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山傳人 【042】

    【042】

    「你們是咋想的？」成山還得問一下T省警方的想法。

    「我們？想想這氣就不打一處來。」志平志定異口同聲，「誰都把這倆小子恨得牙痒痒的，真想痛揍他們一頓。」

    「那好，既這樣你們就別管了。」成山居心要替警方拔拔瘡解解氣。

    「師父，真要教訓他們？」

    「那還有假，T省警方吃憋就等於南拳吃憋，我的徒弟受氣就等於我受氣，」成山問大夥，「你們說是不是啊？」

    「那還用說？」眾人七嘴八舌地唱諾着，當下便商量了出氣的法子。

    然而誰都沒想到林地尋釁竟是這等結果，區區兩個小輩打得他們丟盔棄甲大敗虧輸，這一戰丟人算丟到家了，尤其是火性子的二師兄成雲還吃了大虧，脊背穴位的紊亂使他至今臥床不起。當時他們就看出那個小年輕的來歷非同凡響，耍的不是威震天下的嵐山功還是啥？只是己方有錯在先，怨不得人家。

    過了一陣，及至聽到門徒志平說薛家拳的那個掌門已無罪釋放，回到鄉里又放鞭炮又吃壓驚酒的，一眾人更氣得不行。「好呀，算你倆小輩根子挺，一個嵐山門一個達摩堂，咱捋不了你這茬口，這姓薛的總硬不過咱吧，咱吃的虧怎麼說都得從這人身上找補回來。這幫老傢伙本就不怕事兒，加上又好事兒，聚一塊一鼓搗，立馬備裝，安慰了還躺病榻上的成雲後再次北上，殺奔湘西別駕山谷。此時的靈散子已雲遊他方了。

    這正應驗了一句老話：「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自。」

    銘強這天晚上又喝了個酩酊大醉，在2個心腹的摻扶下跌跌撞撞進了自家屋裏，納頭便睡。大哥銘君見此也是搖了搖頭一臉的無奈。

    他這一覺睡到了後半夜，兩眼一睜口渴難耐，正想起身找水喝，突聞一聲細微異響，他全身肌肉剎時間繃緊，「莫不是又來逮咱的？」他一想到這裏就來了氣，立刻大叫起來，「別裝神弄鬼了，想抓就進來抓吧！」

    等了半天不見動靜，再豎起耳朵。「相好的，來會會你啦，敢嗎。」窗戶外送進一縷清晰的字音，老腔老調。銘強一聽來了精神，還真有武林人來咱這兒踹營的。銘強這些日子被警方折磨得有氣出不得有力使不得，這不，有現成人送上門來了，太妙啦，這是人家猜透了咱家心思，送上門來給咱家解悶哩，既能舒筋活血又能出一口惡氣，再好不過了。

    「哪兒？」銘強也壓低了聲音問道，那口氣就像與女人約會。

    「村東頭麥場咋樣？」來人也在跟他商量。

    「行啊，馬上就到。」銘強大咧咧地整理完衣衫出了屋，卻見大哥銘君已穿戴整齊在堂屋等着他。

    「咦，大哥，啥意思呀？」銘強裝糊塗道。

    「我問你是啥意思呀。」銘君嫌小弟明知故問。

    「噢，那是有人想找我伸量伸量。」

    「好，那一齊去。」

    「你腿腳不便，別去了。」銘強從心裏不願牽連大哥，但一想自己剛出過事的，今天恐怕再攔也攔不住大哥，只得算了。

    「不礙事，你歸你走，我還曉得在哪兒。」一身武功的銘君早聽出在哪兒會齊。

    兄弟倆一先一後到得麥場，黑暗中看見對面一溜豎着5、6個人影，雙方對抱一拳，成山看銘強兄弟倆長得高矮不成比例，那個叫銘強的倒確實是個殺坯模子，眉頭不皺一下就敢在夜半應戰，算得上一條粗豪漢子，他便讓兒子志豪下場打頭陣。

    兩人搭上手就知有沒有。3、5招過後，志豪吃不住銘強的重力擊打，連連招架起來，銘強這時再加了個旋子壓腿，幾乎是從半空掉下的一根鐵一般的大粗腿壓在了志豪肩上，頓時見他萎頓下來。成字輩老四成海見了一個漂亮的鍵子腿躍了上來，眾人見了齊聲叫好。

    「夥計，咱也跟你學2招。」成海笑道。

    銘強讓過了志豪，見這回上的是一位老者，即拱手應道，「不敢不敢。」

    說罷二人斗在一起。你來我往酣鬥了70餘回合，老者成海漸落下風。他1個倒縱退出圈外，對成山道：「師兄，百招之外我不是此人對手。」

    「沒事，左右是拜門子，輸了沒事，」成山響亮地回道，再面向銘強，「薛掌門，是嗎？」

    「是呀，剛才要是再打下去只怕我就認栽了。」銘強不無譏諷地回說。

    「你也別揀好聽的說啦，咱兩個要好要好唄。」成山暗中有些惱怒地說道。

    「那我不勝榮幸。」銘強瞅出此老正是來訪者中的主將，正好拿他來試試身手過過癮。

    成山與銘強二人大打出手，來回比拼足足50餘合。成山時刻警惕着，既有心要伸量出此人武技，鬥狠之中又時時放軟，放過了銘強幾次機會，不過也着實領教到這些中小門派的厲害，對手的凌厲拳風真叫自己吃不大消哩。

