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迷蹤 第二章 往事

    我一路心不在焉的走回了我在市里租的房子。

    因為有心事，在過馬路的時候差點撞到了一輛桑塔納的出租車，當時那地方人比較多，又正好是下班高峰期，司機為了避開我險些衝進了人堆里，我頓時被罵了個狗血淋頭，不過好在沒出什麼事情，大概是司機看到我當時魂不守舍的樣子，可能以為我是因為感情破裂想要自尋短見，還掏心窩子的安慰了我好幾句，我當時心裏有事，也懶得跟他計較，一路上雖然有些磕磕碰碰，倒也走了回來。

    一回到房子，我就坐在電腦桌旁邊，看着漆黑的屏幕中自己的影子發呆。

    今天這件事，我總覺得很不尋常，甚至可以說很詭異，要是發生在別人身上，膽小一點的可能早就去了報警，膽子大的也就是當一個笑話，或者乾脆不理，但是我卻不這樣認為，因為我知道對方肯定就是衝着我來的。

    那人竟然知道我爺爺的名字，這就更加的不尋常了。

    我這時煙癮犯了，想要點根煙，但是拿出玉溪盒子一看，裏面本來還剩下的一根煙居然不見了，這時才想起那青年走之前點的那根煙，他娘的，原來是被他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之下拿走了，我心裏很氣憤，可又無可奈何。

    我爺爺的名字叫做蘇成九，但是這個名字在他很多年前就已經不用了，之後改名蘇城，對方如果是知道這個名字我倒也不會很驚訝。

    但蘇成九這三個字，幾乎是我這些年來心中的禁忌。

    而知道這個名字的人，在我的了解當中，除了我家裏人知道以外，應該就沒有別的人知道了，因為我爺爺在我爸爸還沒有出生的時候就已經改了名字，老一輩的人已經去的差不多了，村里我父親一輩的人也都不會有誰知道。

    而今天，一個陌生人突然以一種莫名其妙的方式出現在我的面前，無緣無故的就讓我跟他走，如果對方是人販子的話，這倒也可以勉強說得通（光天化日之下，不排除得失心瘋的可能），但是對方竟然知道我爺爺以前的名字，看對方的年紀應該也不是很大，不可能是我爺爺那一輩的人，那麼對方要麼是見過我爺爺，要麼就是知道他老人家的一些事情，而這就絕對不正常了。

    因為爺爺在我七歲的時候就已經失蹤了。

    我爺爺是一名地質勘探專家，是熬過十年黑暗的老教授，在當時整個地質勘探的行業里，我爺爺都算是最頂尖的那種。

    由於當年的特殊時期，我爺爺被紅衛兵抓去蹲了牛棚，還沒少挨打，後來四人幫瓦解了，雖然給他老人家平了反，但是卻寒了他的心，在有了我爸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從事地質勘探這個行業了。

    在那個年代，正好趕上新中國改革開放新建設，下海經商，投機倒把的人到處都是，我爸當年也坐不住，上完大學就離開家去做生意，現在倒是經營着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由於要忙業務的事情，我媽也要去幫忙，在生下我之後，就把我扔給了爺爺，我算是爺爺一手帶大的，因此對爺爺的感情一直很深。

    就在我七歲那年，一群人突然出現在我爺爺家裏，那天晚上爺爺把我放在裏屋，讓我自己去睡覺，他們一群人在隔壁的屋子裏談了整整一宿。

    我當時還是個小孩子，好奇心很重，躲在牆壁後面聽了好長時間，但是他們說話的聲音都非常小，外面還有人守着，不讓人過去，我只是用耳朵貼着牆壁，隱隱約約聽見他們說沙漠之類的字眼，我當時覺得很無聊，聽着聽着就睡着了。

    等我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那群人已經走了。

    以後的日子就跟平常一樣，好像那天晚上的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對於那天晚上的事，爺爺也從來沒有對人提起過，只是我感覺爺爺平日裏看我的眼神不太一樣了，好像是捨不得，由於我當時還小，只是隱隱約約感覺到爺爺好像要離開，那幾天我一直黏在爺爺的身邊，讓他給我講他當年勘探的故事，爺爺當時講的很離奇，聽在我耳朵里就跟鬼故事一樣，嚇得我晚上都不敢一個人睡覺。

    就這樣一連好多天過去了，我也漸漸忘記了當初為什麼要纏着爺爺講故事，到底還是小孩子心性，聽老人講故事，肯定沒有跑出去和小朋友打泥巴戰有意思，只是我記得，每次出去玩的時候，爺爺都會在很遠的地方看着我，一臉滿足的微笑。

