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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一出,姒錦就有些意外的看向蕭祁,他可不是這樣隨意開口的人,不會是受什麼刺激了吧?
「你沒事吧?」
蕭祁黑了臉。
姒錦「呵呵」傻笑一聲,「這點小事那裏需要皇上費心,我心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該做什麼。」
兩人沒再說話用午膳,吃晚飯進了裏間休息。腦子裏,蕭祁去想着姒錦說的該做什麼?
蕭祁不是傻子,自從姒錦懷孕之後所有的動作都能看得出她心裏是有計較的,以前她恨不能窩在頤和軒一步不出,但是現在偶爾也會挺着肚子出去走一圈。若是遇上說話不規矩的更加不會退讓,總會去皇后那裏討個公道。
皇后這些日子待姒錦似乎又恢復之前的態度,不知道兩人是不是有什麼,但是姒錦現在的言行分明就是往貴妃的老路上走,他的不得不仔細思量這裏頭的干係。姒錦可不是那種頭腦一熱就會衝動的人,她這樣做肯定有她的道理,只是她暫時沒說,他就自己琢磨。
琢磨來琢磨去,就發現了一個秘密。
姒錦捧起皇后的端莊大度賢淑良善,自己則是一副新晉寵妃共有的囂張跋扈,當然姒錦的跋扈是有分寸的,但是她這樣做背後的苦心,卻讓蕭祁很是有些複雜的感覺。
關於秀女的事情,姒錦從沒有在蕭祁面前主動提起過。蕭祁不是那種愛情為主的男人,而她也不是愛情為生的女人,兩人一直這樣相處憑的就是日積月累的默契。
這個話題不是一個好的話題,蕭祁從沒有說過要為她守身如玉,她也從沒有要求過他守身如玉。這不是笑話嗎?你憑什麼讓一個皇帝一輩子只忠心一個女人?現代男人在婚姻法的約束下都未必能做到的,你讓一個擁有三宮六院,就宛若守着一桶魚的貓不偷腥,這不是很天真的事情嗎?
姒錦自認為自己也沒那樣大的魅力,但是蕭祁所處的環境,給了姒錦很大的希望。就比如這兩年來蕭祁不碰別人,是真的怕她吃醋,或者是他真能做到柳下惠那般?自然是不是的。能讓蕭祁忍耐得住的是目下朝廷的形勢,所以不管過程如何,結果是一樣的,反正蕭祁不碰別人,這個過程她就忽視了。
這樣她能開心些過日子。
雖然心裏很理智,但是蕭祁待她卻是不一般,衣食住行就沒有想不到的。他對好,她自然也要對他好。人家都說感情就是處出來的,她現在已經能理解這裏頭的幾分滋味了。
比如姒錦現在就不愛一個人用膳,晚上也不愛一個人守着寬闊的床,習慣了兩個人磨磨擦擦的日子,忽然間變成一個人,卻是就像是少了很多東西一樣。
比如現在,兩個人獨處的時候,姒錦就不愛提起那些令人不舒服的秀女,反正人是要進宮的。但是進宮之後,她能不能受得住蕭祁,那就是她的本事了。
想到這裏,姒錦又笑了起來,看着挨着蕭祁坐下,抓過他的手指一根一根轉圈玩,嘴裏卻說道:「關於稅糧拖欠不交一事,我想了一個辦法出來,你要不要聽?」
蕭祁抓過軟枕靠枕,厚實鬆軟的軟枕靠在身上,渾身的骨頭都覺得鬆緩了。看着姒錦小心眼的在他面前咬緊牙關也不肯提秀女的事情,就知道她心裏肯定是泛酸呢。
以為這會兒姒錦就是扎個話題岔開,也沒怎麼上心,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指玩耍,順嘴問了一句,「什麼好辦法說來聽聽。」府庫積欠一事歷年有之,這件事情牽涉甚廣,並不知一刀下去就能斬的一乾二淨。朝廷施壓讓地方繳納欠糧,而下頭的官員只會逼迫百姓,如此一來就會造成民怨。積怨一深,誰知道會出現什麼問題。
這事兒難就難在這裏。
蕭祁一直在想找個合適人,應當深入地方,徹查利弊,一舉掌握實證,他這邊才能有底氣釜底抽薪。這事兒說起來簡單,但是真的實施起來難度極大。各地地方官宛若地頭蛇,各方勾結,互為支援,又有京都官員庇護,哪有那麼容易。
