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飛卻跟出去,一方面他剛從洗手間回來,總不好馬上再去;另一方面,桌上的酒才喝了一半,菜也沒吃完還捨不得走。回到傳銷團伙,再等多少天也嘗不到這種美味啊,況且他們吃飯的時間並不長,結賬還早着呢!再看成天樂那傻小子的饞樣,不把每塊骨頭都啃乾淨是不會走的。所以於飛不着急,先好好享受再說。
於飛不着急,成天樂卻另有打算端起滿滿一杯酒飲下,卻不小心嗆着了、手一抖把上衣給潑濕了一大片。他放下杯子有些狼狽的解釋道:「多少天沒喝酒了,也好久吃得這麼爽了,喝得太急,見笑、見笑!……我去洗手間換件衣服。」然後拿起旅行包,也走了出去。
成天樂走出包間,在樓梯上鬼鬼祟祟的探頭看了散台大廳一眼,並發現劉書君的身影,趕緊飛快的衝下樓梯跑出大門。
門前站的迎賓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剛想招呼一聲,而成天樂已經沒影了。她心裏很納悶,今天這三個年輕人來吃飯,一進門說就挺怪們吃的時間不算長,那姑娘就先出門走了,緊接另一個小伙又突然衝出了門。他不像出去買點東西再回來的樣子,因為連大背包都提在手上。
人在什麼角度,就會很自然的想什麼問題,這位迎賓小姐本能的就有一個念頭——這伙客人會不會逃單?於是趕緊叮囑兩個男服務員注意樓上那個包間,千萬不能讓最後一個客人也溜了。
獨自留在包間裏的於飛,享用的還挺美那一道美味乾鍋蛙全撈乾淨了,又喝了兩瓶啤酒,舒服得直打嗝,終於也意識到該溜了,卻一直沒等到成天樂回來,心裏隱約覺得不妙。他趕緊起身出門去看看情況,一推開門,外面站着兩個男服務員。
服務員一看見便很客氣的說道:「先生兩個朋友都走了們沒結賬。」
於飛這頓飯究竟吃出了什麼滋味,恐怕只自己才知道。結賬一共一千零八十六,飯店打折算了他一千。他身上沒帶那麼多現金,又很奇怪的不肯刷卡,在兩名服務員的「護送」下去了飯店旁不遠處的提款機取錢,然後才付了帳灰溜溜的走了,一邊走還一邊打飽嗝。
於飛在路上打了個電是給家裏也沒說太長時間,重點是要了五千塊錢打到卡上。他不是獨生子女,還有一個哥哥,父母都是普通工薪階層,原先的家境不算太寬裕但也還過得去,但在他回國後這幾年卻改善多了。因為他哥哥這幾年開了一家公司,生意做得越來越好。而於飛始終卻什麼好着落,親戚朋友曾經給他介紹的幾份工作都沒幹長,因此哥哥在家中經常數落這讓於飛的自尊很受傷。
父母見小兒子實在不成器,就建議他到哥哥的公司里去打工,好歹也能混口飯吃。他哥當然同意了,但說語氣在於飛聽來有些尖刻。於飛到了哥哥的公司也什麼特殊待遇,就是很普通的基層員工,這讓他感覺非常的不滿、非常的難以接受。……後來他被騙到了傳銷團伙,經過一系列的「思想轉變」,在這裏終於找到了一種被重視的感覺,那一度受傷萎縮的自尊心仿佛又重新膨脹了回來。
於飛已打定主意,就要在「行業」實現「敢想敢夢的人生」;而另一方面也不願意離開「公司」再回去遭白眼,哪怕明知自己在做什麼,也只能繼續做下去、說服自己可以這樣走向成功。每天在傳銷團伙課堂上接受的培訓、那令人振奮的口號與歡呼聲,仿佛也在不停的激勵似一針針注入的某種興奮劑或麻醉劑。再讓他從那個封閉的環境中走出來、回到以前的生活中已經有點不適應或者說害怕了。
 20182;來到傳銷團伙時,手裏原本還有點積蓄,買完「產品」加入行業之後,本來還能混挺長一段時間因為這裏的生活成本確實很低。但經過「開發業務」的折騰,現在已經沒剩多少錢了。他剛才結賬時之所以不肯刷卡,是因為銀行借記卡里的錢不夠,手裏能用的只有一張可以透支消費與預支現金的信用卡。
但這張信用卡是他當初在哥哥公司上班時辦申請時用的是在哥哥公司的收入證明與擔保資料,銀行寄送透支消費賬單的地點也是他哥哥的公司。所以他不願意在飯店裏刷卡,寧願找取款機取預支現金。然後他又問家裏要了五千塊,並告訴父母他現在從事營銷行業、前景非常好,用不了多久就會獲得成功云云。父母當然說的都是關心與勉勵們也不清楚於飛在幹什麼,還真的以為他在一家大公司搞營銷呢。
於飛是這麼說而且心裏也是這麼想的。當他決定從事「行業」的時候,就又一個願望——將來干到a級,再拿到「公司」獎勵的「出局費」,要回家好好風光一番。不僅要買好房好車,還要娶一個比嫂子還漂亮的女人,至少也得是與嫂子一樣漂亮讓他哥好好看看!