    銘強30歲前貪玩，40歲前貓在深山老林，期間雖與流源深廣、在武林獨樹一幟的蜀中三傑肌膚相親，然三位老人施教其大半年，只矚意拔高其武藝，一應武林流派掌故卻嫌惡涉及，所以他尊為一派掌門人，對江湖武功流派所知甚少。大哥銘君呢，曾是門內可造之材，可惜年輕時遭逢變故，其江湖知識掌握亦有限，故而兄弟倆對此南拳套路一點都不識。

    這一夜令他體會最深的是下山後的兩年內，頂數此戰過癮，雖已力拼二人贏下兩局，悍力兀自不減，顯出了以勁見長慣於酣斗的特性。可惜酣戰者常常出現的弊病是缺乏審時度勢，故而，薛銘強此際即使察覺到了對方關鍵動作時常施緩着、再戰下去薛家拳力有不逮，他也毫不惜力。

    實際上一味推說他這人見勇不見謀也不準確，他薛銘強心中早有一定之規，直到此時三傑所授絕藝他一套也未亮出，否則以蜀門之絕招應對，將此老打趴下是早晚的事。來訪客對他是一再刺探、弄清究竟，他對來者也是環伺窺機、猜來度去，瞧這來勢，這幫老者不似替警方蹚底來的嘛，這就激起他展示三傑混元掌的爭勝念頭，可心中卻又響起異聲，別逞能啦，此等陣仗輸了又何妨，免得揀了芝麻丟西瓜，貽害我那三個老舅。

    單憑薛門拳掌應敵的銘強若戰勝武林聞名的大佬絕無可能，其力不能支節節敗退也勢所必然。成山這個時候哪兒還管得着對方腦子裏的那些花花腸子，他只想驗證一件事，看看這漢子會是不會三傑的燾掌和其它絕招？要是也能給我來這麼一下子，T省警方那兒的謎底就可以揭穿了。

    成山使招進則逼仄退則有度，看看把人家耍弄得夠了，曉得這漢子也就這兩把刷子，真要會「燾掌」，到這生死關頭沒來由藏奸露拙啊。於是，他突起一掌，在對手面門前鬼魅一般虛晃半招，迅即使出七成內力，以1記七傷拳將銘強龐大身體推出兩米開外。上前瞅時，見這莽壯漢退倒在地上嘴角溢出幾縷血絲，知其內腑已遭蹂躪，「真能扯蛋，這等樣人還會啥燾掌？」便不再為難銘強，放過了他。銘君在一旁瞅見自己兄弟跟那老頭打着打着被推出大老遠、莫名其妙傷作一團，知道大事不妙，他瘸着腿突步上前要跟這老傢伙玩命，兩招一過被成山將他右掌輕輕帶起，像個陀螺也似轉到銘強一側乖乖兒躺倒，再受其一指，遂不得動彈半分。

    一干人眾到了此時方揚長而去。

    可憐銘君倆兄弟癱在了一處，大眼瞪小眼，身子卻都不能動彈。直到東邊放亮，才被晨起掃場的一農婦發覺，咋咋呼呼喚來幾個精壯鄉民，七手八腳將二人抬的抬扛的扛弄了回去。

    銘君銘強二人半夜三更吃了這麼個啞巴虧，竟不知對方是誰。他倆首先排除了許良和他的那個小夥伴，知道對方還不屑為之。可是想來想去不知拜哪方神聖所賜，當兄弟的只好怪自己太能逞強、自認倒霉拉倒。

    老大銘君身上的傷不算啥，只是穴道被點得閉過了氣，經脈疏理過後穴位自解，肌體無損恢復如舊。而銘強卻傷重難治了，人家居心就是衝着他來的麼。他在意識清醒時屈指算來，自三面山新兵基地被那小孩戳了腳心起，已經三度受挫，一次重似一次，真是倒了血霉。此番受傷，甚至還不知傷在何處，卻似五臟六腑都被移了位，表象也極難看，周身浮腫，體內是刻刻不息地絞痛。

    精壯如虎的薛銘強在病榻上日日受傷痛煎熬，折磨得幾乎不成人樣，足足一個月後疼感才漸漸減弱。這期間，掌門人的傷牽動了千百人的心，經三洞八宗私底下一傳，四鄉八莊能人之輩紛紛獻計獻策，中成藥草方藥祖傳秘方一貼貼送過來，醫家來了一撥又一撥，全不濟事。好在他本人當年跟三傑潛心學過自救之法，擇其精要選了幾副中藥堅持服用。人過40的薛銘強天生一副銅筋鐵骨，加上門徒的殷勤服侍，將息調養，臥床整整6個月後方算大愈，這一躺就過了夏秋兩季。到他能站起活動、能如常吃飯穿衣、能重新向門徒授藝，時節已進入隆冬。

    可悲的薛銘強，至此都未弄明白身上所受何傷，能夠聊以**的是，一年前曾給了人一燾掌，後來又受了人一拳，也算是一報還一報吧，不過自己吃下這一拳的代價大了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