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竇芳儀死亡的調查並未曾停下腳步,熙妃依舊被禁足在合儀殿,但是有了周歲宴在合儀殿舉行的旨意之後,熙妃這個禁足,早已經名不副實。
沒見過誰愛的妃子禁足,還能禁到這個份上的。
姒錦處于禁足期間,自然是不能出去的,但是宮裏頭的動靜卻通過姜姑姑、雲裳嗨喲陳德安知道的清清楚楚。一石激起千層浪,這樣的結果姒錦一點都不意外,畢竟這樣的結果也是她刻意追求而來的。
而且,進過這次事情,姒錦雖然沒能從蕭祁的口中得到一生一世的承諾,但是他能這樣把這件事情揭過去,其實她也能感受到蕭祁那顆傲嬌孤冷的心下的含義。
有些人就是這樣的驕傲,寧死也不肯讓人看出他低頭。
內廷府里自得了旨意,就開始忙碌起來,將大皇子周歲宴所有章程都遞到了合儀殿來。姒錦並未出面接見,若是讓姜姑姑出面把事情接了過來。現在姒錦也想明白了,到了她如今的地位,如果再給你以前一樣,對誰都是一張笑臉,和藹近人,不僅不會得到別人的敬重,別人反而會認為你正因為沒有家族底蘊,所以才會這樣的卑微見誰都給一張好臉。
他們對着你笑,但是心裏未必能看得起你。
以前姒錦是覺得自己骨子裏頭有個平等的思想,但是經過這麼多的事情,要是還作繭自縛,死了也不冤枉了。
在這裏,這種地方,親民是不會讓別人敬畏你,他們雖然會說你這個人不錯,但是沒有震懾力,這些人不會真的把你放在心上,她們並懼怕你,在陷害你的時候,不會有顧慮這人能這樣誣陷嗎?
竇芳儀的事情,之所以能這樣順利地扣在她頭上,也跟姒錦平日行事的性格有關係。換成別人,不要說皇后跟貴妃,便是賢妃幾個,他們也不敢這樣做。
姜姑姑接了內廷府的單子進來,畢恭畢敬的雙手呈上來,立在一旁開口說道:「請娘娘過目。」
姒錦這才接過來,打開單子看了看,膳食酒水,大殿佈置,歌舞表演,上頭每一項都寫得清清楚楚。就拿宴席上的膳食來說,這可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
誰家擺個宴會,吃食最緊要的一項,從這裏就能看出這個宴席的鄭重程度,以及地位的彰顯。
就是這樣簡單。
「四干碟、四鮮碟、四冷葷、四青菜、四甜碗。頭道菜十八樣,頭道點心配一湯菜:二道菜二十樣,二道點心配一道湯菜:三道菜二十八樣,三道點心配二湯菜。所有菜色皆是最新鮮的,御膳房這道膳食單子先送到內廷府,內廷府發回三次修改,這是最後內廷府通過的單子才送到娘娘跟前閱看。」姜姑姑心裏咋舌,就這樣的規格,都及的上年宴了。看來內廷府那些老滑頭,經過這些事情也已經看清楚了主子在皇上跟前分量,這是借着周歲宴的事情討好呢。
姜姑姑長長的鬆了口氣,內廷府就是宮裏的一道風向標,他們這次的手筆很快就會傳遍後宮,到時候大皇子的周歲宴必然會成為萬眾矚目的對象。
這樣的宴席規格,當初玉珍公主的周歲宴可萬萬及不上的。雖然說公主跟皇子的宴席規格本就差着級別,但是其實這事兒還是皇上一句話的事情。要看皇上願不願意給這個臉面,如果皇上有意打壓主子,這單子必然不會通過的,如果通過了,這就代表着大家明白了大皇子在皇上心裏的地位。
這宮裏,很多事情都從這些事情上,看出一個人受不受寵。
姒錦其實沒能看明白,拋棄了姜姑姑一個眼神,經過姜姑姑的解說,姒錦這才知道這裏的門道。雖然知道一個宴會裏頭的玄機,但是沒想到這裏頭的意思這樣多,頓時恍然。
等到蕭祁下了朝回來的時候,姒錦就把宴席單子給他看。
蕭祁更衣坐下後,拿過單子瞧了一眼,然後就看向姒錦,手指在單子上指了指,「這些人倒是乖覺。」
姒錦就知道蕭祁知道這裏頭的貓膩,白了他一眼,然後笑米米的問道:「那你答不答應?」
「單子送到你這裏來的,你自己做主就是。」蕭祁笑。
姒錦呵呵兩聲,她可不認為內廷府是真的指給她看的,這些人最滑頭。不敢試探皇上的意思,就從她這裏下手,倒是明白得很。其實這樣的試探,更多地還是,想要知道自己這個寵妃到底還得不得寵,畢竟大皇子的周歲宴在合儀殿舉辦,也能說成是皇上要給大皇子體面,所以她這個母妃只是沾了光而已。
