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寨掩在青山綠水之中,被帶入柵欄的柒靈龍被攔腰抱下馬車,胃裏抽搐噁心之感湧上喉間,柒靈龍踉蹌着身體扶住一顆樹幹嘔,溫順的面孔蒼白淒涼,然而眸裏面卻又一絲狠辣瞬閃而過。
「你怎麼樣?」
把馬韁遞給小弟的土匪頭子走到柒靈龍身後,伸手環住他消瘦的肩,明顯感到身材瘦小的少年在自己懷裏猛地一僵,故溫下聲音道:「若是不舒服,我給你找大夫來。」
顯是收到嚴重驚嚇的柒靈龍滿目水怯弱如驚兔,尤為可憐。
「我,我沒事。」
聲音弱弱的聲音好像小動物的低喃,可憐巴巴的模樣輕鬆勾起人的保護欲。
當初他也是這樣讓西夜國二王子耶魯梟心甘情願守護於他身旁,如今也有三年。
「朱岩。」
聽到對方冷不丁的說了兩個字,柒靈龍一時反應不過來,呆愣的模樣甚是可愛,盯着男人不苟言笑的臉,柒靈龍頓時覺得這人與耶魯梟倒是有幾分相似,他之前僅以為只有西域男人才會長得如此魁梧,沒想到中原男人也可以如此健壯。
反觀自己四肢柔軟無力,面容嬌美秀氣,果真是和小姑娘差不多。
真真是恨極了自己這幅皮囊。
「早聽傳信兒的說來了個天仙似的姑娘,老娘倒是想見識見識。」大老遠傳過來尖銳的女聲刁鑽霸氣,帶着不可一世的高傲不謝。
柒靈龍聞聲一看,來者竟是個穿着奇異,頭梳馬尾的高挑姑娘。
那姑娘面相不算好看,唯一能入眼的就是那姑娘右眼角下面一粒朱紅色淚痣,妖艷的顏色讓這張樸素的臉增色不少。然而讓柒靈龍覺得驚艷的當屬她一個姑娘家上衣竟然僅僅穿着外罩小衫,把那纖細韌性的腰身露在外面,肚臍上描畫着一朵嬌艷牡丹。
真是個個性大膽的姑娘。
「我不是姑娘,我是男的。」柒靈龍頗為尷尬的支吾一聲。
幾遍他對這個姑娘挺有好感,但並不代表他喜歡被人當成女人。
「你是男人?」
「你竟然男子?」
異口同聲的驚呼讓朱岩和異裝女子面面相覷,然後女子爽朗大笑。
「你擄回來的崽兒不知道公母,可笑不?」女子完全不害怕朱岩冷硬的面容鐵青可怕,笑的毫不壓抑,然後用一雙融着火苗一般炙熱的眸子盯着柒靈龍膽怯的臉:「長得跟個娘們兒似的,你該不是男妓吧?」
冷嘲熱諷不帶轉玩兒的問句頓時讓柒靈龍白了臉。
雖然他是以小倌兒的身份輾轉賣入降雪樓,但當他進入降雪樓的第一天小姐便把他的賣身契撕了,並告訴他:
——從今天起,你不再是小倌兒,你是我降雪樓里的一員,忘記曾經,你沒有曾經!
「我不是男妓,我是當鋪夥計。」
柒靈龍鮮少有挺直腰板正氣凜然的時候,然而在異裝女子眼中卻顯得幼稚:「喲,哪家當鋪敢收你這樣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孩兒?那老闆也是的,這不是硬生生把你個鮮肉送入狼口嗎?」說着,目光瞥了一眼一旁的朱岩。
「我家小姐待我很好,請你不要對我家小姐惡語相向。」
平心而論,柒靈龍是極為崇敬雲降雪,因為是雲降雪給他清清白白做人的機會,讓他光鮮亮麗的活了這幾年,是她把他拉出了泥澤,雲降雪於他而言,不僅僅是老闆,而是拯救他人生的神。
他不允許任何人詆毀他高高在上的小姐。
「呵呵。」女子冷笑,不屑一顧的斜睨一本正經的少年,然後親昵的挽住朱岩粗壯的手臂,把整個身體都貼着朱岩健碩的身軀:「岩大哥,我們去打獵,順便......說一下關於......」
之後的話是貼着朱岩耳朵說的,柒靈龍並沒有聽清,但隱約聽到『雪』字,然而並沒有給柒靈龍太多時間思考,遠處馬蹄踏地的聲音漸近漸清,柒靈龍轉身一看,正巧看到一個男人騎着馬匹高高躍起,矯捷瀟灑越過柵欄。
那人御馬到三人跟前猛然勒馬,然後伶俐下馬。
「大哥,這個人是......」下馬之人瞥了一眼柒靈龍便在朱岩耳邊嘀咕。
識眼色的女人自覺後退給那倆大老爺們說話的地方,不甘無聊的女人小聲笑道:「看見了嗎,這樣的男人才是真男人,像你這樣的娘們兒似的小雞崽兒,還是乖乖呆在你爹娘身邊兒喝奶吧。」
「你......」柒靈龍氣急,一張小臉憋得通紅,不善言辭的少年愣是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只是眸子裏的狠辣越加濃重。
「什麼,此話當真?」朱岩雷驚一般的喝聲把一旁譏諷的女人和暗自咬牙的柒靈龍震得說不出話。
