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姒錦聞言心口反而有種釋然的感覺,這會兒他在長樂宮是應當的,就問了一句,「皇后娘娘那邊可有話傳出來?」
陳德安聞言面色一凜,「皇后娘娘正在長樂宮,聽聞貴妃情緒十分不穩定,跟皇后娘娘起了爭執。」
姒錦頗感驚訝的看了陳德安一眼,就道:「具體怎麼回事兒?」
陳德安定定神,想了想才說道:「長樂宮裏守的極嚴,奴才打聽到的不多,聽聞貴妃這次大動肝火失態跟皇后爭吵,是因為小公主奶娘的飯菜出了問題。」
姒錦眉頭皺得更緊了,看着陳德安問道:「貴妃在御膳房不是有費良工嗎?小公主奶娘的飯菜貴妃豈能假手他人?」
「是,正是費良工那裏查出問題來,內廷府供給費良工膳間的食材出了問題。而負責御膳房一應所用的正是皇后娘娘的人,貴妃娘娘便是把住這一點,要讓皇上徹查。」
姒錦聽到這裏恍然大悟,看着陳德安就問道:「那小公主的病情是真的還是……」
「自然是真的,只是也沒有貴妃說的那樣嚴重。」
姒錦就明白了,貴妃這是被皇后撤了太多的人,心中實在是壓不下這口氣。因此就借着小公主不好好吃奶的事情大動干戈,其實還是劍指皇后。
「那可吩咐許宮裏其他嬪妃前去探望?」姒錦不在乎皇后跟貴妃打擂台,她比較在乎的是,這會兒別讓她們去長樂宮當木樁跟靶子才是真的。
「貴妃娘娘自然是允了,只是皇后娘娘也說了,人多反而吵得小公主不得安寧,因此便禁了探望。」
皇后果然是個厲害的,這種時候還能硬抗貴妃,兩人交手一月有餘,貴妃雖然略遜一籌,但是那是因為皇帝有意偏向於皇后。如果這個時候蕭祁再偏回貴妃……
內廷府那邊已經折騰了幾回,貴妃的人也好,皇后的人也好,都已經飽受損失。蕭祁這是要把內廷府攥回到自己手中,所以才架着皇后跟貴妃折騰,這人真是壞到骨子裏頭去了。內廷府自打開朝以來,就是專管皇宮一切事宜,這就跟清朝的內務府一樣。幾代皇帝下來,世家們的手在內廷府不知道扎了多少根,蕭祁想要一舉清理乾淨根本不可能。
現在皇后跟貴妃這麼一折騰,蕭祁倒是能順其自然的撿個大漏。要緊的位置上趁機都換上了自己人,再過個一兩年,內廷府就能清理的差不多了。掌握了內廷府,就等於是掌握了這後宮的動向。
姒錦呵呵一笑,她就知道,蕭祁這個人從一開始這麼縱容後宮鬧起來,一定有自己的目的。現在看着倒真是讓她十分的佩服,這人這能忍啊。
自己一畝三分地上,管事的是別人的人。自己想要換個人,還得縱着自己的嬪妃鬧一場。內廷府事關重大,那些世家們,能透過內廷府知道皇帝今兒個吃了多少飯,喝的什麼茶,臨行的哪個妃子,去了哪座宮殿,見了什麼人。皇帝的喜好透過內廷府穿到這些世家裏頭,他們就知道怎麼討的皇帝開心,怎麼能更好的把控他的心思。
所以,姒錦現在就能明白,為什麼蕭祁特別喜歡她這裏的飯菜。因為在這裏用膳,別人只會說,頤和軒的熙婉儀特別挑嘴,但是沒人會知道皇帝喜歡吃什麼,因為那都是熙婉儀喜歡的飯菜。
吃點什麼,喝點什麼,干點什麼都被人監視着,蕭祁還能人這麼多年,時機成熟才下手,這人真是忍者神龜級別的。
姒錦自襯自己拍馬難及。
到了晚上的時候,陳德安又打探回來消息,果然因為小公主奶娘膳食出了問題,皇帝大怒,當眾斥責皇后。御膳房費良工將人證物證都呈送到了長樂宮,皇帝驗過之後,不禁大怒斥責皇后,而且立時就把皇后的人撤職,命內廷府總管嚴查屬下失職,並命管轄膳食輸送的副管事接任正管事一職。
那新提上來的副管事是個跟世家跟後宮完全不沾邊的人,皇后的人撤下去,貴妃的人也沒能成功奪了這個位置,鑑於敵人不好過我就開心的心情,這個新上任的正管事,倒是夾縫裏生存下來。聽聞當時皇上一怒之下,隨手點了這個人頂上的,因此接了差,一時間也沒人敢明着為難,倒是很是順利的上任了。