看着姒錦毫不遮掩的翻了個白眼,蕭祁一本正經的點點頭,「勉強還能過得去,就這樣定下吧。」
姒錦立刻就把姜姑姑叫了來,當着蕭祁的面吩咐道:「你把這單子親自送回內廷府去,就說皇上已經看過了,道是勉強過得去,就照着這個準備吧。」
姜姑姑臉上帶着笑,接過單子屈膝行禮,「是,奴婢這就去一趟。」
姒錦點點頭,姜姑姑這才倒退出去,臨出去前悄悄地側眼打量了皇上一眼,只見他眉眼含着淡淡的笑,凝視着娘娘的眼神帶着幾分寵溺,不敢再多看,快步退出去。一直到出了殿門,姜姑姑這才鬆了口氣,整顆心直到這一刻才真真正正的安下了。
姜姑姑親自去了內廷府,受到了熱烈的歡迎,等到姜姑姑把話傳過後,內廷府的幾位管事臉上的神情有些微妙。姜姑姑一看這幾個人的神色,就知道自己猜得不錯,這些人果然是借着這張單子試探的。
現在看來已經知道結果了,姜姑姑一副什麼都不知情的樣子,笑着說道:「如此就有勞幾位大人了,大皇子的周歲宴可就全看幾位了。」
「不敢不敢,能為大皇子出力這是屬下等人的榮幸。」
姜姑姑微微福身,這就起身告別了,一路腳步輕鬆的回了合儀殿。
等到內廷府這邊「悄悄」的把宴席單子的事情放出風去,中秋宴會已經迫在眉睫。熙妃註定不能參加宴會,這也是在皇上面前出眼的一個好機會,因此大家都很用心的準備,畢竟沒有熙妃礙眼,皇上的眼睛總能多看別人幾分。上一年的中秋宴會白準備了那麼長時間,正好趕上了熙妃生孩子,全給攪亂了。
中秋佳節,姒錦雖不能參加宮裏的宴會,在合儀殿還是不能省了。特意讓岳長信做了各種餡料的月餅,而且姒錦還特意畫了幾個被出新裁的花樣,岳長信拿到手裏後,又讓內廷府的人趕着做出來模子。
姒錦捏了一個鹹蛋黃的月餅給昱琞吃,他卻拿在手裏掰開了揉碎,只撿着裏頭的蛋黃吃,不喜歡吃外頭的麵皮,全都捧着小碟子將揉碎了不成樣子的麵皮給了她母妃。
姒錦看着這別出心裁的中秋禮物,雖然她也不喜歡吃麵皮,還是當着兒子的面十分歡喜的吃了。昱琞就高興地拍起掌來,姒錦用力抱着兒子,這小子最近飯量大,小身板越來越重了。抱一會兒就覺得很吃力。
但是當娘的,就算是兒子再重,也有抱起來的力氣。
合儀殿距離鳳寰宮雖不遠但是也並不近,因此並聽不到鳳寰宮裏的熱鬧,只有些許零零碎碎的樂聲傳來。姒錦讓合儀殿的眾人都分了月餅美酒,許她們今晚能熱鬧一回,只要把差事分配好就成了。
等到中秋過後,這些人還能輪班見一見家裏人,這可是大喜事,這幾日眾人當差都十分盡心盡力。
金織玉繡將一張紫檀木鏤空雕花小圓桌放在院子裏,桌子上擺了酒菜,桂花酒,圓月餅,襯着滿院的桔花,濃濃的節日氣息撲面而來。
姒錦讓人在地上鋪了厚厚的地衣,昱琞就在上頭打滾賣萌,小鞋子也踢掉了,只穿着襪子扶着桌子一圈一圈的轉。現在能連走兩三圈不會摔倒了,走路越來越穩當。
姒錦輕酌一口酒,心裏卻在想着,這會兒也不知道鳳寰宮裏多熱鬧,想必那些美人們個個都要想法在在蕭祁跟前露露臉呢。
還有太后坐鎮,那麼喬靈夷肯定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姒錦想起來就有些不舒服。不過這樣的日子,蕭祁不能扔下太后皇后就跑到這裏來陪着她,只能等到宴會散了,蕭祁沒有被哪個美人勾走,才會回來的。
而此時,鳳寰宮裏也正熱鬧,貴妃帶着眾人輪番上前給皇上敬酒。這樣熱鬧喜慶的日子裏,吉祥喜慶的話不絕於耳,便是蕭祁也不會板着臉將眾人拒之門外。
國祚昌隆,後宮和諧,這樣一幅盛世美景,蕭祁當然不能敗興,耐着性子由着眾人一一上前敬酒,他也個個給了顏面。
滿殿華服美人,明亮璀璨的宮燈下,就像一幅絕美的畫卷。蕭祁坐在上頭,旁邊坐着太后,另一邊略矮一些的位置坐着皇后,皇后之下便是貴妃等人。太后旁邊依舊是由喬靈夷陪伴一旁,今日的喬靈夷在這滿殿華服的映襯下,一身素色宮裝倒是別有風格。
玉手執銀壺,玉帶束蠻腰,烏髮堆華髻,步搖閃流光。喬靈夷身姿裊娜行至蕭祁面前,目若秋水,唇角帶笑,凝視着蕭祁,「表哥,今日這樣的好日子裏,容我給你斟一杯酒,可好?」
蕭祁的目光收回來落在喬靈夷的身上,今日的她倒是跟往昔不用太一樣,收斂去了那些令人不悅的光芒,這模樣倒是跟記憶中的讓你重疊在了一起。