姒錦並不知道蕭祁的想法,兩人生活的時空不同,造就了思想上的差異。姒錦的行事方式,倒是極大的有現代人的特徵,說干就干,絕不拖泥帶水。不動就不動,一動必然是狠的。
「我自己胡思亂想的,也不知道合適不合適,你且隨意聽聽就是。」姒錦也不知道自己這個法子行不行,酌量一下就說道:「我一直在想,地方上府庫欠糧是真的沒有糧食還是被瓜分了?如果真的沒有糧食,那就算了。可要是百姓繳納上來的糧食被那些混賬東西給私分了,下頭百姓只會埋怨朝廷加重稅負,上頭朝廷只會以為百姓狡詐不肯交糧。」
蕭祁聽着就點點頭,「以前確實有這樣的事情,不過現在他們未必敢這樣明目張胆。」他父皇在位的時候,曾經狠狠的整治過一回,就是官逼民反,南邊起了大亂,整整一年都沒能消停。
「都說流水的縣官鐵打的賬房,我在想如果咱們從各地府縣的賬房入手撕開一個口子,如果成功,這事兒可就容易多了。」
蕭祁聽了這話神色一下子鄭重起來,連帶着人都坐直了身子,看着姒錦不語,聽着她往下說,「縱觀朝廷歷年派下去查案的官員,有資歷的不一定曉的農桑,同齡人曉的農桑的未必能有處理政事的經驗。如果能找到一個曉的農桑事,又有極為豐富的處理政事的官員,悄悄派遣下去,拿着皇帝手諭從各地賬房撕開一個口子,徹查積年府庫收入,如能順利,必將會掀起南邊州郡大亂,官員攀咬,趁此機會皇上手中去歲的新科進士,正好安插下去,個個都從最低的職位歷練起來,不出三五年,這些人將成為皇上手中最厲害的刀鋒。」
積年老賬房,手裏一定會有當地府衙的暗帳,這是他們這些人保命的東西。以前姒錦不懂啊,但是看過那麼多的電視劇,多少給普及了點知識。蕭祁作為一個皇帝能指點江山,處理政務,但是沒那麼多的精力去管一個小小的縣官身邊的賬房如何生存的。就跟大象能知道螞蟻在吃什麼,這是一個道理的。
人到了一個高位上,難免就會燈下黑。
姒錦綜合前世經驗,結合眼下事情,覺得從這樣的一個角度入手,雖然也不太容易,但是一旦撕開一個口子,江南官場大亂,勢必會有諸多官員落馬,屆時既能收繳所欠稅糧,還能將無用官員斬下馬扶持自己人上位。
多好的事兒啊。
說完,姒錦就看着蕭祁,只見他眉峰緊蹙,最近緊抿,一雙眼睛卻格外的亮。感受到姒錦的目光,蕭祁對上她的眼神,「你怎麼想到這一點的?」他想了幾十種辦法,但是每個辦法都會牽涉眾多,一旦被人察覺,必然會滯納腳步,難以前行。
可是,姒錦這個辦法,卻給了他眼前一亮,從另一個角度下手的興奮。
沒錯,是興奮!
「我只是在想大樹憾不動,螻蟻好解決,因此才想到這一點的,你覺得有用嗎?」
蕭祁定定神,反握住姒錦的手,「現在不好說,就算是可行,也需要謹慎安排。上頭下去的人,只找一個小帳房,沒有來自上頭的壓力,這個小帳房未必就會說實話。所以此時還需要從長計議,就算是要做,也得一明一暗兩處夾擊方才能見成效……」
姒錦聽着蕭祁的話不由一愣,她只是提供一個建議,知道這個法子可行,但是這樣的法子也有很大的不足。沒想到蕭祁一下子就抓住了要點,這智商……
蕭祁越想越覺得此時可行,站起身來看着姒錦,「你好好休息,晚上我來陪你。」
「好。」姒錦笑米米的應了,只要不去找哪個小狐狸精就成,哪怕睡在崇明殿也沒關係,如果能來頤和軒就更好了。
揮着小手絹,親自把蕭祁送到了院門口。蕭祁走了兩步猛地回過頭來,就看到姒錦還在揮着小手帕,臉上的笑容在陽光下閃閃生輝。這樣的她,好像很開心的樣子,連帶着他也跟着笑了笑,這才轉身走了。
姒錦挺着肚子看着蕭祁走遠了,這才扶着雲裳的手往回走。進了院子,也不急着進屋去,就圍着花壇開始慢慢地繞圈。她果然是待蕭祁越來越真心了,瞧着他走都覺得不舍,哎,他也回頭來看自己,想來也是不捨得吧?