當晚,蕭祁自然是宿在了長樂宮,聽說小公主鬧了一夜,皇帝親自抱了小公主一夜,一直哄着不曾假手他人。
姒錦是第二日醒了之後,才聽說了這個消息,哂笑不語。皇帝得償心愿的拿下了內廷府的一個重要位置,貴妃難得沒有繼續給他添堵,他這般給小公主臉面,其實就是獎賞貴妃了。貴妃已經無可晉位,給公主加恩就等於是給貴妃增光。
這人如此算計人心……
姒錦想起自己之前還對他有動心的跡象,虧得那合儀殿的事情讓她一時回過神來。現在再看着他雷霆手段拿到自己想要的,就知道自己這點小心思在蕭祁面前其實完全不夠看的。他自幼就在世家跟皇權的夾縫中生存,見過的嘗過的受過的委屈不知道多少。而她自幼長在紅旗下,活在陽光中,是社會主義自由和平平等環境下長大的好孩子。沒有這麼多的勾心鬥角,沒有這樣冷酷的生存環境,沒有經歷過這種時時刻刻與人謀算心機的困境。
就算是她看過宮廷劇長見識,就算她讀過小說長心眼,但是真真正正的回到這古代生活,她才知道一個事實。聽着看着想着那都是假的,親身經歷才知道,活在這裏就是一個悲劇。
見人就彎腰,拜見就磕頭,說錯話就挨罰,做錯事可能命都要搭上。這種隨時命可能就掛掉的地界,她居然還想着兒女情長,果然是亂花迷了眼。
幸好,現在悔悟還不吃。
姒錦經了此事,更加的打定主意,打從這以後,她就把蕭祁當成公司里的大boss,可以刷好感,可以盡忠職守,可以為自己謀劃,但是就是不能動心。這種把丈夫當成boss刷好感的想法一出來,姒錦就宛若重生了一般。
其實這也挺好的,不動心,不動情,守住自己的心。刷了boss的好感,在這後宮裏好好立足,如果能順利生下個皇子,在這後宮裏就算是有了一席之地。
經過這一系列的爭鬥,雖然她自己連個颱風尾都沒掃上,可是還是讓她有些心驚膽戰。果然還是自己當初生兒子做太后的目標比較靠譜,衝鋒陷陣什麼的就不需要他去做了,她還是好好地跟皇后保持良好的邦交關係,跟皇帝這個大boss保持比較親密的接觸,然後做好自己就足夠了。
前朝暫無大事,引着開恩科與遷丁的事情都已經上了軌道,因此前朝各位大人各有各的忙,為着主考官一事展開明爭暗鬥且不說。後宮裏,有蕭祁故意而為的手段,皇后跟貴妃一襲都是元氣大傷,一系列的整頓過後,內廷府跟六尚局大換血,皇帝安插自己人手好不快活,一時間哪裏顧得上臨幸後宮。
小公主生病與吐奶查出奶娘膳食一事,牽連了後宮裏不少位置上的人都跟着倒了大霉,等到這一茬過後,蕭祁再度踏足後宮,已經是恩科馬上開考之時了。
姒錦這段日子格外的低調,皇后娘娘稱病免了眾人請安。姒錦卻是每三日必去問安,時時在皇后面前刷好感。每當皇后提及讓她多多親近皇上的時候,姒錦也是滿口的答應了。補湯,膳食,點心沒少往崇明殿送去給皇后做個樣子,但是她自己卻一步沒去崇明殿。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蕭祁好像在跟她冷戰一樣。
一定是她幻想的笑話。
況且,等恩科過後,明歲全國各地的秀女又開始入京都待選。後歲的選秀,想來更是引人注目,十分熱鬧。雖然還有年許才選秀,但是現在後宮裏已經私下裏提到此事。不知道多少人暗暗惆悵,新人未到,舊人已經開始哭了。
誰讓蕭祁這廝是個十分嚴於律己,尤其是在這種事情上特別把持得住的人呢。
不能給自己的嬪妃喝避子湯,又不能暗施手段不讓人懷孕,免得引起世家警覺查出真相,進而大鬧起來。畢竟之前內廷府那邊不能用世家耳目多,現在雖然能用,但是還沒完全清理乾淨。所以蕭祁唯一不讓後宮家世強的嬪妃生下孩子,又不能只臨幸低位份的惹得大家吃醋鬧騰,索性就只能苦逼他自己一個了。
不能寵,就都不要寵了,自己在崇明殿守着這諾大的後宮無數的美人當和尚好了。
做皇帝苦逼到這個份上,姒錦也真是開了眼界了。
