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大義?
維護國家安危,效力百姓和樂,於生死置之度外,於喜樂拋之腦後,皆一心一意為民為國是為大義。
長安花開遍京都各個角落,紅艷美麗不可方物,家家紅綢高懸,滿街嬉笑歡樂。
長公主出嫁,京都遍鋪紅毯,鎏金花籃從街頭掛到結尾,鞭炮響了又響,滿目笑顏,歡聲笑語不絕於耳。
三十二人抬的紅木鑲金大轎從巍峨宮牆之內緩緩而出,鼓鑼號子輳起歡快喜悅的曲子,震耳欲聾的歡呼聲激盪起的流波讓轎子上的大紅垂紗飄揚,偶爾露出的新娘子面容嬌麗華美,一頭璀璨鳳冠赫赫生輝,她艷紅的唇角死死抿着,好像承受着極大痛苦,全然無視百姓夾道觀望。
浩浩蕩蕩的送親隊伍長達百米,宮娥侍衛各個身穿紅衣手提紅色琉璃燈,只為給長公主送嫁照明。
西郊別院裏,一身青色褂子的男人仰頭灌酒,頹唐的樣子沒有一絲生氣,蕭條的院子乾枯着雜草,一陣涼風颳過,一片碎葉打到男人臉上。
隨手呼嚕掉臉上碎葉殘渣,男人搖搖酒葫蘆,發現葫蘆早已經空了。
忿忿地扔掉葫蘆,看着葫蘆滾啊滾,最後掉進廢棄池子裏。
傳信兒的小宮女跪在地上抹眼淚,嘴裏不住叨念:「輕客公子,當日若是你帶長公主離京,便不會是今日的場景,那西域連年戰爭,長公主自小嬌生慣養,到了西域可該怎麼辦?那群蠻荒胰子蠻橫粗狂,豈是小姐那等身嬌體弱之人可以待得長久?」
男人冷笑一聲:「她眼裏只有她的大義,哪裏在乎兒女情長?」
他與國家相比,什麼都不是。
他拋下小姐不遠千里日夜兼程趕到京都,發誓要將鳳流螢帶離京都,從此歸隱山間不問世事,他承若一生不離不棄生死相隨,他保證帶她看盡山河風光體驗人生安樂,然而那位正義凜然的長公主只道了一句:「我不能置國家於言而無信之中。」
她答應下嫁西域便會遵守承若,她應允陛下安守本分維護國家安危便老實下嫁,只有對他的承若視若罔聞,她說過願意與他相守安穩一輩子,但是她拋棄了他,為了她所謂的大義拋棄了他!
鳳流螢,當真不負她長公主之名。
「這時候,她都該到城門口了。」
輕客看着淡青的日頭,悠悠然輕聲嘀咕,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與誰聽。
紅毯過了城門便已結束,按照以往慣例,出嫁公主必須在城門前三拜九扣表示對國家養育自己數年的恩情。
長公主一身艷紅金鳳長袍緩緩走出轎子,有貼身宮女扶着立於城門之前跪拜,然而出了轎子的長公主神色絕望到了極致,她沒有按照規定的步驟去跪拜,而是一步步走向登往城牆之上的階梯。
不出所料,手持長矛的士兵恭恭敬敬給這位端莊美麗的長公主行禮,在長公主面前做成一道人牆。
「請長公主行跪拜之禮儘快上轎,天黑之前要到達臨城驛站,望長公主配合。」
畫着精緻妝容的長公主清麗若蓮,一點紅唇出奇的妖嬈精美,她高抬下顎,態度格外高傲,與平日的溫柔端莊大相徑庭。
「此次下嫁西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我鳳鳴風光,難不成連本宮看一眼京都之景予以相思都不可以嗎?」
「請恕卑職無禮,我朝慣例便是行跪拜禮後及時離去不可有半點耽擱,請長公主莫要為難卑職。」守城將士都是戰場上下來的硬漢子,女人那些優思他們哪裏懂得,木頭樁子一樣的漢子可沒有什麼柔腸。
早知道是這樣光景的長公主從容淡定的掏出御賜金牌,見牌如見陛下親臨,金牌一出那些將領面面相覷,紛紛跪下行禮:「卑職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退下!」長公主威喝。
「噠噠噠噠——」
燥亂的馬蹄聲漸漸清晰,濺起的黃沙飛旋而舞,笑容飛揚的姑娘策馬馳騁,與之並肩的男人不時打量着她,眉眼都彎了起來。
「我們在哪裏看長公主出嫁?還跟得上嗎?」雲姑娘高聲問,在雜亂的馬蹄聲里顯得渺小縹緲。
「差不多就是這個時辰了,前面就是城門口,一定能趕得上!」
從來沒有見過男人離開輪椅,雲姑娘看伯虞騎馬格外俊俏,有種男人特有的灑脫豪爽,一直柔順飄逸的黑髮此時凌亂張揚的飛舞,更加襯得男人五官魅惑攝人心魂。
為了不打擾長公主出行,伯虞選擇在望夫崖上向下俯瞰觀望,望夫崖就在京城西南方,透過稀疏的綠林可以清晰看到城門口的來往人群以及嫁娶馬隊。