送信兒的刀疤男目光陰冷點點頭,然後緩緩看向柒靈龍。
好像被一把尖刀指到脖頸一樣可怕的目光注視着,柒靈龍背後一涼,之後便聽到朱岩粗狂有力的聲音沉沉吩咐:
「來人,把他關進地牢,給我守嚴實了,不准放跑了!」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柒靈龍心中一凜,還沒等他問出個所以然來,衝出的幾個漢子把他一左一右架起來,無言便把柒靈龍往寨子裏面帶。
「這是怎麼了?不是抓回來的小情人兒嗎?」女人挑着嘴角似笑非笑的模樣。
「他是降雪樓的人。」刀疤男簡言意駭解釋。
「喲,這挺好,隨便玩兒,然後處理掉就行。」女人冷冷一笑,看向朱岩的眼神都帶着幸災樂禍。
朱岩目光惡狠狠地看女人,狼一般的目光幾乎要把女人拆成碎片:「你最好管好自己的嘴。」
言罷轉身離開。
「你就不能說幾句好聽的,大哥心裏估計正煩悶,你老是火上澆油,你可別以為一個婚姻承諾就真能套牢大哥,你若是再這般,下一個進地牢的就是你。」刀疤男厭惡的看了一眼臉色難看的女人然後拉着自己的馬往馬棚方向走去。
該死的朱陸!
神情毒辣的女人遙遙看着遠去男人的背影,染着紅色豆蔻的指甲狠狠掐進自己手掌心。
昏暗的地牢充斥着腐臭味兒,兩個大漢像丟垃圾一樣把柒靈龍丟進一間鋪着稻草的牢籠里,匆匆鎖了牢門後罵罵咧咧逃一般出了地牢。
摔得胳膊生疼的柒靈龍哆嗦着從地上爬起來,濡濕的泥地讓他滾成了泥人,零星稻草黏在身上更加顯得狼狽,四周昏暗幾乎無法看清三米外的場景,濃稠潮濕的地牢好像一口和着濃漿的墨缸,不消片刻衣服便濡濕粘膩,柒靈龍覺得自己心臟都要震動破裂了。
忐忑不安的看着四周,妄想找到一絲光亮,然而並沒有。
好像回到被販賣的時候。
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溫暖......
縮成一團的柒靈龍無聲顫抖,誰來拯救他?
黑暗中一雙花俏的眸子猛然睜開,雲姑娘咬牙撐着自己的身體,帶動銀鏈子上的鈴鐺,清脆的鈴聲讓雲姑娘頭疼不已。
剛剛她做惡夢了,夢到降雪樓被大火吞噬,所有雕欄畫柱全部化為灰燼,她就在旁邊,無法觸及,只能眼睜睜看着降雪樓變成一攤木炭,炙熱的火苗肆意舔舐着她疼痛的神經,毫不猶豫的把她心臟扭曲成碎片。
還有她的夥計們,皆倒在了血泊之中,燒焦的味道濃重刺鼻,甚是可怕。
「吱呀——」
木門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緩緩推開,雲姑娘不用想就知道是誰。
「這麼晚了,你不睡覺到我屋子裏來做什麼?」雲降雪口氣涼涼的,顯然還沒有緩過來。
僅僅穿着乳白色裏衣的蘭華風坐在床邊,白淨如玉的面容洋溢着溫和謙遜的微笑:
「聽到你屋子裏鈴鐺一直在響,怕你睡不着就想來陪陪你。我記得七年前,你還是個小丫頭的時候,晚上睡不着也不讓我睡,非要我陪你玩個通宵才開心,白天聽夫子講課偷睡,最後還把責任推到我頭上,最後是我被罰了抄寫詩文,那麼如今你睡不着,我自然要來陪你。」
「是啊,兩小無猜的情誼是最好,可惜了......」雲姑娘夾槍帶棍的話說的很從容,她就是想看蘭華風愧疚的表情,很快意,很痛徹心扉。
蘭華風伸手撫摸雲姑娘消瘦的臉,這幾天囚禁的生活,即便給予她最好的,但她仍舊不停消瘦,身心疲憊的姑娘好像連裝模作樣的微笑都無法正常維持,哪怕有時因為一件小事勾一勾唇角,也會在看到他的一瞬間冷下臉,失魂落魄的表情好像覆了層寒霜。
「你恨我嗎?」
雲姑娘抬頭看了看一臉悲切表情的蘭華風,淺粉的唇瓣勾起了一個微小的弧度:「我不恨你......」
蘭華風聞言目光一亮。
雲姑娘緩緩把下面一句吐露出來:「......我只怨自己瞎了眼,錯把奸佞當知交,錯把豺狼當兔羊,錯把狡詐當良善。」
瞬間蘭華風眸光沉下,一絲冷冽又包含溫情的笑從嘴角瀰漫開來。
「我的雪兒,你會為自己的話付出代價的,我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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