    可是就在有一天。

    我清楚的記得那天，我在外面瘋玩了一天之後，回到家裏，卻發現一個人都沒有。

    平日裏只有爺爺和我住的院子頓時感覺空嘮嘮的，我以為爺爺在跟我捉迷藏，我在周圍找了一圈也沒有找着。

    那個時候天已經快黑了，天上還能看到幾顆稀稀拉拉的星星，要是在平常這個時候，爺爺肯定已經給我下好了掛麵，丟幾顆香蔥在碗裏，幫我抹過臉之後在一邊看着我吃飯。

    我本來以為爺爺肯定是有事出去了，就一個人坐在門口等他回來，可是一直等到天都黑透了，也沒看見爺爺的影子，當時我就突然感覺到爺爺再也不會回來了，加上四周黑洞洞的一片，我哇的一聲就哭了。

    最後還是隔壁家的嬸子把我帶到她們家裏過的夜。

    那天晚上我整整哭了一晚，嬸子就在一邊哄我，說我爺爺明天一早就會回來，但是我根本不相信，從小到大，爺爺走到哪兒都會把我帶上的，直到後來實在是哭不動了，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我就爬了起來，跑回了我和爺爺住的院子，但是依然看不見他的身影，就在我又要哭的時候，我爸媽突然來了，就把我接到了城裏。

    從那兒以後我就再沒有看見爺爺。

    我也問過爸媽，但是他們也說不知道，只告訴我爺爺離開的那天晚上，接到了一個很奇怪的電話，說是要他們回老家去接我，隨後什麼都沒說就掛了，他們一時間也摸不清頭腦，就查詢了電話上的記錄重新撥了過去，但是那邊根本就沒有人接聽，等到他們再次打過去的時候就聽見一陣「嘟嘟」的忙音，他們擔心我和爺爺出事兒，連夜開車就趕了回來，一直到清晨的時候才到，然後就看見我一個人站在院子裏哭。

    這些年過去了，我不但沒有忘記爺爺，小時候的事情反而記得越來越清楚，每次想起我坐在爺爺的大腿上聽他講故事，鼻子都一陣發酸，而每年一放寒暑假我都會回老家一趟，在當年我和爺爺住過的房子待上幾天。

    我現在都還記得當初我躲在隔壁偷聽他們說話的場景，但是想破腦袋我也只記得「沙漠」、「鬼城」一些斷斷續續的詞語，我知道那是我當時就沒有聽清楚的原因。

    在我上大學之後，我報考的是地質勘探類的專業，就是想走我爺爺當年走過的路，看能不能從這方面找到一些線索，但是一上課才知道，地質勘探主要就是勘測地下的礦產資源，平時老師組隊去野外收集岩石樣本，分析物質的組成、結構、構造，很沒有意思，遠遠沒有小時候爺爺給我講他當年在野外作業驚心動魄的故事，最後我兼修了考古專業，平時大量查找有關沙漠方面的知識，但是都一無所獲。

    當然，學地質勘探也不是完全一無所獲，至少我知道在中國境內，沙漠最多的地方就在新疆，一畢業之後，我就馬不停蹄的來到新疆，希望能夠找到一些關於我爺爺的蛛絲馬跡。

    但是來這裏已經三個多月了，不但沒有絲毫的線索，反而身上的錢用的差不多了，連生活都成了困難。

    當初我給家裏人說要來新疆發展，不過他們都不同意，但是我堅持要來，說是要在這裏不依靠他們闖出一番名堂，他們也知道我性子倔，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麼。

    本來我這幾天就已經越來越煩躁，經過這三個月才明白，要在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從茫茫人海里找到一個已經失蹤了十幾年的人根本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我也隨着旅行團進過幾次沙漠，但都是一些旅遊的光光的景區，那些導遊只把我們帶到沙漠邊緣的地方逛了一圈就又回來了，當初大學一畢業，頭腦一時發熱就做飛機趕了過來，什麼也沒有準備，現在想想都覺得有些幼稚。

    最近忙着找工作，也是想轉移一下注意力，但是生活就像總是跟你過不去，我接連找了很多家公司，別人都以各種理由給推掉了，今天出來面試設計院的工作也是被逼無奈，而「恰好」就遇到了那個神秘的陌生人。

    我一時間頭亂如麻，根本就理不清思緒，想着對方說的話，他還會再聯繫我，也就不再多想，打開電腦，寫了一封郵件，一點發送就寄了出去。

    今天忙了一天，下午又出了這番變故，我一時間頭昏的厲害，倒在床上，不到一會就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