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前藩位於九州島西海道的最北面,與長門隔海相望。
冬日的田野一望無際,村落的周圍散落着一堆堆稻草垛,縷縷的炊煙從星羅棋佈的村落里飄出,年關將到,時而響起陣陣的鞭炮聲。
兩個年輕人正在穿過田野,到了一個村口附近,一個尖嘴猴腮,身材矮小,但卻是目光炯炯,身挎佩刀,像個落魄的浪人,另一個人則是矮胖的身材,背着行囊。
尖嘴的猴子邊走邊說道:「這是西國最好的地方,將來我一定要得到。」
猴子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哈哈大笑,撇下了矮胖子,爬到了一個高高的稻草垛上,欣賞着這個遠賀川孕育着的廣澤平原之地。
「我說,你得儘快回去了。」矮胖子叫道。
「不用急,我知道什麼時候該回去。」猴子笑着問道:「小六,我現在的官稱是什麼?」
「哈哈、哈哈,你還沒有官稱呢。」矮胖子答道。
猴子笑道:「我沒有官稱嗎?呵呵,我要讓織田老爺封我做筑前守,這裏真是得天下的好地方啊,哈哈哈……」
猴子說完躺在稻草垛上,鼓着尖嘴吹着小曲,曬着太陽,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
這時,就聽小六在稻草垛下問道:「啊,你是誰?」
猴子趴在稻草垛上往下一看,一個長相俏麗,一身黑衣的女人氣喘吁吁地到了稻草垛旁,背靠着稻草垛坐了下來。
猴子起身再往遠處看時,只見一群野武士從遠處跑了過來,一個個嘴裏哇啦啦地亂叫,顯然是在追趕這個女人。
猴子從草垛上滾落下來,朝小六使了個眼色,二人在稻草垛中掏了一個洞,那女人似乎明白二人的意思,馬上鑽到草垛的洞裏,猴子和小六趕忙埋上稻草。
猴子上來給了小六個大嘴巴,小六先是一愣,馬上明白了,於是,二人開始打起架來,邊打邊叫,十分熱鬧。
這群野武士追到草垛前,把二人拉開,一個武士問道:「你們有沒有看到一個女人從這跑過去?」
猴子沒有理會,馬上又撲向小六,又和小六摔起跤來,把小六壓在身下,小六的嘴裏哇呀呀亂叫。
這群武士圍了過來,猴子叫道:「你們要幹什麼?」
野武士問道:「你們有沒有看到一個女人從這跑過去?」
猴子這才從小六的身上爬起來,指着遠處的樹林說道:「好像有個人往那裏跑了。」
野武士們相互看了一眼,喝道:「不要騙我們!」
小六又朝着猴子襲來,二人又打在了一起,這時,猴子的臉被小六抓流血了,猴子邊擦臉上的血,邊怒道:「我為什麼要騙你們!」
野武士們這才朝着樹林方向追了過去。
待那群野武士跑遠了,猴子和小六也都靠在草垛上喘起了粗氣。
歇了一會,猴子爬起來,扒開草垛,那個女人不見了,猴子的喊道:「姑娘、姑娘,你在哪裏?」
小六笑道:「姑娘真要出來跟你走,你敢帶嗎,寧寧還不把你吃了,快回吧,要是織田老爺知道你溜出來玩耍可就該生氣了。」
猴子有些義憤填膺,跺着腳,嘴裏哇哇亂叫,不甘心地朝着草垛的洞裏望了望,便和小六離開了。
***************
筑前到長門的渡口碼頭外店鋪林立,被那群野武士追趕的少女躲在一家店鋪內,斜挎着一把彎刀,一身黑衣,黑紗蒙面,柳葉眉,細長的丹鳳眼透出一股殺氣。
少女不時地往外張望,看到遠方的小路上,靈兒一行四人正在匆匆忙忙地往碼頭趕來,才揭開面紗,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靈兒等人經過店鋪門口,黑衣少女跟了出來,一起朝着碼頭方向走去。
忽然,靈兒停住了腳步,拉住父親轉過身去,朱均旺父子也跟着轉身,正好和少女迎了個對面,少女急忙叫道:「靈兒!」
靈兒和少女對視了一眼,沒有言語,低下頭往前走,許儀後和朱均旺父子也都面帶驚恐,停下了腳步。
少女又叫了一聲:「靈兒!」
靈兒看少女似乎沒有敵意,便問道:「是叫我嗎?」
少女跑進來,小聲說道:「趕快去碼頭,又有一股海匪馬上就追來了。」
靈兒大驚問道:「你是誰?」
少女拉起靈兒趕忙往碼頭方向跑去,許儀後和朱均旺父子也緊緊地跟上,少女邊跑邊說道:「到船上給你解釋。」
靈兒也急忙說道:「你若不告訴我你是誰,我們不會登船。」
「那好吧,你們從薩摩一路逃亡,擺脫無數次海匪的追擊,難道你以為是幸運嗎?」少女問道。
靈兒大驚,和少女對視了一會,帶着感恩的語調說道:「我的心裏一直在向媽祖菩薩祈禱,我們一路跑來,每遇到危險,媽祖菩薩都會把敵人引開,原來真的是媽祖菩薩顯靈了,要不然,我們根本也跑不到這裏,原來姐姐就是菩薩啊。」
「罪過,罪過,靈兒千萬別這麼說。」少女說着,甩下靈兒等人,匆匆忙忙地跑向碼頭,叫道:「彌次郎,快準備出海。」
靈兒也不由得不信了,帶着感激的目光朝少女望去,有些激動,追上少女,說道:「謝謝姐姐,我們從薩摩逃出後,計劃逃往平戶,再渡船到對馬島,然後換乘去往朝鮮的商船回國。」
