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武者一下鬧糊塗了,堂堂南元大俠家咋冒出個孩子來向我叫號?由不得哈哈哈大笑起來,那是譏嘲鳳三先生池水太淺,竟翻出這麼一條小泥鰍來,自己能跟人家孩子家一般見識?這個一木卻一點不識相,擰上了勁要比。鳳三知道難勸,便告之對方此雛非比尋常,實乃名人之後,同其較技亦不會埋沒於他。武者聞後勉強應和下來,心道,這可是你自己講的,打壞了孩子可不能怪我。
二人對上手後,一木知他小看自己,先動了2個虛招勾引對方一下,這才發覺此人通背拳功夫的確不一般,走的一路陽剛拳,勢大力沉,而嵐山武功最不怵的就是對手剛猛,本門氣機正是重力武技的克星,他心裏遂有了底兒,之後僅用嵐山十三路拳前三招便讓來者乖乖倒地,那一年他剛滿17。對方哪能服帖,以為是這孩子討巧取勝,徵詢鳳三先生意見還是想打,一木見此人的確很渾,不覺添了一分氣,在避過對方拿手之招「猿啼雙靠」後,一個跟斗高高翻到他的身後,掄起一腿,踢得對手一跤倒地,躺在地上半天不肯爬起來。
這事弄得鳳三先生十分尷尬,內心感到不安,他上前親手扶起了這名武者,連連賠着好話。一木曉得鳳三先生是同自家大伯一等樣的人,身負絕世武學,似北方漢子這等功夫,伸手搭上一搭再強橫的也不得不在他手下就範,然而鳳三伯伯偏偏沒有挾技弄人,卻為此感到忐忑,這是為啥?想到了這正是自己所缺的做人品位和高德,內心頓時感到震撼,一時間站在那兒面紅耳赤不知所措。
後來,是鳳三伯母出面打了圓場,然後又是設席壓驚,才使武者消掉火氣,平息了這事。
一木出山後,因複習迎考在南元鳳三先生家一氣住了三個月,他似已漸漸窺探到鳳三伯伯雅潔閒適生活的深邃,再次明白人活在世上要做的事太多太多,但行善積德是做人準則,不能光圖個人快樂。另一方面,他在武藝上更有了又問津明師的得益,是鳳三先生助他解開長年武學實踐中的諸多疑點和難題,如庖丁解牛一般,令他看清楚自己在研習嵐山門技法過程中所持的諸多錯誤理念,懂得凡事皆有一正一反、皆能舉一反三,習武應知其然更應知其所以然。
李兆平神功當世罕逢其匹,其弟子自然也是萬中挑一的好苗,但兆平一木畢竟是叔與侄,小傢伙真調皮起來除了打和罰,兆平也無甚好法子。而男孩天性喜動不喜靜喜做不喜聽,一木練功之勤之苦無可挑剔,十餘年來槍檕棍劍練得百樣通、多樣精,倘涉及武學的原理、動作的出處,卻教他常陷入認知的盲區。而兆平對此則不以為然,認為這種情況很正常,老祖宗那兒都靠這樣一代代口耳手腳相傳下來,至於道理上的探索得靠自己在長期實踐中不斷摸索,只有那樣,本門功夫才夯得更實。
這其實是兆平和鳳三兩位武林大家的見仁見智。
因為一木乃兆林之子的緣故,作為李氏雙雄摯友的鳳三極其鍾愛兆平這個高足,能盡綿力讓他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那是唯己所願。當他仔細把脈後,摸清了此子超強的六脈奇勁,具有他們這代人極其罕見的後發先至之霸氣,其前途必銳不可擋,另者,確實又體察到這孩子身上瑕不掩瑜的諸多不足,源自於注重招式技法卻不求甚解。
一木是兆平大師後人、徒弟,鳳三先生要幫他,自然不要他懷有師恩,於是把說教點點滴滴地隱含在了同他對練後的閒聊說笑中、隱含在素常以武會友後的零散碎語裏。鳳三通常的指正方法是要一木盡展才學,在他耍得最起勁時,以一根竹扇或一支竹筷抽絲破繭般突前戳上,即刻破解他的招式,其意只在點醒。
這樣的結果往往很讓一木沮喪,「咋老是這樣不明不白地輸了這一着呢。」同樣的錯處反覆出現後,方才體會這是意識里潛藏的錯誤認知軌跡在搗鬼,困頓疑惑的小傢伙這時才如夢初醒,意識和感覺都得到升華,再不以關鍵時輸鳳三伯伯一招便認為是技不如人,而將它聯繫到自身對武學的淺薄認知上。他再想到在嵐山練功時,大伯數不清次數地指出自己只圖痛快不求甚解,到了此時方有夢醒之感,鳳三伯伯點中的正是他這一痛穴。
萬卷不難讀,孺子才可教。深受啟發的李一木,對武學的領會慢慢地觸類旁通了,而鳳三先生對一木的思維敏捷力從來都看得很高,這小子腦袋瓜子就是開竅,難道不是嗎?還用得着響鼓重錘?跨入二十的李一木初次踏入社會,即逢仙人指路,在鳳三先生的循循善誘和步步啟迪下,重視起了原本不屑的武學理論,尤其是對先生不能解碼的嵐山派武技要領,開動腦筋勤奮鑽研,這麼一來,仿佛替自己打開了一扇心靈之窗,對事理的暢亮令他驚與喜迭加。每每有了進步,他就會把心得告訴先生,先生再幫他會診把脈、消化吸收,直到完全成為他個人的東西。就這樣,他對嵐山武藝理論上的研究產生濃厚興趣,宛如一隻旱鴨子掉進了水裏,開頭在掙扎,後來開始暢遊一樣。這種從不求甚知到酷求認知、知之有悟、行之有術的演進,令他獲益巨大。他這個階段的觀念轉變很重要,起碼對日後醉心於武學理論的研習起到投石問路的作用。