蕭祁再度進後宮,這可是十分重要的大事兒。這段日子連頤和軒的熙婉儀都沒能得了去崇明殿侍膳的榮光,因此大家都在猜測皇上再度進後宮,第一個幸運的人是誰。
外頭的人眼睛都盯着長樂宮跟頤和軒,畢竟自從熙婉儀翻身之後,這後宮裏就只有頤和軒跟長樂宮最為榮光。若不是熙婉儀娘家家世略遜一籌,只怕位份又要提一提了。
等到傳出消息皇上去了鳳寰宮,後宮裏一下子詭異的安靜下來。
姒錦也並不失望,畢竟上回蕭祁抬着貴妃給了皇后沒臉,這次必然是要安撫的,去鳳寰宮不是很正常嘛。
午膳皇后特意陪着蕭祁用了,整座鳳寰宮都喜氣洋洋的。這段日子皇后娘娘被斥責,鳳寰宮都跟着沉寂不少,皇上一入後宮便先來探望皇后娘娘,可見在皇上心裏娘娘還是很重要的。
皇后神色是有些憔悴,是給貴妃氣的,生了公主就在她面前不停的炫耀,有本事你生個兒子啊。可這話皇后作為一國之母怎麼能說呢,但是真的是內心受到一萬點的暴擊,有個孩子的貴妃實在是太令人生厭了。
為着這個,皇后已經十分迫不及待的希望熙婉儀趕緊生個孩子出來哪怕是個公主呢。畢竟現在能入了皇上的眼,得了寵愛的就只有熙婉儀一個。自從上回知道自己不能生育,皇后不甘過後,慢慢地也就認命了。她嫁給皇帝這麼多年,從無避孕,也不曾被人暗算,夫妻之間也並不是沒有敦倫,但是就是懷不上。特意找了娘家舉薦的太醫診脈,這才知道自己不孕的事實。
既然自己生不了,皇后自然就得抬舉一個能生的,所以才有了熙婉儀。
因此,這才用膳一半過後皇后便笑着看着皇帝,開口徐徐說道:「臣妾自從生病以來,熙婉儀便時常來看望臣妾,一片誠心令臣妾十分感動。如今臣妾大病初癒,怕是不能好好伺候皇上,不如皇上去看熙婉儀妹妹,我瞧着她這些日子也有些憔悴,怕是心裏也記掛皇上呢。」
蕭祁聞言慢慢放下手裏的銀箸,對上皇后特別真誠的臉,慢慢的的嘴角勾起一個笑容,「朕好不容易抽個空來看你,你倒是把朕往外攆。」
聽着這些許親近的話,皇后頓時十分大方爽朗的笑了笑,「臣妾有恙不能侍駕,自然要為皇上找個妥帖的人。熙婉儀妹妹雖然進宮時日尚淺,但是卻是個和善溫柔體貼的性子,想來皇上也是滿意的。」
蕭祁笑了笑,「皇后看着好的,朕自然是滿意的。」
皇后臉上的笑容更盛了,膳畢,親自把皇上送了出去,一直看着他除了鳳寰宮的大門,這才收起面上的笑容轉身走了回來。
「娘娘。」童姑姑上前一步扶了皇后金殿,「想來熙婉儀必定會感激娘娘的盛恩。」
皇后淺淺一笑,渾不在意的輕抿鬢邊,「若不是她還有感恩之心,本宮今兒個何必給她做臉。今日本宮能捧起她來,他日若她不聽話,自然也能踩下去。」
「娘娘說的是。」童姑姑扶着皇后坐下,又低聲說了一句,「希望熙婉儀能趕緊生一個皇子才好,到時養在娘娘膝下,必然與娘娘親近。」
皇后點點頭,「本宮也盼着呢。」說到這裏頓了頓,又道:「選秀之年又快到了,到時候你也多長眼看看,有那好生養的多挑幾個進來,這宮裏孩子太少了,倒是顯得本宮不慈。」
「是,奴婢會讓人多多留意。如此一來,那熙婉儀才知道什麼叫做本分,娘娘可不是只有她一個能用。」
皇后沒有說話,側頭看向逐漸暗下來的天空,眼睛凝視着遠方,如果當初沒能嫁給皇上,她現在會不會比現在過得更舒服呢?
知道皇上去了鳳寰宮,姒錦早早的就讓關了院門,自己也散了頭髮,換了舒服柔軟寬大的寢衣,抱着一本遊記看的正歡快。腳上的襪子也除了去,半趴在榻上,身下墊着雲裳她們新給她做的大的軟枕,整個人都能陷進裏頭去,特別的舒服。
管長安敲開門的時候,就看到陳德安一臉懵逼不安的神色,心裏暗罵這個沒眼色的。也不搭理他,跟在皇上身後就進了院子,皇上看着這院子裏燈籠都熄了大半,只有正殿廊檐下還有留着一盞。院子裏一個人影都沒有,可見是宮人都休息去了。
這才什麼時辰,就沒人了?
