黑猴躍出木舍,落在凌勝肩膀,沉聲道:「有地仙至此。」
凌勝點頭道:「我看得出來。」
黑猴低沉道:「共有三位地仙。」
凌勝微微一凜,林韻亦是一驚。
黑猴落在地上,藉助地勢,仗着地仙法力在身,細細感應,說道:「三位地仙,各自攻打天地人三大出口,靈籙天寶宗區區五位顯玄,比不得地仙之輩,已然破去。」
「人之門乃是蘇白守住的罷?這廝倒是厲害,居然能夠在地仙手下抵擋兩個呼吸,至今陣門未破。」
「至於天之首……」
黑猴微微一頓。
凌勝皺眉道:「你我就在天之首陣門外,那地仙怎麼沒有動靜?」
黑猴咬牙不語,微微向上一指。
凌勝抬頭看去。
此時,也有無數人抬頭望天。
一道金黃劍光,從九霄之上落下,落在中堂山的山巔之上。
這道劍光不過臂膀粗細,因為從九霄之上落下,顯得極長,因此這劍光就顯得極細,幾乎細得難以看見,如非在場之人都是修行中人,只怕誰也看不見這一道劍光。
只見劍光從九霄落下,落在中堂山頂,便貫穿了整座中堂山。
這一座高達十萬丈的中堂山,便被一道不足臂膀粗細的金色劍光從山頂貫穿,劍光直落於地底深處,打入了岩漿地火底部。
隨後,劍光一漲,無比粗壯,籠罩方圓百里。
只因劍光是在中堂山內,故此劍光漲大,便撐碎了中堂山。
方圓三百里,上下十萬丈的中堂山,便即成為無數碎片。
無數悽厲嚎叫響徹雲霄,或是人聲怒吼悲泣,或是鳥獸悲鳴淒嘯,交雜無數,與大山崩碎之巨響,匯作萬千洪流,傳盪八方。
中堂山上,無數花草樹木,飛禽走獸,蟲豸蚊蟻,大妖精怪,而山中內部,更有數萬修行人,其中不乏顯玄真君,多有雲罡之輩。
這一切一切,只在劍光之下,盡數殞滅。
凌勝只覺呼吸也為之一滯,往其餘人所在之處望去,卻見眾人更為不堪,大多面色蒼白,已有許多人近乎昏厥。稍微定下心神,再看那中堂山廢墟,頓心神俱震,呼吸凝滯,手足發僵。
凌勝一直對自家心境頗為自信,平靜無波,對萬事淡然冰冷,凡事難以動搖心境,頗有大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氣魄。
此刻,他終於明白,當大山崩於眼前時,饒是他自認心神堅定,也不由得為之變色。
大山崩塌,天地變色,灰塵雲霧遮蔽天空,瀰漫千里,無數巨石滾落。中堂山上,無數草木,千百萬生靈,無論鳥獸蟲魚,俱已消亡,無一倖免。
千里之內,塵煙無盡,直衝霄漢,碎石如雨,無窮無盡。
常有草木斷枝落下,常有屍身殘軀落下。
黑猴低聲道:「地仙!」
話音一落,就有一股浩大氣息席捲天地,聲勢磅礴,大有江河滔滔,群山震盪之勢。
無數人的心神,為之鎮住。
無數人的呼吸,為之凝滯。
看那草木低伏,瞧那飛禽墜地,再看異獸匍匐。
凌勝睜大雙眼,深深吸氣。他身軀微顯僵硬,扭頭四下看去,就見中堂山外的殘留性命的人,盡皆呆滯,驚怔無言。
「古庭秋!」
有一尊人影撐天立地,高達數萬丈,仰天怒吼。
凌勝驚道:「地仙虛影?」
那人影身着道衣,衣衫咧咧,萬丈之高,撐天立地,只是神態怒極,仰天咆哮怒吼不休。
在高天之上,雲層九霄之上,有一道尋常大小的人影緩緩落下。
這人身着白衣,氣態溫和。
只輕輕落下,足尖一點,正中那地仙虛影的額頭中心。
萬丈虛影,驟然崩散。
白衣男子落在中堂山廢墟之中,消失不見。
偌大中堂山,只剩廢墟,方圓千里,儘是荒蕪。
凌勝從驚駭中醒悟過來,再看那逃出中堂山的百餘人,除卻二十餘人死在中堂山崩毀的威勢之下,其餘人俱是癱坐在地,即便是顯玄之輩,亦是免不去這般狼狽之態。
無論邪宗弟子,或是中土修道人,均已呆如木雞,癱坐在地。
凌勝忽然發覺,在場之中,竟只有自己一人得以站立,其餘人俱是狼狽失態。但如此說來倒也不對,林韻被他抱在懷裏,雖然也被這等驚天動地的場景所驚住,但有凌勝作為依靠,倒是勉強站住了。
一道劍幕,阻隔兩大顯玄真君。
一道劍光,毀去千里中堂山嶽。
一足輕點,滅去萬丈地仙虛影。
這便是古庭秋!
便是黑猴這等真神也不禁滿目讚嘆,甚為吃驚。
「這等場景,古今少見。」
黑猴嘆道:「煌煌一劍耀中堂,始知顯玄破金丹。」
凌勝低聲自語,重述一番。
煌煌一劍耀中堂,始知顯玄破金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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