散步消食過後,姒錦就回去午休。翻來覆去的一時無法入睡,突然就想起了玉珍公主周歲宴時的情形,那天貴妃也是留了皇帝在長樂宮,這次姒錦總不能再厚着臉皮去把人搶來。沒想到她沒出手,倒是皇后娘娘出手了,總之貴妃沒能如願,皇后搶了人去,又把皇上推到了她這裏。
皇后表達的善意,她能接收到,只是衛國公府的姑娘也選秀進宮,皇后想要個孩子,大可以要親妹妹的,這還有楚家的血脈呢。也就是從你那一次起,皇后跟貴妃的聯盟又徹底打破了,放佛又回到了之前的情形。
這次貴妃扶着蘇蕊上來,只怕就是針對自己來的。楚家姑娘皇后有什麼打算她也不知道,只是她想想要初封高位也不可能,都有個皇后了,楚家肯定不會再出一個高位嬪妃,這個楚家女進來就是個生子的工具而已。
眼看着選秀就要進入尾聲,太后應該回來了吧?太后娘家的那位姑娘喬靈夷,若沒有她護着,初封的位份肯定高不了,所以太后一定會着急回來的,只是宮裏頭為何還沒有風聲呢?
從別宮回來路途倒是不遠,不過幾日的功夫,但是宮裏頭迎接太后,那壽康宮也得早早的打掃除塵,佈置擺設器物,安排人手伺候,這些都需要時間。
姒錦想着想着就睡着了,下午醒來的時候,就聽說蕭祁招了幾位大臣去崇明殿,天擦黑的時候管長安親自過來傳話,蕭祁晚上不過來了,宿在崇明殿,讓她早些安寢。
姒錦隱隱覺得蕭祁這麼快的安排稅糧拖欠一事,可能跟太后回宮有極大的關係。不過,姒錦也想不明白這跟太后回不回來有什麼關係,太后回來還能明擺着干涉朝政不成?
一夜好眠。
蕭祁做事,素來是草灰蛇線,綿延千里,她一時看不透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作為一個皇家出身的陰謀陽謀的高手,姒錦還是很有自知之明,自己是拍馬難及的。
明秀宮裏,留下的秀女要學規矩月余。有了上次雲裳傳話的事情之後,皇后娘娘特意下了旨意,沒有進行最後選拔,誰都不可隨意出明秀宮,後宮諸人也不可隨意造訪明秀宮,以免造成誤會。
姒錦再一次覺得,皇后娘娘真是神助攻,貴妃這會兒怕是要氣歪了鼻子,偏偏讓她省了心,免得整天想着那蘇蕊會不會又出么蛾子。
明秀宮被看管起來,宮裏頭頓時又恢復了平靜,倒是在這個時候驍龍衛跟飛龍衛的比試要開始了。
一大早,蕭祁就換了衣裳,笑着對姒錦說道:「可惜了你不能去看,等你生了後,我再帶你出去。」
「我也能出去啊?」姒錦還真是吃了一驚,能有這樣的好事兒,不用一直呆在宮裏還能出去放風?
蕭祁對上姒錦的眼神,噎了一下,才說道:「會的。」
姒錦就笑的更開心了,那真是太好了,「你要說話算數。」
「金口玉言。」
姒錦帶着十二萬瓦特閃瞎人眼的笑容把蕭祁送了出去,雖然看得出蕭祁面上的一絲猶豫,這事兒肯定沒有那麼簡單,不過他既然答應了,這就是一份承諾,先加下,再兌現。
驍龍衛跟飛龍衛的比試,前朝後宮都是一件大事兒,前朝是擔心驍龍衛應了,飛龍衛以後就沒有立足之地,只怕會成一個擺設而已。後宮盯着是想着如果熙容華的哥哥勝利了,那熙容華在皇上跟前就更有顏面了,難免令人不舒服。
此次比試瞧着不過是友誼賽,其實卻是一場淘汰賽。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贏了的,自然會成為皇上跟前最受器重的皇家護衛,而另一個自然成為一塊踏腳石,再無尊嚴可言。
姒錦也很緊張,雖然她對自己的哥哥很有信心,但是飛龍衛有世家支持,自然也不能小看。因此今日比試一開始,姒錦在頤和軒里也是有些坐臥不安,讓陳德安出去打聽消息,自己在頤和軒等着。
快六個月的肚子裏,姒錦走一會兒坐一會兒都很累,身後墊了個彈墨軟枕,也不一會兒就起身在屋子裏轉圈。
雲裳看着主子這個樣子,就開口說道:「要不奴婢請齊榮華來陪您說說話?」