勒馬緩緩上崖,雲姑娘瞥着下面大片紅色馬隊不免面露驚色:「這般架勢也真是顯得出天朝威嚴了。」
「皇上之意是長公主下嫁西域是這幾年來唯一一件重要喜事,因此需格外重視。」
通俗的說法就是顯擺自己國力來鎮壓西域那些沒見過世面的,讓他們老實呆着。
「他們為什麼停在城門口?」雲姑娘看着城門口大片艷紅穩然不動,心裏只覺忐忑不安。
「鳳鳴國素來有皇室之女下嫁他國需在城門前行跪拜之禮的習慣,這麼些年一直如此,估計此時姑姑正在行禮。」談及那位端莊美麗的女子,就連伯虞這樣淡然如靜水的男人都能泛起漣漪一般會心一笑。
雖然姑姑下嫁的確不滿意,也曾經想過逃婚,但他始終相信長公主還是心繫國家多過兒女情長纏綿悱惻。
「這樣嗎?」雲姑娘有些漫不經心,看着伯虞嘴角為她人揚起的弧度心中稍有些不舒服,想到那位長公主是輕客的心愛之人,雲姑娘更覺得哪裏不妥。
雲姑娘盯着那片車隊,看着他們突然燥亂聚集在城門下,甚至一些士兵開始圍着城牆往上攀爬,但好像受到什麼阻止停了下來,而那城牆上的一點紅色如雪地里的零星紅色花瓣,嬌艷動人。
「姑姑!」伯虞臉色煞是難看,往日的溫柔優雅被焦急取代。
「長公主不是在行跪拜之禮嗎?為何會到城牆之上......」
雲姑娘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只見城牆之上的一點紅色猛人越過城牆護欄墜落而下,焦躁的送嫁馬隊瞬間炸開鍋一般。
「姑姑——」
從未見過伯虞失態,而此時的伯虞雙目睜大,驚呼之聲幾乎撕扯着他的喉嚨,聽起來格外淒涼沉重。
伯虞再顧不得雲姑娘的難以置信,轉了馬頭揮鞭驅使,像一道閃電般穿過叢林。
「這就是所謂的大義?呵呵。」雲姑娘把笑悶在喉嚨里,然後不急不緩的喝了一聲,讓馬匹慢慢下崖。
這場變故誰都沒有想到,一直深明大義的長公主竟然會選擇跳城牆這種方式拒絕和親,乾淨利落不留一絲人情。
大紅的嫁衣如火鳳展翅一般赫赫生輝,翩然墜下的身影晃眼而過,所有人沒有看清那抹靚麗的紅色是如何墜下,僅僅眨眼之間地上便多了一個紅色身影,延綿血跡繪製成了萬里江山圖,鮮紅血腥透漏着殘酷無情。
瘋了一般的男人慢慢走過城門口,慢慢走到紅色身影前跪下,一身青衫凌亂的男人髮絲飛散,眼睛裏充斥着朦朧淚光和紅色血絲。
「你是何人。」
重重軍官將長矛指向男人,聞見他滿身酒氣便以為他是那個地痞無賴,尖銳的長矛一點一點逼近男人。
帶隊的禁軍頭子急急忙忙趕回皇城稟告這一場鬧劇,經過城門口時發現有一匹倒在地上的馬喘着粗氣,那時這個邋遢男人來的時候騎得馬。
輕客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他為她送行的決定竟然讓他看着那抹艷紅顏色墜下城牆的過程並且沒有任何挽回的餘地,哪怕累死一匹馬都沒有及時趕到。
鳳流螢一向心高氣傲,雖然平時溫柔和善,但骨子裏皇室的尊嚴和驕傲還是深入骨髓的,逼她下嫁西域,那國家信譽和邊疆百姓安危相要挾,以深明大義為制約條件,硬生生抹去她皇家尊嚴。
心高氣傲的長公主怎麼可能會答應。
但是她也不想違背自己的承諾,背棄國家與輕客廝守一生讓她無法接受,國家與兒女私情的相比較和壓迫讓她喘不過氣,一死百了對於她還算是好的結束。
至少這樣她誰也沒有辜負。
「流瑩,流瑩,流瑩......」
輕客身心崩潰的悽慘讓他淚流滿面,他想懺悔自己的自私,沒想到最後逼死了他最愛的女人,面目模糊的女人血流成河,火紅的嫁衣浸入血液變得幽深,灼灼其華的鳳冠被血液染上紅色,更加淒涼悲慘。
尖銳的矛頭幾乎與輕客的胸膛近在咫尺。
「流瑩,我曾經說過要和你同生共死相伴一生,地府太冷,你那麼喜歡陽光溫暖,那裏不適合你,如果你實在無法忍受也沒有關係,我馬上下去陪你,上窮碧落下黃泉,你我再也不分開。」
瀟灑的浪蕩公子,愛**耍混的紈絝子弟竟然為了一個女人哭成了傻子,盯着胸前的矛頭,再看看地上艷紅的身影,嘴角含笑的男人猛地往矛頭上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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