這孩子一旦曉事對鳳三先生感激涕零,要磕頭拜恩卻遭到嚴拒,「君子不掠人之所好」,鳳三先生堅稱自己只有點撥之能無居功之偉。他的這種謙遜使他事事隨一木心意,即使這孩子任性地違背大伯所願退出當年的高考,鳳三仍然尊重了他的選擇,說服了兆平將他送入部隊。
一木目送松濤陪那女孩去了後,一路直奔鳳三先生家,扣開門扉,女傭見來的是家主人的摯愛,熱情招呼了一下馬上向鳳三夫婦報信。有百多天不見這孩子了,二老見一木登門歡喜異常,伯母捧住了他的臉蛋直說,「胖了點胖了點。」老人直怪一木買禮物來幹啥,一木也只是嘿嘿地傻笑。
嘻鬧聲給初冬的小院落平添幾許盎然生氣,鳳三先生前些天已獲兆平那邊來的音訊,知道一木在新兵基地遭遇了大事,老倆口聽他敘述參軍後的種種經歷,一會兒挑眉豎目一會兒嘖嘖稱奇。聽了灰影殺戮許妻的那段,直覺告訴鳳三先生,這事必有下文,新兵營出現的灰影還會有事發生,且有大事發生,往後哇,一木斷不了會同這灰影殺手直接交鋒。
「聽你這麼一說,當時對他的一擊成功,能不能算你的功力強於他呢?」鳳三問他。
「伯伯,還真沒底兒。」一木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這就是了,對方既能運用燾掌,一般來講就同蜀門三傑有瓜葛,那可是20多年前驚駭南北武林的三條大蟲啊,若是這三兄弟復出江湖,不知會掀起多大風暴哪。」
「難不成會地動山搖哇?」一木驚笑。
「這也難說,誰知道他仨這20年內又練成啥駭世武功吶,你描繪的那殺手若真是他們的嫡傳弟子,那你倆真正對上,輸贏還不好說哇。孩子,在這件事上一定要聽你大伯的,因為涉及到三傑的事,你大伯有些話可能還不好對你細說,他要你和你那位結拜大哥處處加倍小心的話可不能當兒戲呀。」
「是,伯伯。」大伯同三傑之間歷史上有隱情,之前他也曉得一點,近20年前是大伯把他仨從中原趕跑的,其中緣故就不得而知了。一木經鳳三這麼一解釋,遽然心驚,知道長輩們所言不虛,仇家果真再次尋仇上門,幾乎攔不住,就是武裝到牙齒的深宅大院,就是東海軍區的戒備森嚴的警衛部隊,這個人要想進進出出,肯定和自己一樣如入無人之境,他一時陷入深思。
這天中午伯母親自下廚燒了幾碟一木喜吃的可口菜蔬。飯桌上也無旁人,一木邊吃着飯邊把自己一層氣障破除的事和二層氣障開始涌動、背脊第五根脊椎運行有異的感覺告訴了鳳三先生,鳳三伸過手來搭住他的脈,凝思一陣說:「待會我給你看看。」
一木告訴鳳三先生說,此次在新兵營替大哥許良療傷,還有幸接觸到北京來的接骨專家葉勤葉老前輩和軍區總院的宋凱教授哩,對兩位前輩的高超醫術自己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鳳三先生聽了道:「能見到葉勤,並且在他手下工作是你的大福氣呀。這二人都是醫界高人,葉老尤其了得,我早聞其名,這個人稱得上是國內的接骨聖手,咱南元城裏就有他不少的徒子徒孫吶。」
飯後,鳳三先生手攜孺子來到院子裏石几旁坐下,他先用左手大拇哥按了兩下一木脊下關元穴,再以整支手掌按下去,漸漸使上了勁。一木只覺得湧進的熱流一陣高過一陣,曉得鳳三先生這是以自身功力助他除卻內息障氣,頓感不安。鳳三一下察出他的心跡,其體內血脈已有了些亂象,便要他凝神聚氣,須做到六穴歸真雜念盡除才行,免得呼吸時走岔了氣。
行功半個時辰,鳳三先生收勢後竟往後踉蹌了一下,一木回看老人一頭汗水,情知他功力損耗過甚,馬上起身攙扶他去一旁徐徐調息,自個兒神情顯得悽惶。鳳三先生卻要一木立呈馬步蹲檔姿,試試體內有甚氣阻的跡象。一木遵囑打開氣機,讓自身氣息環繞小周天整整運行二遭,恍然感覺關元穴附近有「突,突,突」的極微弱顫動,氣機隨即停駐,不久,這種顫抖漸漸地難以感覺到了,直至完全消失。此症狀不見後,氣息運行更加暢達無阻,一時間他體內敞亮通達,近幾日練功時氣息的亂象再沒了,念及於此,一木心情久不能靜。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3251s 4.0706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