姒錦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搖搖頭,「算了。」有了上次的救命之恩,她跟齊榮華之間往來倒是不會引人注目了,但是她也不想太高調。畢竟太后回來後要是真的瞧她不順眼,到時候遷怒到齊榮華身上,自己豈不是連累人家。
身居高位者,遷怒這樣的事情,在她們看來只最正常不過的了。
左等右等,一直到日落西山的時候,陳德安才滿臉汗水的跑回來了,「主子大喜,驍龍衛大獲全勝!」
姒錦頓時就笑開了顏,滿屋子的賀喜聲,讓她整個人都有些恍惚了。她雖然是對她哥哥有信心,但是沒有明確的結果前,總司心裏有些擔心的。現在好了,姒錦笑着看着大家,「賞,頤和軒上下每人多發一個月的月例,從我私庫里出。」
「多謝主子恩賞。」頤和軒里上上下下都變得熱鬧起來,這樣的好事情當真是人人臉上都帶着笑。雲裳親自取了銀子出來,挨個的發了下去,院子裏一疊聲的謝賞聲,姒錦隔着窗子都開心的笑了起來。
蕭祁來的時候就感覺到了頤和軒里不同以往的熱鬧,姒錦就把事情說了一遍,蕭祁大手一揮,又賞了一遍。這回是管長安出去發賞,院子裏有一陣陣山呼海嘯般的謝恩聲。
「你哥哥真是沒有令朕失望,這次的事情做得好,就該這般手下見真章。」蕭祁大笑一聲,可見是真的開心極了。
「我記得飛龍衛的首領好像是貴妃娘娘的二哥,這次貴妃娘娘只怕要看我更加不順眼了。」姒錦眨眨眼,看着蕭祁說道。
蕭祁看着姒錦,「你還怕這個?」
「怕啊,怎麼能不怕。貴妃娘娘可比臣妾威風多了,伸伸手指就能為難死我。」姒錦假裝抱怨,眼睛裏的笑容卻是擋也擋不住。
蕭祁如何聽不出姒錦話里的意思,順着她的話說道:「等你平安生產,到時候我也好提你的位分。」
「那我能自己養孩子嗎?」姒錦仙子最擔心的就是自己的微分太低,不能自己養孩子。雖然她心裏能確定,蕭祁肯定也不會同意這孩子給皇后養,但是要是真的到了那一步,誰會妥協不說,但是最憋屈的一定是自己。今日娘家爭了光,姒錦看着蕭祁心情大好,就想要個承諾。
「交給別人養,我也不放心,自然是要你養着的。」
這世上再也沒有比這句話最動聽的了,姒錦一頭扎進蕭祁的懷裏,「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反正皇后娘娘也應該不稀罕跟我搶孩子了。」她妹子都進宮了,為的是什麼誰還不知道。
蕭祁聽着姒錦這話,點點她的額頭,「真是大膽。」
「我就在你跟前說說,在外頭我可不敢。」姒錦故作膽小狀,這白蓮花偽裝技能真是越來越嫻熟了。
驍龍衛是蕭祁一手所建立,今日大展神威,將飛龍衛處處碾壓,他自然是十分的興奮。如此一來,擴充驍龍衛的事情也立刻提上了日程,「這件事情兵部有意插手,沒想到你哥哥倒是個硬脾氣一口氣給回絕了,頗有乃父當初跟戶部吏部對峙的威風啊。果然是虎父無犬子,你父兄都很好。」
家裏人被讚揚,被皇帝器重,自然沒有比這個更令人開心的了,蕭祁就笑着說道:「若沒有你在後頭護着,他們哪能這樣順當,我家裏人都清楚地。」
「你也別替他們說好話,我說的都是真的。」蕭祁知道姒錦小心慣了,也沒怪她,兩人說笑一通,蕭祁這才有板起臉來看着姒錦說道:「再過半月,太后回宮。」
姒錦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硬了,這還是蕭祁第一次在她面前提及太后,她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試探的問道:「也不知道太后娘娘會不會喜歡我?」拐着彎的探問這兩母子的狀況。
蕭祁就看着姒錦,「你現在不做的挺好的,凡事跟在皇后身後就好。」
這什麼意思?
姒錦眨着眼睛看着蕭祁。
蕭祁拍拍姒錦的手,這才徐徐說道:「太后一向不太喜歡皇后,倒是很喜歡貴妃。出宮這些年,也不知道這性子變沒變,你素來很得皇后歡心,一切聽皇后的就是。」
咦?蕭祁什麼時候跟皇后這麼融洽了?難道因為終極大boss即將出山,這倆人就又聯手了?想起這段日子皇后對自己的周到維護,難道這裏頭也有蕭祁的手筆?
