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兩位天地之間最為年輕的真仙道祖點頭之時,便再無其餘花哨,再無多少把式。
兩人提氣,隨後劍起。
各自把持一柄仙劍,朝着對方撞去。
大氣被兩人撞破,氣爆之音滾滾如雷。
劍尖相觸。
便是銳氣橫生。
「我……你……他……大爺的……」黑猴目瞪口呆,一提青鸞,飛退數十里。
銳氣席捲,好似浪潮一樣,席捲千里。
一切一切,俱都被劍氣浪潮絞成粉碎,原本就被劫星砸成遍地灰燼的太白劍宗舊址,全數滅盡,縱然是千里外岩石草木,也都絞成齏粉。
劍氣縱橫,來回碾壓,細細碾成無數粉塵。
兩人沒有施展任何道術。
因為任何一種道術,都比不上手中的仙劍。
劍尖相觸,隨後劍刃交擊。
沒有黑猴想像之中的僵持不下,當兩人劍刃交擊之時,便各退千丈。
蘇白退了一千八百丈,而凌勝退了兩千丈。
論道行,畢竟是蘇白更深一籌,然而論凌厲銳氣,卻是未必。
凌勝嘴角微微溢血,虎口震裂,但他握住仙劍,仍然緊握。
而蘇白僅是臉色稍白,但他皮膚本就白皙如玉,若不細看,幾乎看不出來。這位謫仙般的人物,持一劍,立身半空,風姿瀟灑。
清風拂過,衣袂飄揚,盡顯謫仙出塵之意。
凌勝……好似是輸了。
但蘇白的臉色,卻顯得極為難看。
青鸞眼中有些失落,顯然是認為凌勝敗了。
「論道行,蘇白勝了一籌。」黑猴沉吟說道:「但是先天混元祖氣畢竟是直指修行大道,而非鬥法,可凌勝的劍氣通玄篇,卻專修劍訣,一劍破法,說到底,在鬥劍之上,還是凌勝勝了一籌。」
蘇白微微閉眼,再度睜開時,雙目黯淡了許多,手上的仙劍掉落在地,跌在塵埃當中。
就如同當初凌勝第一次見到他鬥法之時的場景。
那時候,他的仙劍被人以陰磷砂之類的穢物污染,墜落下去,但是被他第二道先天混元祖氣重新操縱起來。或許在那時,這柄劍便該跌落塵埃。
若只有一道先天混元祖氣,那時的蘇白,必然危矣。但他懷有九道先天混元祖氣,便又另作別論。
可九道先天混元祖氣,畢竟屬于禁忌篇章。
禁忌本該不存。
到頭來,這一柄仙劍,仍然不免跌在塵埃當中。
「碎虛劍……果然有破碎虛空的威能。」蘇白淡淡說了一句,聲音低啞。
他手上探了探,九道先天混元祖氣從仙劍之上收回了體內。
那一柄經受無數天材地寶浸泡,經過無數法決符陣刻畫的仙劍,忽然迸裂出無數裂縫,仿佛蛛網一般密集。
嘭的一聲,仙劍崩成無數齏粉,與地上塵土混在一處。
「我勝了。」凌勝身上的天仙法衣護住了心脈,是以身上無傷,但是他嘴角溢血,虎口震裂,足下的仙雲靴一踏而碎,顯得頗為狼狽。
青鸞露出驚疑之色。
分明是凌勝落得如此狼狽,蘇白風采脫俗,怎麼反倒是凌勝佔了上風?
黑猴看了它一眼,昂首說道:「勝負豈是一眼分明的?勝了便勝了,敗了就敗了。」
勝了便勝了,敗了便敗了,這不正是一眼看得分明?
青鸞掃了它一眼,不再理會,而是看着場中的兩人。
凌勝緩過氣來,眼中露出淡淡異色,也許要打殺蘇白這樣一位人物,也是讓人極為唏噓的事情。但凌勝從來不是手軟的人,他舉起劍來,遙指蘇白心脈。
蘇白敗了,他看似無恙,實則傷勢更重許多。
凌勝恢復過來了,但蘇白仍未恢復。
碎虛仙劍的前端,露出白金之色。
那是白金劍氣,瞬息與天地間的庚金劍仙大道相合,化為庚金劍氣。此地庚金氣息無比濃厚,劍氣威能更增幾分。
庚金劍氣指向蘇白心脈。
凌勝嘆息一聲。
劍氣破空。
蘇白微閉雙目。
他從未想過,當初身邊的一個劍奴,到最後來,會取了他的性命。
當初凌勝初到身旁,他覺此子有些凌厲,心中不喜,甚至,有些忌憚。
後來借三元大法,要取凌勝性命來治癒自身傷勢,反被凌勝殺了一次,但他仍然不認為這個少年會對他產生威脅。
直到凌勝斬殺白浪妖龍王之時,蘇白才驚覺,當年那名劍奴,已是非同往昔。
空明仙山一場鬥法,蘇白稍佔上風,卻只是靠了修為更高來壓制凌勝。他素來便是以低境界,而勝於更高境界的人物,同等境界之中,眼中也唯有古庭秋一人也。
直到凌勝以低於他的境界,在他手下得以不死,這位謫仙才明白,這個少年,其實不比自己遜色分毫。
但他從來不曾想過,會死於凌勝手中。
瞬息之間,這位如同仙界墜落凡塵的謫仙,似乎多了許多想法,許多思緒。
原本清靜無憂的心裏,仿佛染上了不少塵埃。
只是到頭來……終究是要……隕落?