問家裏要完錢又回傳銷團伙了,是自己回去的。於飛本想趁機出一口惡氣,不料成天樂居然比他先逃單!他在心中暗罵不已,卻絲毫去想自己也可以趁機會溜走。最值錢的手機和最重要的銀行卡都在身上,「公司」宿舍里只有幾件換洗衣服而已想走現在就可以大大方方的離開任何人會盯。
劉書君早就回去了。如果說於飛自以為今天是來扔下成天樂劉書君則是們倆都給扔了,所區別的就是成天樂不認識路、於飛知道怎麼回團伙。假如於飛也趁機會溜走,劉書君反倒是感覺最輕鬆的。
其實成天樂並走遠,觀前街人很多,像他這種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小伙混進人堆里幾乎就找不着了。他就在附近一條很熱鬧的巷子口遠遠的看着這邊,親眼看見了兩個服務員陪着於飛去街角的提款機去取錢,又看見於飛打着飽嗝、面帶恨意的離去,一直在那裏呵呵傻笑。
說來也奇妙在傳銷團伙里呆了一個多月,今天早上剛剛來到大街上竟有一種恍然感,仿佛是穿越了兩個世界。等逛完街吃完飯,這種感覺已經完全了,眼前就是平平凡凡、正正常常、普普通通的人間。他又在觀前街一帶逛了半天,等確信劉書君和於飛早就走遠不會再找時候,悄悄又溜了回去。
在於飛曾取過錢的同一個提款機前面,成天樂也掏出了銀行卡。取自己的錢本是正大光明的事,可樣子卻多少有點鬼鬼祟祟,總像擔心被誰看見似的。卡里有兩千取了一千隨身揣好,然後又回到了那家掛着「夢湖美蛙」招牌的飯店。
下午三點多鐘,正是飯店裏最清閒的時候服務員已經溜到涼快的地方打瞌睡去了,剩下的服務員和幾位廚師正坐在散台大廳里喝茶閒聊。飯店的那位迎賓小姐正準備把那身無袖紅旗袍換下來休息一會,就看見中午匆匆衝出飯店的那個小伙子,又背着包回來了。
飯店裏每天進進出出那麼多客人,迎賓小姐不可能記住每個人的形容相貌,可是她對成天樂的印象絕對深刻、一眼就能認出來,因為這小伙今天進門和出門的表現都太特殊了。她趕緊站起身來迎上去問道:「先生,您是回來找那兩個朋友的嗎?他們早走了!那位女士先走另一位先生後來結的賬。」
 22905;之所以說得這麼清楚,是好奇中午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小伙和那位姑娘明顯有逃單的嫌疑,因為他們留下的另一個小伙好像沒做結賬的打算。但令人奇怪的是,聽當時包間裏的服務員說,最後留下結賬的那個小伙點菜時就自稱要請客,而且一桌菜全是他自己點的。當時服務員都覺得明顯點多了,沒想到最後竟然吃得乾乾淨淨。
自己說要請客,很大方的點了那麼多菜,身上卻不帶錢,要他刷卡還不干,非要去提款機取錢!而另外兩位被請的客人卻像逃單似的提前溜了,這算怎麼回事啊?飯店裏每天遇到形形色色的客人不少,想逃單的也但這麼奇怪的並不多見!更加令人納悶的是,那個溜走的小伙竟然又回來了這回是想上洗手間還是想結賬?
不料成天樂的回答更出乎迎賓小姐的意料,只聽這小伙子說道:「外面那個招聘廣告是你們家?我是來應聘的!」
迎賓小姐徹底愣住了,以為自己沒聽清,又問了一句:「先生,您剛才說什麼?」
成天樂竟被問點害羞,儘量口齒清楚的答道:「我是來應聘看見了外面掛的招聘廣告們飯店不是正在招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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