如果這樣的話,皇后突然轉變的善意,倒也能說得通。姒錦神色複雜的看着蕭祁,她沒想到,他會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這麼的護着她。
「我都聽你的。」姒錦環住蕭祁的腰,一時對太后的恐懼也散了去,他這樣護着她,她就願意為他衝鋒陷陣!
第一百四十五章:禮物與鬧事
用過晚膳之後,姒錦在院子裏走圈消食。蕭祁坐在書房裏看摺子,每當這個時候,隔着一扇窗,兩人只要一回頭就能看到對方。姒錦總覺得這種事情有些意思,在現代的時候,兩口子過日子,誰進房間還敲個門打個招呼的,那都是推門而進。
但是現在不行,雖然她進去蕭祁也不會生氣啦,但是總覺得人家在辦高達上的國家公務,自己進去隨時打擾就有點過分了啊。因此蕭祁辦正事兒的時候,姒錦是從不會進去打擾的。所以,隔着一扇窗子,透過窗紗看帥哥,就覺得是一件特別又距離美感的事情。
放下摺子,蕭祁抬手捏捏額頭,一側頭往窗外看去,就看到姒錦正彎腰掐了一朵花,然後攢到了鬢邊,還挺着肚子走到銅盆里臨水照影,真是臭美。烏黑的頭髮綰成高髻,姒錦又會嚷着墜的頭皮疼,這段日子她都是把黑髮腦袋後頭完成個纂兒,用根簪子別住,真沒見過這樣在他面前不知道打扮自己的人。
想起她的常說的話,姐正值二八年華,天生麗質,神鬼難棄……也不知道哪裏來的這麼自戀的毛病,還姐……越來越沒大沒小,不成體統。
看着姒錦在院子裏轉來轉去的辣手摧花玩的歡快,不由的又想起太后回宮的事情,臉上的笑容就淡了下來。今早皇后還探問收拾壽康宮的事情,太后的份例擺在哪裏,皇后自然知道怎麼做,這樣問不過是打探自己的態度而已。又想起半路上偶遇的貴妃,手裏牽着的玉珍,小公主霧蒙蒙的大眼睛看着自己,有心跟孩子玩一會兒,又怕貴妃得寸進尺。太后回宮,貴妃自然是十分欣喜,於她而言,是多了一個可以壓制皇后的人,自然是好事兒。
這宮裏人人人心思複雜,唯獨這個笑的沒心沒肺的人,滿腦子的精明全用到為她分憂解難上去了。想起她對太后的恐懼,他無暇時時刻刻關注這後宮,只能讓皇后多費心照看,然而皇后並不是無欲無求……
一連串的事情,就如同一根繩子,把大家都困的死死的。
太后也不過是想要他恢復喬家的尊榮,可是喬家一旦死灰復燃,到時候為難的勢必還是自己。且這次太后強勢讓喬家女進宮參選,打的什麼主意他又不是不知道。太后跟皇后互相牽制,與他而講自然是樂見其成的事情,可偏偏多了一個令他牽腸掛肚的姒錦夾在其中……
事情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姒錦做了一回辣手摧花的人,進屋的時候,手裏捧了一大把的花,興致勃勃的讓人尋了個梅瓶過來,要插花!