「好。」蕭祁應了一句,這個面子還是要給的,大殿裏不是她第一個,也不會最後一個,沒必要弄得難看。
喬靈夷就笑了,提壺斟酒,輕聲說道:「上次給表哥斟酒已經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那回我不知道輕重,給你用大碗斟的滿滿的,結果害得表哥醉了一天一夜,為此姑姑狠狠的訓了我一回。」
提起以前的往事,那些記憶重新被翻騰出來,抹去灰塵,又漸漸地散出原本的光澤來。
蕭祁淡淡點頭,神色微微柔和了一分,「那時年少,並不知道這一碗酒的分量會那麼厲害。」
「是啊,自從那回後,姑姑就再也不許我輕易碰酒了。」喬靈夷收回手,小小的酒盅里散出濃濃的酒香,「只此一小杯,略表我一番心意,祝願表哥江山一統,固若金湯,時時開心,幸福年年。」
蕭祁端起酒杯的手頓了頓,腦海里就想起那一年,喬靈夷在他被其他皇子欺負後,就咬着牙曾經說過,「總有一日,表哥一定會江山一統,這些人再也欺負不了你去。」看着喬靈夷,蕭祁面上的笑容頓了頓之後,想要說點什麼,最後又咽了回去,只是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別人來敬酒,蕭祁只是輕抿一口罷了,只有皇后跟貴妃有殊榮一飲而盡,現在又多了一個喬靈夷,眾人的目光不由得停落在這裏盤旋,關注。
喬靈夷見好就收,博得些許好感也不敢跟以前一樣得寸進尺,輕輕福身行了一禮,就毫不遲疑的轉身回了太后的身邊伺候。
蕭祁凝視着喬靈夷的背影,良久才收回眼神。而這個眼神,落在眾人的眼睛裏味道可就不一樣了,難道今晚上就讓喬小儀拔了頭籌嗎?
人人心裏都忍不住的去想,熙妃雖然復寵,但是竇芳儀的死還未定案,熙妃就擺脫不了嫌疑。大皇子的周歲宴定在合儀殿,未免不是皇上疼愛大皇子給他的體面。如果是這樣的話,熙妃的地位只怕已經不是之前那麼穩固,這個喬小儀真是會找機會,而且她好像跟以前的行事不太一樣了,這樣的她明顯的被皇上看進了眼中。
喬靈夷回到自己的座位,似是並未察覺大家的目光,眉眼帶着恰到好處的微笑,姿態並未有任何異樣坐在那裏。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她用帕子悄悄地擦拭乾淨手心裏沁出來的汗珠,她不是不緊張的,幸好事情比她想像的要順利一些。
看來自己以前實在是太心急了,這才令表哥不悅。喬家的事情就是她的短板,這一次痛定思痛,她再也不會那麼蠢了。縱然太后令她跟表哥提要求,但是現在自己地位並未穩固的時候,她不會再任由姑姑擺佈了。
熙妃這次跌了一個跟頭,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就算是扳不倒她,但是至少在表哥心裏也種下了一顆懷孕的種子。所以,不能着急,她要一步一步的重新換取表哥對她的好感跟信任。
姑姑說的對,她以前太急躁了,被熙妃的盛寵給激的迷失了方向。
看看,只要她能定下心來,表哥其實也並不會真的對她那麼絕情。歸根結底,她跟表哥的爭執都在喬家的根源上,只要她能狠下心來,再也不問娘家事兒。
如同熙妃那樣。
喬靈夷半垂下面頰,不着急,日子還長着呢。
「皇上,宮裏才有兩個孩子,皇子還是太少了些。你也應當多去年輕的嬪妃那裏走一走,要給皇家開枝散葉。給玉珍和昱琞多生幾個弟弟妹妹才是,這宮裏這麼大,孩子多了才熱鬧,你說是不是?」太后酒過三巡,這才看着蕭祁徐徐開口,這次她並未一把推出喬靈夷,而是把新進宮的秀女都提在話里。
皇后面上神色微變,只是帶着柔和的笑容聽着。一旁的貴妃看了太后一眼,心裏思量一下,便附和太后的話,輕輕一笑,說道:「太后娘娘說的是,新進宮的妹妹們,李才人泡得一手好茶,王才人丹青功深,蘇美人腰肢柔軟舞技精深。楚貴人彈得一手好琴,彭娘子腹有詩書吟詩作賦也是極好的。皇上宮務繁忙,有時間也該讓幾位妹妹一展才藝,為您消除疲憊才是,這才不負她們進宮的初衷。」
被貴妃提到名字的人,面上都忍不住的帶了幾分喜悅,要知道她們進宮這麼久了,不要說侍寢,就連尋常見皇上一面都很不容易。現在有了太后跟貴妃的話,皇上應該能聽進去幾分吧?