蘇白閉着眼,嘆息了聲。
轟!
陡然一震巨響,天地震盪。
有一人倏忽現身,擋在蘇白身前,一掌拍去,迎向庚金劍氣。
來人是誰?
竟來得無聲無息,突兀出現。
明知是凌勝與蘇白兩大真仙道祖的爭鬥,還敢插手,甚至伸手去擋庚金劍氣。
要麼此人是個不知死活的瘋子,要麼則是能夠擋下庚金劍氣的驚世人物。
凌勝眼中寒光驟顯,碎虛仙劍之上,更有庚金劍氣數十道,接連而去!
那人一掌拍在庚金劍氣之上,手掌驟然崩碎,化作無數血霧,可他竟是嘿然笑了聲,伸手一揚,有一道盾牌飛出,擋在身前。
數十道庚金劍氣盡數打在這盾牌之上。
這位列真仙級數的盾牌,便被數十道庚金劍氣絞成碎片。
而那人趁着劍氣受阻的功夫,一提蘇白,便朝着天邊趕去。
「凌勝小輩,你這庚金劍氣,果然厲害至極,還是地仙時候,老夫或許能夠接下,到了真仙級數,便無法接了。今日折了一面祖龍盾,過些時候再找你算回來。」
那人哈哈大笑,聲音有些蒼老,但是其中狂妄之意,比之於張臣湯,徐飛揚,實則有過之而無不及。
「黎太生?」
凌勝沒有看清此人面目,但聽聲音,分明就是鎖龍島上的那個老者,黎太生。
黎太生並非來救蘇白,而是要虎口奪食。
已經身受重創的蘇白,便如同一個寶藏。不說他身上獲得的才氣,單說其修行的九道先天混元祖氣,便不比才氣來得遜色。
凌勝若是殺了蘇白,這九道先天混元祖氣以及那些才氣,勢必落入凌勝手裏。
但此時,黎太生分明是來虎口奪食的。
凌勝殺機凜冽,寒氣升騰,一步踏出,便想追擊過去,只是腳步才出,便頓了一頓。
他眉心的才氣,隱隱有些把持不住,似乎要從眉心迸出,朝着某一處飛去。
「這是……」凌勝露出驚異之色,朝着青鸞看了一眼。
青鸞露出疑惑之色。
「不好!」黑猴失聲道:「是煉魂老祖那廝,這混賬也得了天賜寶物,能夠如青鸞一樣,來召才氣。這老傢伙的道行太過深厚,無須來到劫星崩碎的源頭之處,便能廣招四方才氣。」
原本,凌勝便想着聚集四十道才氣,百餘星體碎片,在這裏築上一座祭台,讓青鸞廣招四方才氣。只是有蘇白在此,一場爭鬥無法避免,如今蘇白被黎太生劫走,凌勝有意去追,但此時看來,顯然還是築造祭台,廣招才氣來得緊要。
凌勝將星體碎片放出,築造祭台,刻畫符陣。
為免打擾,他甚至放出了藍月送他的幾個大周天庚金劍陣的陣盤。
大周天庚金劍陣,本就是召集庚金氣息而結陣,而這裏墜落的是庚金之星,氣息之濃郁,堪稱天地之最。大周天庚金劍陣在這裏的威能,足能數倍翻覆,暫時足以護住這座祭台。
「黎太生?果然讓猴爺看不透,這傢伙顯然也是個老怪,他的年歲,只怕要比煉魂老祖那廝來得還要久遠。」黑猴沉吟道:「一個膽敢用氣運壓制自身的傢伙,聽聞還能在龍宮來去自如,東海龍王親自迎拜,這廝莫不是……」
猴子上前看了看,拾起一塊盾牌碎片,忽然倒吸口氣,驚道:「果然是祖龍盾,這乃是龍族始祖頭顱所制的盾牌,堪稱真仙法寶當中最為驚人的十大法寶之一。」
天地之間,天仙法寶屈指可數,而真仙法寶,以尋常而論,便是天底下最為上等的寶物。
而這一件,乃是十大真仙法寶之一,且還是專門用以防禦。
但是,這件法寶,居然被凌勝一舉絞成粉碎?
黑猴愕然良久,看着忙碌祭台的凌勝,良久無言,這個傢伙,只怕還以為自己只是毀了一個尋常法寶罷?說不定心中還頗失落,認為自己突破真仙之後,庚金劍氣威能也不過如此。
我……你……他……大爺……
黑猴張了張口,終是沒有對凌勝道出真相。
只是它又想起,那個黎太生的來歷。
這廝……莫非也是祖龍?
蘇白落在他手上,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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