不過她實在是沒有什麼藝術細胞,一把花全都放進梅瓶里,手裏拿着銀剪刀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下手才好。圍着梅瓶轉了兩圈,長長的嘆口氣,果然是術業有專精。這些話高低參差不齊,顏色形狀各異,若是高手一修剪,必然能捯飭的十分好看。但是她只怕兩剪子下去,就給毀了。
「怎麼不動手?」
姒錦一回頭就看到蕭祁在身後,「你怎麼走路不帶聲兒的,嚇人一跳。」
「也沒見你跳起來。」
「我肚子裏有壓沉的。」
蕭祁:……
伸手拿過姒錦手裏的剪刀,仔細打量一下桌子上的瓶子,就開口把管長安喊了進來,「去把朕庫里那件孔雀藍釉黑花瓶拿來。」
管長安先是一愣,隨即立刻回道:「是,奴才這就去。」出了頤和軒的大門,管長安一路往外走,心裏嘀咕着那孔雀藍的瓶子樣式不難的,但是難得是那孔雀藍釉不好燒,百件中未必有一個成功。那瓶子貢上來的有一對,皇上也沒說拿一個還是一對,哎喲,他怎麼驚訝之下把這茬給忘了。
管長安走了之後,姒錦就問道:「這梅瓶不挺好看的?」
「就這窄口短脖子的也就當個擺設,裏頭插一兩朵花還可,這一把花可不妥當。這顏色也不襯,修剪花枝還要擺的好看,這可都是功夫。」
姒錦心裏「切」了一聲,說的自己好像很高大上一樣。
等到管長安帶着人捧着兩個錦盒回來的時候,一打開將瓶子拿出來,姒錦一眼就相中了,這顏色真好看,透着光一樣。拿到手裏就捨不得放下了,對着蕭祁說道:「這瓶子的顏色真難得,我這裏竟是一件比得上也沒。」
「喜歡就拿着,也沒多珍貴,就是這顏色難燒。」蕭祁看着姒錦這麼稀罕的樣子忍不住一笑,拿出另一個來,從那堆花里撿了兩三枝出來,拿着剪子「咔嚓」「咔嚓」幾剪子下去,然後放進瓶中,自己在旁邊上下左右看了看,然後伸手又修建了下,「勉強能看吧。」
姒錦打量着蕭祁修出來的成品,一臉的花痴,「你怎麼連插花也會?」這真不科學。
「這有什麼難的,多看兩眼就會了,這東西得先會欣賞,就你那點雅興全在衣裳首飾上了。」
「不帶埋汰人的,哪有你這樣說話的。」姒錦轉着圈打量了一番蕭祁的插花,越開越喜歡,尤其是裏頭那一朵碗口般大的芍藥開得正艷,大紅的顏色如火焰一般在姒錦的眼睛裏蔓延開來。
「喜歡嗎?」
「喜歡啊,你知道芍藥花代表什麼嗎?」
「什麼?」
「自古芍藥就被稱為『五月花神』,被人稱為愛情之花……」姒錦說完也沒去看蕭祁,只看着那朵花,一時出了神。她剪了那麼多的花拿進屋來,偏偏他就取了這朵插花,是有心還是無意呢?
「嗯。」
『嗯』是個什麼意思?
心不在焉的看着蕭祁「咔嚓」「咔嚓」又修剪出幾支花枝放進另一個瓶子裏,正中一支依舊是碗口大的大紅芍藥,姒錦心裏還琢磨着這人到底什麼意思啊?
晚膳是蕭祁特意吩咐的,院正大人說姒錦現在需要多吃點有營養的東西,再加上她最近胃口大開,就特意吩咐岳長信做了一桌姒錦尋常愛吃的飯菜。別人懷個孕都是胖一圈,貴妃現在腰肢還比去歲胖些,原先高冷美艷的氣質上,因為生了玉珍之後沒減下去的小肉,倒是又多了幾份富態的威儀。
哪裏像是姒錦,挺着五六個月的肚子,除了肚子長了肉,其餘的地方都沒見增肥,所以他覺得有必要讓她多吃一點增增重。想到這裏,眼睛下意識的掃過姒錦因為懷孕略有些增肥的胸前,這裏也該長長肉。
姒錦可不知道蕭祁那點小心思,看着滿桌子自己喜歡的菜,連那五月的花神都給扔到腦子後邊去了。
愛咋咋地吧。
反正她現在,一人吃飽,倆人不餓。
晚上姒錦睡着之後,蕭祁坐起身來側頭看着她的睡顏,一隻胳膊被她抱抱得緊緊的,一條腿搭在自己的腿上,半邊肚子都緊靠着他。害得他大半夜的睡不着,一個人在這裏深呼吸。
哎,這夜晚真是有些長……
一時睡不着,他也沒心思尋花問柳的,索性伸手拿過床邊小几上的摺子看。打起帳子,撥了撥宮燈,帳子裏就亮了起來。姒錦是不太舒服的動了動,蕭祁身後拿過自己的帕子折成長條,然後敷在她的眼睛上,果然姒錦就不動了。