「就知道你是這麼規劃的路線,快跟我來,上船先到長門。海匪發出的追殺令,已經送到了松浦家庇護的那伙海匪的手裏,你們再往對馬方向等於自投羅網,現在聽我的安排。」少女不容置疑地說道。
有一小船正在等着眾人,彌次郎看少女領着一行人到了,歡喜地叫道:「快上船吧,馬上該過年了。這位姑娘都讓我天天在這裏等着,終於等來了,哈哈,賺到銀子,我可以回家過個好年了。」
少女上船,遞給彌次郎一個小布包,問道:「彌次郎,上次給你了五兩銀子,你等了三天,還是四天?今天渡海,我再給你加二兩銀子,夠了嗎?」
彌次郎笑逐顏開地答道:「你真是活菩薩,夠了、夠了。」正說着,彌次郎一下子呆住了,手指遠處,驚恐地問道:「活菩薩,那群人是不是來追你們的?」
這時,靈兒等四人也都上了船,少女往後一看,正是林一官派出的海匪又追了過來,趕緊對彌次郎說道:「快開船!」
彌次郎搖動船擼,離開碼頭,這時已經能聽見那群海匪哇哩哇啦的叫喊聲,彌次郎問道:「姑娘,到了長門會有人攔截我們嗎?」
船已經入海,少女笑着答道:「放心吧,長門那邊沒有他們的人,這是一股大明的海匪,他們不會認識你的。」
彌次郎指着岸上,憂鬱地說道:「菩薩,你聽,他們已經叫出我的名字彌次郎了,怕我要遭殃了。」
許儀後和朱均旺父子驚恐地看着彌次郎,默默不語,靈兒問道:「彌次郎,你的家裏還有什麼人?」
彌次郎答道:「我的家在筑後國,我不擔心,可是今後就不能在筑前國謀生了,你們要給我再加些銀子。」
靈兒取出一錠銀子,問道:「夠了嗎?」
少女直咧嘴,試圖阻止靈兒,就聽彌次郎哈哈大笑,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答道:「大明的銀子,十兩一錠的,只聽說過,還沒有見過,菩薩保佑,今後你們要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哈哈……。」
少女聽彌次郎這麼說,馬上說道:「那你就把我們送到堺市吧。」
「沒問題,那我就送你們到堺,聽說那裏是個好地方,我就用這些銀子在堺做生意吧,再也不用在海上冒險了,哈哈。」彌次郎得意地笑道。
暖暖的陽光照在海上,風和日麗,臨近年關,海上的船隻稀少,彌次郎調轉船頭往堺的方向航行。
許儀後等人已經緩過勁來了,對少女說道:「感謝這位姑娘救命之恩!請問姑娘尊姓大名?你是怎麼知道我們的?」
「呵呵,許大叔不用客氣,我叫郭奕,這是我的職責。」少女答道。
「你叫郭奕?職責?看你日本話說得這麼好,你不是日本人?」許儀後驚奇地問道。
「呵、呵,說來我和靈兒是乾親姐妹呢。」郭奕說着看看靈兒,靈兒也驚奇地問道:「乾親姐妹,難道你是李成梁大人派來的?」
「我也是李成梁的乾女兒,十多年前,在日本發生了一場家族內亂,被人稱之為『稻生之戰』,我的父親戰死了,我和母親被追殺,無奈逃亡到了大明,流落到了遼東,那時,義父擔任顯山參將,收留了我們母女。」
剛講到這,靈兒馬上問道:「那你和如松哥哥很熟悉了?」
郭奕有點羞澀地笑道:「就知道會問這個,呵呵,對我來說是如松弟弟,那時我們還小,當時大明沿海的倭寇鬧得厲害,朝廷到處找一些熟悉日本國的人,我和母親在遼陽住了一年,就被接到了京城,母親自報奮勇,希望能為朝廷立功,參加了戚家軍,在浙江陣亡了,我自幼被成國公收留,在飛魚營受訓。」
靈兒不禁肅然起敬,問道,「郭姐姐,原來我們有如此緣分,那你是什麼時候又回到的日本國呢?」
郭奕答道:「呵呵,自你單人匹馬經過山海關的時候,我就一直沒有離開你的身邊,我們從朝鮮可是搭乘同一條商船到的對馬島,你知道嗎?」
靈兒大吃一驚,瞪大眼睛嘆道:「天呢!如松哥哥送我出北京城的時候,雖然我不願意耽誤了如松哥哥參加武舉,我又是多麼希望他能陪我一起來,如松哥哥被他們攔截回去,我還心生怨恨,哪料想還有姐姐你一路護送,我居然一無所知,感謝義父、感謝成國公、感謝陸大人安排得如此周到!」
郭奕看了看靈兒,說道:「靈兒呀,你的如松哥哥還惦記着你能早日回去呢,李大人給我捎信的時候,一再叮囑我好好保護好你們父女,現在,李大人應該已經到遼陽上任了,我估摸,你的如松哥哥現在已經是狀元及第了,我們現在先到堺,那裏有我們的人,會安排好我們的返程,李大人一再囑咐,我們一定先到遼陽,他要好好款待許大叔,有好多事情,他得和許大叔商議啊。」
靈兒知道,所議之事自然是指和李如松的終身大事,不由得紅着臉,低下了頭。
彌次郎一直哼着小曲,聽着大家說話,看大家這會靜默了下來,問道:「女菩薩,你的父親死在『稻生之戰』,那你應該是織田氏了,信行公是你的什麼人?信長公又是你的什麼人?」
郭奕的臉馬上嚴肅起來,答道:「我不知道什麼信長公!織田氏對我來講已經很陌生了,彌次郎,希望能為我保守秘密,謝謝你!」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01s 3.7917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