大殿裏雖然歌舞照舊,但是大家的心情卻已經是天翻地覆。
蕭祁先是跟太后對視一眼,笑着說道:「太后說的極是,朕是打算再給玉珍跟昱琞添弟妹的,宮裏頭還是孩子多了熱鬧。」
太后很滿意皇帝的態度,輕輕頷首,「皇上這樣想就對了,子嗣為大,是該當做大事來做的。」
蕭祁笑,隨着皇帝的話,大殿裏的氣氛頓時變得火熱起來。
蕭祁似是恍然未覺,那一道道熾熱的光芒如有實質的落在他的身上,讓他的心頭有些不悅。輕抿一口酒,這才轉頭去看貴妃,一字一字笑着說道:「朕竟不知道貴妃跟新進宮的嬪妃這麼相熟,看來你倒是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貴妃心裏一頓,面上卻是毫不改色的羞稔一笑,「臣妾以前固步自封,倒是冷落了姐妹們。如今玉珍正是愛玩的年紀,帶着她出去走走,跟大家接觸的多了,倒是才發現自己以前做的很是不對。」
「是嗎?」蕭祁輕聲應了一聲,帶着玉珍跟宮嬪多走動,貴妃這是打什麼主意?
蕭祁沒再說什麼,倒是側頭跟皇后說起話來。貴妃含笑看着,心裏卻漸漸冷下去,皇上到底什麼意思?在他心裏,其實還是更看重皇后不是嗎?上回熙妃的事情,有皇后力保,皇上現在又對熙妃舊情復燃,難免不會覺得皇后做的事情更合他的心意。
可是自己這麼努力地想要合着皇帝的心意,這麼「友愛和睦」新進宮的宮嬪,難道皇上就看不到眼睛裏嗎?
她這樣做是為了什麼?他怎麼就看不到!
咽下心頭的不滿鬱悶,貴妃半垂着眼眸,眼角看向喬靈夷的方向。這次倒是學乖了,就是不知道她這一招能不能留住皇上。至少在她看來,熙妃跟喬靈夷中間,她是一定會站在喬靈夷這邊的。
她跟太后之間的利益比較統一,兩家目前沒有衝突的地方,互相協助幫扶這才是最可行的策略。倒是皇后,現在跟家裏鬧得很是不愉快,難道她以為只要順着皇上的意思,就能一路笑到最後嗎?
沒有家族的支撐,她這個皇后也不過是空架子罷了,就跟熙妃一樣,只要一場巨變,她們就如同空中樓閣,消失不見。
貴妃暗想,她做的沒錯,皇上怎麼能靠得住呢?他身邊有那麼多的女人,只有家族才不會拋棄她們,永遠保證她們的利益。
貴妃想起上回見她母親時,母親說的話,她也想在生個皇子,但是皇上不在長樂宮留宿,她跟誰去生?她的年歲還並不太大,但是在這些新進宮的嬪妃面前,到底是不如她們水靈了。
熙妃若不是進宮的時候太小,又豈能在皇帝跟前得寵這麼久。熙妃現在的年齡,也不過是跟這一品進宮的人不相上下而已。
當下不可期,貴妃現在只想着,下次選秀,要家裏頭多看看,最好送進來一兩個角色才好。到時候熙妃的年齡也大了,自然是不及新進宮的人,那時候她依舊是貴妃,即便是不得寵了,也是僅次於皇后的人。
今日熙妃未至,皇上是留宿鳳寰宮,還是會照着太后的意思臨幸別的嬪妃?
總不會這種時候,守着滿殿的美人,皇上還會回合儀殿去!
-本章完結-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327s 3.958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