這是個睡覺不愛有光的人,想到以前兩人在帳子裏胡鬧,又是他會故意點上燈,她總會想辦法吹滅了,也不知道在害羞什麼。
這一想就更有些坐不住了,蕭祁面色緋紅,一把端過涼茶灌了下去,這才覺得好了些。
靜氣稟聲,貫注心神在摺子上,這才慢慢的平復了胸腹間的躁動。
外頭管長安瞧着屋子裏又點起了燈,在窗戶下站了半天,也沒聽到裏頭有聲響,皇上也沒叫人,這大半夜的不睡點燈又不叫人,他站在窗戶下也不敢離開。陳德安搬了個馬扎過來給他,這才鬆緩幾分,一直到後半夜屋子裏燈滅了,管長安這才捶着老腰去了耳房眯一會兒。
主子們能睡踏實了,他們做奴才的不行。皇上要早朝,他也就一合眼的工夫就得起來叫起,這活兒別人可做不得,想到這裏就看着一旁值夜才進來的順全說道:「到了時辰喊我一聲,別耽擱了差事。」
「管公公放心,奴才給您盯着時辰,絕對差不了。」順全連忙笑着說道,方才屋子裏點燈大家都看到了,這會兒沒事了,陳公公讓他來眯一會兒。結果被管公公抓了壯丁,只能一雙眼睛盯着沙漏,一打盹就給自己一把。
順全一下子驚醒過來,不知不覺的竟然睡着了,幾乎是下意識的抬頭去看時辰。哎喲,虧得驚醒過來,不然就晚了,連忙站起身去叫管長安。蹲的時間久了,雙腳全麻了,不等抬腳走路,整個人撲騰一下子來了個五體投地。
這下子不用叫管長安也醒了,一看到順全這樣子也樂了,翻身下來整整衣裳,就道:「你這怎麼了?」
「腿麻了……」順全委屈的眼眶都紅了。
「你就這麼守了一夜?」這傻小子還真實誠,看着順全點點頭,管長安更樂了,整理好衣裳鞋襪,就說道:「老實人有福氣,早晚虧不了你。」
順全聽了這話,滿肚子的委屈一下子就沒有了。管長安是誰?那是皇上跟簽的大總管,他這話說了,那就是記住自己了,這一高興也沒洗把臉,撒丫子就去找他師父陳德安了。
陳德安聽了順全的話,抽腦袋給了一巴掌,「你傻啊,就真這麼睜了一晚上的眼?」
「哪能啊師父,後來困極了,自己就睡着了。」
陳德安瞪他一眼,「行了,趕緊回去睡一會兒,上午不安排你的差事了。」
「多謝師父。」順全連忙行了一禮,這才打着哈欠回去補覺了。
陳德安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能讓管長安記住這個情倒是不錯,這小子雖然有些傻,倒是傻的有福氣。
管長安收拾妥當了自己,這才站在門口叫起,才叫了兩聲,裏頭就傳來了聲音,他就不敢開口了,怕擾了熙容華安睡,哎,真是什麼人什麼命,這熙容華就是沒規矩,架不住皇上看着好,他也不敢真的擾了不是。
一直到裏頭又喊了一聲,管長安這才帶着人端着銅盆,提着銅壺,雙手舉着錦帕,腳下一點聲都沒有的進了大殿。隔着一道帘子,屋子裏並看不清楚,管長安上前給皇帝更衣,餘下的小太監依次擺開,兌水,測溫,伺候着更完衣的皇上淨手洗臉,又遞上巾帕擦拭乾淨,這才一溜煙的倒退出去。
從頭到尾,除了皇上洗手臉時發出的撩水聲再無別的聲響。外間屋子裏,雲裳帶着人擺上了早膳,陳德安在院子裏盯着人,看到哪個不合規矩,也不罵也不打,手指頭一抬牆角跟里站着去。這一站可就不知道時辰了,什麼時候想起來,什麼時候才叫完。這個時候挺肩直背維持一個姿勢站了這麼久的人,連路都不會走了,得需要同伴給攙回去。
因此頤和軒里的人,不怕陳總管打罵挨板子,就怕讓人站牆角。一兩次的罰下來,頤和軒里里外外的奴才再沒有一個敢不聽差事的。
那滋味,誰站誰知道。
蕭祁用完早膳出來,看着頤和軒里的奴才來往有序,不急不躁,心裏暗暗點頭。打過幾次板子,陳德安這頤和軒的總管倒是越干越好了。
送走了皇上,陳德安這才鬆了口氣,一顆心放回了肚子。雲裳那邊撤了飯菜下來,陳德安迎上去問,「主子可醒了?」
雲裳搖搖頭,「估摸着也快了,你讓順全去御膳房看看,再過兩刻鐘就該提膳了。」
「順全那小子給管長安管公公定了一夜的時辰,我讓他回去補覺了。」說完就朝遠處一個瘦巴巴的小太監招招手,「順允,你去御膳房看看主子的早膳,跟岳大廚說兩刻鐘後提來。」