管長安瞧着皇帝不怎麼好看的臉,心裏「嘖嘖」兩聲。熙婉儀這麼早就關了院門,顯然是沒巴着皇上能過來啊,連院子裏伺候的人都讓下去了,就沒見過心這麼大的嬪妃。
上了台階,雲裳剛從屋子裏推出來,一出門就看到了皇帝,唬的連忙跪下行禮,皇帝越過她直接進了屋。雲裳正想着要通報一聲,管長安就笑米米的止住了她,「主子們親近是好事,咱們做奴才的何必多嘴。」
雲裳心裏暗罵一聲,嘴上卻也不敢違逆皇上的意思,只是擔心屋子裏的主子。那沒體統的樣子,讓皇上瞧了去,也不知道會不會生氣。
蕭祁一進了門,輕輕的掀起鴉青色遍地織錦的門帘,抬腳走了進去。只見屋子裏靠近大榻的地界懸着一盞宮燈,大榻上許久不見的那小人兒,正翹着腳露出白生生的腳丫,半趴在榻上,背對着他,手裏捧着一本書正看得起勁。
就沒見過這麼散漫不成體統的人,蕭祁看着她就這么半抬着腳摟着腳丫晃來晃去的。柔和的燈光下,全都是這雙白嫩嫩的小腳丫晃來晃去。
「雲裳,把茶遞給我。」
聽着姒錦忽然開口,頭也沒回,只怕是把他當成自己的宮人使喚了。
蕭祁挑挑眉,故意放輕腳步走過去,看着炕桌上的茶盞伸手端起來,然後遞了過去。
姒錦全副精神都在那書卷上,伸手接過去,頭也沒抬,又接着說道:「去把今兒個晚上送來的桂花糖藕端來,我還要看會兒,想吃東西。」
「愛妃真是好興致。」
姒錦渾身一僵,猛地回過頭來,就看到蕭祁似笑非笑的立在燈光下。一個激靈,立時就要從榻上起身行禮,誰知道一時間給忘了手裏還端着熱茶呢,身子一動,那茶盞就翻在了榻上,正好那茶湯就澆在了姒錦如白雪般嬌嫩的手背上。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蕭祁都沒來得及伸手,姒錦就抱着手皺起眉頭來。就這樣也沒喊一聲,從榻上幾乎是滾下來的姿勢,跪地行禮,「臣妾不知皇上駕到,失儀忘形,請皇上恕罪。」
蕭祁滿口的話,都被姒錦這一聲的請罪給噎了回去。沒想到姒錦居然會這樣,好像兩人之間一下子生疏起來。蕭祁本就不怎麼好看的臉更是黑如鍋底,蹲下身子將姒錦的手抽出來,放在手中細細查看,就見白希的受傷一片片泛紅,立刻就讓人送進藥膏來。
姒錦被蕭祁拽着站起身,又隨着他的動作在大榻上坐下,瞧着他一臉被狗咬了的表情,連忙解釋道:「那茶已經冷了許久,並不怎麼熱了,一點事也沒有的。」這樣的事兒,擱在現代也就是去水龍頭上下冷水沖一衝,然後抹點藥膏,頓時又原地滿血活蹦亂跳了,這算什麼傷啊。
蕭祁不搭理姒錦,管長安彎着腰托着藥膏進來了,看着榻上狼藉一片,越發的低了頭不敢亂看。將藥膏呈上後,這廝立刻就撒丫子跑了。皇上一看就生氣了,他才不要在裏頭當出氣筒呢,又不傻!
雲裳自然也聽到裏頭的動靜了,想要衝進去又不敢,看着管長安出來忙上前問了一句,「管公公,要不奴婢進去看看?」
「雲裳你也是個聰明人,主子們有時候就是願意單獨呆一會兒,你進去做什麼?」
對上管長安似笑非笑的臉,雲裳心裏罵了一句,卻也不敢造次。畢竟主子沒有喚她進去,也不能越了規矩。
管長安沒再看雲裳,心裏卻琢磨着熙婉儀這個人,能讓皇上發怒還護着的,這頭一個吧?
這段日子,頤和軒的湯湯水水沒少往崇明殿送,可是熙婉儀愣是自己沒去一回,他看着皇上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不過皇上不開口,他做奴才的也不敢多言。要說還是皇后娘娘厲害,遞了這個台階,皇上人是來了,可是啊,他瞧着熙婉儀這運氣可真是不好,轉頭又把皇上給惹毛了。
屋子裏姒錦正努力把自己一張傾國傾城的臉笑的更燦爛幾分,誰特麼知道皇帝這人屬耗子的,進來都不帶吱聲的,怎麼才能把人哄好呢?
這可真是個技術活兒!
-本章完結-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28s 3.9792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