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姑娘大病初癒,臉色蒼白的跟個鬼似得,廚房燉的補藥她也不想喝,整天站在窗前不知道看些什麼。
端了湯盅進來的老嬤嬤看到窗前身形淡薄的女子不忍心搖搖頭:「小姐,外面是驛站後牆,沒什麼可看的,快過來吧,小心吹風。」
「驛站後牆?」雲姑娘吶吶問,目光隨着後牆緩緩往外面挪。
「驛站後牆外是后街,樓蘭只有這麼一個后街,出了后街直接可以去集市,驛站廚房經常從這裏去採辦,只不過后街亂了點,經常有外戚百姓鬧事,一般情況下是不會有人過去。」老嬤嬤一邊說一邊把烏雞湯從小瓷罐子裏盛出來,濃郁香味順着撩起的湯汁蕩漾而出,很快遍佈整個小暖閣。
「哦。」懵懵懂懂的應了一聲,雲姑娘緩緩走到桌前,接過老嬤嬤遞過來的烏雞湯一飲而盡,油膩的感覺讓她想吐,但是她強制自己去接受,她需要體力。
看着雲姑娘如此配合,老嬤嬤笑的開心:「小姐,你今晚想吃什麼告訴老奴,老奴去廚房給你做。」
並沒有什麼想吃的啊。
雲姑娘疲憊一笑,下意識就想拒絕,但是面對老嬤嬤慈祥的笑臉,她有些說不出口,這個老嬤嬤照顧她的衣食可謂是一絲不苟,性格溫柔的老嬤嬤像極了她已經過世的奶奶。
小時候父親對她極為嚴厲,每當她父親想要懲罰她的時候奶奶總會護着她,慈祥端莊的老婆婆像彌勒佛一樣。
「我想到處走走,在房間裏養傷太悶了。」雲姑娘聲音有些黯啞,大概是太長時間沒喝水的緣故。
蘭華風為了不讓她有逃離的機會,整個房間沒有留下任何一樣可以用來製作武器的器材,下人僅僅留下了意味不明的調香和這個兩鬢斑白的老婆婆,他知道她一定不會去折騰一個老婆婆,自信的男人把她看的死死的。
驛站里的紫衣使徒極度分散,甚至藏在她根本不知道的地方,莫名其妙就會出現,這樣的監視讓她極度不安,但是她不知道她應該用什麼辦法把他們集中查看人數。
集中起來不好對付,分散隱藏又會被攻其不備,無論哪一種辦法都能讓她無力反擊。
不得不數,蘭華風心思縝密到可怕。
老嬤嬤答應帶她到處走走,披了一件披風便跟隨老嬤嬤出了房門。
驛站後院是花圃,各色花朵爭奇鬥豔,在樓蘭這個神奇的國土,雲姑娘不得不多考慮這些花的作用,不大不小的花圃用竹子插成柵欄,嬌嫩的花骨朵迎風而立,陣陣香味惹人陶醉。
「真好看。」雲姑娘的目光在花圃里游離,最後鎖定在一片紫色之上。
「因為驛站里經常會有人需要藥草,這些花還有些藥性,長得又精緻,所以就多種額一些。」老嬤嬤順着雲姑娘的目光看向那片搖曳的紫色花海,和聲解釋。
「驛站里竟然還種了曼陀羅。」雲姑娘看着紫色花海旁邊幾株極為熟悉的花朵,心裏像是灌了水銀,腐蝕一般疼痛。
這次老嬤嬤笑的有些牽強,她有些躊躇道:「這......」
雲姑娘是什麼樣的人,一雙眼睛明銳如刃,自從她醒後她就感覺自己不對勁,昏迷中噩夢不斷,身體狀況愈加不容樂觀,醒來後因為嗅覺不敏感所以她並沒有發現,但休息了這幾日,她漸漸聞到屋子裏有股莫名其妙的香味,香味很雜碎,好像有成百上千的花研製成的香料,還有濃郁的藥味幾乎讓她分不清什麼是什麼。
這種可以遮去的味道是什麼?
現在看到花圃中的曼陀羅,雲姑娘豁然開朗。
只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蘭華風竟然會用這種手段對付她。
曼陀羅能讓人昏沉不醒,能讓人產生幻境,量度稍微不慎便會造成性命衰竭,但是即便這樣,蘭華風還是用了,只是為了讓她不摻和西域戰爭,多麼可笑。
為了一個小小的她,連曼陀羅這種毒藥都特意培植,她是不是該說一聲多謝呢。
不過有了曼陀羅,也省事了。
雲姑娘笑眯眯的對老嬤嬤道:「我們去後院看看吧,聽說那裏正在卸貨,剛好我去看看有什麼想要的直接拿走便是。」
「好好好。」巴不得雲姑娘趕快離開花圃的老婆婆幾乎毫不猶豫的答應。
後院裏的雜役都在搬運貨物,時令果蔬和古玩雜器,種類多樣,完全滿足一個驛站應該有的條件,雲姑娘站在後院門口,大眼一瞥笑的更開心了。
馬車一旁是一堆卸貨用的麻繩,老嬤嬤並不明白為什么小姐會盯着一堆麻繩笑的那麼開心。
「有什麼想要的嗎?」老嬤嬤看着雲姑娘笑彎的眸子,稍微有些忐忑的問,她真怕小姐會說她想要那捲麻繩,蘭公子可是吩咐過繩索之類的物品不可以交給雲姑娘。
「那有幾批白布,我看着還好,裁半匹送到我房間吧,順便給我針線,我想做些汗巾打發時間。」雲姑娘笑眯眯道。
女孩子做這些很正常,但若是雲降雪說出句話絕對有貓膩。
畢竟雲降雪可是一個從來不碰女紅的主,若是此時蘭華風在她身旁,估計她也要不來這些東西,但是對於一個老嬤嬤來說,一個女孩子要這些東西太過於平常了。
半匹布不長,做傻事什麼的也不夠,所以老嬤嬤很放心給她送了半匹。
回屋後的雲姑娘說是要休息,老嬤嬤也覺得她大概是累了,便不多說話,為她合上門。
雲姑娘看着屋門被關上,笑容甜美的姑娘目光驟寒。
燭台上是一柄明晃晃的剪刀,那是調香用來剪燭的小剪刀。
......