順允被這天大的好事兒差點砸蒙了,以前這事兒可都是順全的。機會砸頭上了,順允連忙謝過了陳德安,撒丫子就往御膳房去了。
雲裳十分佩服陳德安的御下手段,嘖嘖兩聲自己也會去當差了,走的路上還估摸着,自己也該提一提金織玉繡,有些活兒這倆人也該接手了。等生了小主子,主子身邊的人越用越多,這個時候該先歷練起來。
姒錦早膳的時候,就發現金織玉繡進了屋子伺候了,她就看了雲裳一眼,心裏有了數。雲裳這是要開始歷練人了,也好,自己生了孩子身邊的人就更得知事別亂了手腳才是。
姒錦沒說話,這事兒就准了。金織玉繡伺候起來更是小心翼翼,這算是這個經八百的能進屋子裏伺候了,他們在這頤和軒的身份也就不同了,心裏當真是萬分感激雲裳給的機會。
用過早膳,姒錦這邊還沒出去溜圈,管長安就帶着人捧着幾個錦匣來了。大大小小十幾個,一溜擺在桌子上,管長安笑着說道:「這些都是皇上讓奴才從內庫挑出來給主子賞玩的。」
姒錦愣了愣,一想就明白了,估計是昨兒個自己瞧着那孔雀藍的瓶子稀罕,今兒個蕭祁就給她送東西了。能收到好東西自然是令人開心的事情,姒錦就命人打開來看,這一溜的錦匣里,擺着的全都是各色各樣的花瓶。其中還有個通體羊脂玉雕成的美人瓶,姒錦看的愛不釋手。
尼瑪,這東西要是在後世,這得值多少幢房子啊。
玉色細膩,造型優美,色澤盈潤,擺在那裏看着就賞心悅目。姒錦忙命人把多寶閣收拾出一個位置來,把這個瓶子擺了上去。其餘的姒錦掃了一圈,又揀出個釉里紅百蝠玉壺春瓶來擺在架子上,難得這釉里紅燒的顏色這麼純正。他只記得後世元朝好似就有燒釉里紅的,但是很稀少,成功率太低,一直到了雍正時期釉里紅成功率才比較高,且色澤也大為提升。沒想到在這裏居然還能看到一隻釉里紅,姒錦看着它比那羊脂玉的瓶子還稀罕呢。而且上頭的寓意也好,百蝠,百福。
先頭送來七八個各種瓶子的錦匣,姒錦留了兩個賞玩,其餘的都放進庫里鎖起來。這邊還沒收拾妥當,和時意又帶着人送來一個文竹夔龍紋香爐,一個掐絲琺瑯的鎮紙,還有一個五彩纏枝花紋蓮花澆。
和時意笑着說道:「皇上說了,主子閒來無事的時候,可以拿着這個蓮花澆給瓶子裏的花添水。」
姒錦:……
雲裳笑米米的造冊記錄,看着姒錦說道:「主子,皇上這是怕您憋悶,又是送東西讓您賞,又是送物件給您玩,再沒有比皇上帶您更貼心的了。」
姒錦本來沒什麼,但是雲裳這麼含笑的一說,她的臉上就跟燒紅的碳一樣又紅又熱起來。
件件都是精品,方才管長安說了是蕭祁私庫里出來的,這是單給她的,可不經內廷府的手,沒那麼惹人眼。能得了好東西,還不用被人嫉妒,這種感覺爽歪了。
姒錦窩在頤和軒大門不出一步,外頭皇后已經開始帶着人開始收拾壽康宮。內廷府的人也帶着工匠前來看看有無需要修繕的地方,窗紗、門板經年不用,該換的也得換。外頭的漆也剝落不少需要重新粉刷一遍,還有屋子裏的擺設,之前壽康宮的模樣她還記得謄抄在了冊子上,還需要人拿出來對一對,從庫里往外搬東西。
皇后帶着童姑姑從壽康宮一直忙到了晚上,外頭早已經傳的沸沸揚揚,人人都知道太后娘娘要回宮了。
明秀宮。
喬靈夷自的了消息,心裏就開始起伏不定,姑姑終於要回來了,謝天謝地,趕在了最後還是要趕回來。不管如何,姑姑回來之後,對她留宮初封有極大的好處。進宮之後,本來還能去園子裏逛一逛,但是自從那蘇蕊往頤和軒送信之後,皇后娘娘就讓人封了明秀宮再也不許出去了。連帶着她想要見一見皇上表哥也沒了機會,想到這裏喬靈夷就煩透了蘇蕊。
那個整天就知道唧唧歪歪看不清楚形勢的女人,蘇家是沒人了,怎麼送進來這麼一個人。
總不能這樣坐以待斃,總要想個法子才是。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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