「主子,找到了。」
一封信函交到男人手上。
坐在輪椅上的男人極速拆開信封,大致掠了一眼,然後放心的眯起眼,殷紅的唇瓣微微開合:「讓弄花鏡去接應她,務必帶她平安到別院。」
「是。」黑衣人領命,迅速消失在夜幕里。
伯虞睜開艷紅的眸子看欄杆下的人工湖,清澈的湖水可以清楚看到金魚游來游去,就像那個調皮的小姑娘,心情極好的漂亮男人笑容溫柔,細長的濃眉都舒展開,信紙被他緊緊攥在手心,隱約看着上面的字跡工整:
雪落樓蘭驛站邊,曼陀爭艷難自還。
他可憐的小丫頭恐怕吃了不少苦頭,如此這般折騰,再想讓她跟隨恐怕難了。
警惕像個小野獸一樣的人啊,該怎麼安撫?
伯虞笑着把信函一點點撕碎,然後隨手一揚,看着白色信函如雪花一般洋洋灑灑飄落到樓下人工湖,字跡化成一團。
暗處的女人笑容淒涼。
......
第二天一早所有人都驚嚇了,雲姑娘竟然不見了,屋外面一陣叫喊把所有人吸引過去,因為那聲叫喊是:
「不好了,小姐在房頂上!」
樓蘭驛站被紫衣使徒圍得水泄不通,房頂上的姑娘穿着單薄的白色裏衣,赤着腳晃晃悠悠,一張嬌俏容顏笑眯眯看着樓下心驚膽戰的一群紫衣使徒。
今天一大早雲姑娘便支走了前來伺候她梳洗的調香,確定四下無人才順着階梯上了房頂。
那些紫衣使徒沒有發現,大概是不知道上樓的階梯竟然通往屋檐。
「小姐,上面冷,快下來暖暖吧。」負責照顧雲姑娘衣食的老嬤嬤不知道已經幾次好言相勸了,真心心疼那個神情涼薄的姑娘,她也不明白這個姑娘和蘭公子究竟有何恩怨,但看似柔軟無害的小姑娘骨子裏透着狠勁兒。
雲姑娘不雅的打了個哈切,晃晃悠悠站起來:「好啊,我這就下來。」
「哎呀,小姐小心點,你們這群木頭還不上去照顧着。」老嬤嬤叫喊着,看着雲姑娘在房頂晃蕩,驚得她一身冷汗,只能心驚肉跳的吼叫着紫衣使徒前去幫忙。
「你們誰敢上來我可就跳下去了!」雲姑娘看着紫衣使徒準備往上躍,口氣凌厲阻止,果然那些紫衣使徒停下了腳步。
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雲姑娘覺得正是時候,於是在所有人面前一躍而下。
「啊——」年紀大了的老嬤嬤眼睜睜看着那白色的身影往下落,直接給她嚇混過去。
當即驛站周圍亂成一團,紫衣使徒紛紛往中間擠,一個個爭先恐後,哪怕做成人肉墊子也要護住往下墜落的人。
然而等待他們的不是姑娘柔軟的身體,而是朦朧細軟的粉末。
倒掉在房檐上的雲姑娘笑得極其詭異,手裏握着的油紙包裏面還有沒有散落出的粉末,雲姑娘雖然身體虛弱武功盡失,但功夫底子還在,身條柔韌有力,只是腰上稍微用力便仰了上去,白綢裹着麻繩死死纏着她的腰身,她順手拉住麻繩,毫不費力順着麻繩爬上房檐。
那些被粉末沾到的紫衣使徒迷迷糊糊倒了下去。
雲姑娘站在房檐上仔細看過房下的紫色人堆,確定沒有清醒的便順着房檐一邊滑下去,穩妥的站在院落里,雖然面色冷靜但也掩飾不了她眸子裏的焦急,大街上亂成一團,吵吵鬧鬧的即便她進了屋也能清楚聽見。
笑容甜美的雲姑娘披上一件外袍從房間窗戶一躍而出,按照這幾天的摸索,直接沿着牆頭側身出去,直通的就是樓蘭后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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