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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淅瀝瀝的雨點打在勤政樓外的松柏枝葉上。
李隆基端着香茶,慢慢的抿了一口茶水,隨手將那茶盞交給了身邊的李林甫,臉上露出一絲譏嘲的笑容:「調虎離山、分而殲之,最後再來個虎口拔牙。好,好,好,真是很好很好。這群賊子,也太看不起朕這個大唐皇帝了罷?江魚,你這次做得很好。」
朝李隆基行了一個禮,江魚有點羞惱的說道:「陛下過譽了,此番臣身限賊手,若非空空兒、精精兒兩位前輩出手搭救,幾乎不幸。能活着回來長安,也是邀天之倖,也是陛下的洪福保佑。只可惜臣帶出去的數百屬下,卻是被那群妖人生生害了半數,臣,惶恐。」
手揮了揮,李隆基嘆道:「江魚,你若惶恐,朕應當如何?朕當年,卻也吃了天欲宮的大虧,卻又怎麼說?既然天欲宮主都出手了,你能活着回來,已經是不容易的了。嘿嘿,那天欲宮主果然是傾城禍水,你可沒在她手上吃虧罷?」李隆基臉上露出了極其古怪的笑容,很沒有皇帝風度的,用那詭秘的眼神瞥了一眼江魚身體的某個部位,顯然他深知天欲宮的邪門。
江魚面色通紅,半天沒吭聲。旁邊李林甫端着茶杯笑起來:「陛下,這等事情臣二弟他卻是年輕,不好意思說出口的。不過,反正他也沒吃虧,卻是謝過陛下的關懷和關心。此次得陛下的洪福庇佑,知曉了兩派妖人的陰謀,這定然是要好好計算計算的。不知陛下覺得應該如何下手?」
輕鬆的轉換了讓江魚尷尬的話題,李林甫趁着李隆基低頭思忖的時候,又笑道:「陛下,這次江魚他領軍出陣,卻是得了個大彩頭,那天欲宮主自殺身亡,更生擒了天欲宮主的師妹叫做香香的。他屬下下一批出生入死的兄弟,陛下看應該如何獎賞?尤其那安祿山和史思明兩位,聽臣二弟說他們卻是驍勇可靠,最是忠心不過的,想來是可以好好的造就造就。」
李林甫微微的彎下腰身,等着李隆基的旨意。李隆基搖搖頭,然hòu 又點點頭,朝那勤政樓外行去:「唔,這事情,就由哥奴你去辦了罷。安祿山、史思明出身不好,乃是胡人將領,你好好的監管,給他們找個職司。」說道這裏,李隆基突然回頭道:「朕對安祿山這名zì 似乎有點印象,他好似犯過事情差點被砍了腦袋的罷?」
江魚急忙說道:「陛下,的確如此。安祿山他曾經領一枝兵馬和突厥人打了幾仗,被突厥人以十倍兵力埋伏,好容易才突圍生還。卻是被軍中嫉妒他的那些將領告他不戰而退,拋棄屬下脫逃戰場,故而被平盧節度使張守圭親自綁了送來京城問罪的。」
手輕輕一擺,李隆基點頭道:「那,既然是哥奴你看中了這安祿山,就給他個職司好好的考究考究,若是可堪重用,朕也不是一個念舊惡的人。唔,他以前最高職司是做到什麼?」
「平盧將軍!」李林甫連忙上前一步。
「平盧將軍?嘿,官復原職,再給他一個糧草轉運使的職司罷。看看這安祿山除了打打殺殺的,還有沒有別的能耐。」李隆基三言兩語的就決定了安祿山未來的飛黃騰達之後,抬頭看了看外面細雨綿綿的陰暗天空,沉聲道:「擺駕大慈恩寺,不要驚動廟裏的那群和尚。李林甫啊,你去忙你的事情,嗯,不要整日裏和張九齡吵架,讓朕的耳朵也稍微清靜一點罷!」
瞪了滿臉是笑的李林甫一眼,李隆基指了指江魚:「隨朕去大慈恩寺,這次對付地煞殿妖人,由二將軍坐鎮,你江魚在宮外調動人馬。有些事情,也該讓你知道,到時候辦起事情來,心中也有數。」眉頭微微一皺,李隆基對那高力士說道:「將軍,你派人好好的看管那天欲妖女。嘿,廢掉她的武功後,朕要好好的和她談談,好好的感謝一番這百多年來他們天欲宮對我大唐皇族的優厚啊。」
陰狠的說了幾句殺氣騰騰的話,李隆基只是帶了幾個護衛,穿了一身的便裝,着江魚開道,一路行向了大慈恩寺。
到了大慈恩寺的山門口,江魚本能的低下頭縮在了李隆基的身後。他在大慈恩寺叨擾了好幾次,寶玄和尚、破天羅一干人都是在這裏被他抓走的,怕是大慈恩寺的和尚早就看江魚不順眼啦。雖然有皇帝跟在身邊,不用害怕這些和尚,但是能不招惹是非,就不要招惹是非,豈不是好?一名護衛推開了側門,一行人靜悄悄的沒有驚動什麼人,只是找了個和尚帶路,一路到了廟內僻靜處的雁塔。
江魚看着外面雕刻了無數佛像的雁塔,不由得腦袋犯疼,他低聲問道:「陛下,您來找和尚幫忙對付地煞殿的人麼?臣看來,咱們找道士就夠啦。比如說空空兒、精精兒兩位前輩這樣的高手,咱們招來幾百人,還害怕他地煞殿的人作甚?」
李隆基差點一巴掌拍在江魚的腦門上,他低聲怒道:「胡說八道,幾百個空空兒、精精兒那樣的高手?朕可不想欠太大的人情!還人情,可是皇帝都覺得頭疼的哩。少說廢話,隨朕進塔。哼哼,這次對付地煞殿的人,朕是和尚也不用,道士也不求,咱們求佛不如求己。」悻悻然的,李隆基有點不高興的哼道:「佛門、道門給朕的人手,能應付數百地煞殿的妖人,那是輕而易舉的。但若是地煞殿主親自出手,加上他率領的那一批非凡俗武力所能應付的高手,哼哼。這點人,頂什麼用?」
江魚的靈識掃向了雁塔,塔內一切歷歷在目,從第一層開始,除了最高的那一層,每一層都有一個和尚在裏面清修。看他們身上的氣息閒淡純泊正氣盎然,分明都是佛門的高僧大德。只是他們身上佛氣極深,體內卻沒有太強的氣息反應,根本就是一群參禪修佛的和尚,卻不是一群可以扛起刀槍棍棒幫李隆基打jià 殺人的金剛。
李隆基卻也不解釋,只是領了江魚推開那雁塔的大門,輕步一路朝最高層爬去。這塔內層層疊疊是無數的書架,上miàn 堆積了不知道多少卷佛經。那堆積如山的佛經中,每一層都有一個光頭老僧坐在那裏冥思苦想,根本沒有注yì 到江魚他們的到來。兩人緩步而行,一路打量着塔內的陳設和佈置,不一會的功夫,就到了雁塔的最高一層。
剛想要說這最高一層根本沒人――因為自己的靈識並沒有發現這裏有生人氣息――江魚就駭然看到,一名身材枯瘦大概只有五尺高下,一頭枯黃色頭髮披散在肩頭,面上、手臂上都有細細的黃色茸毛長出來的青年男子,正端坐在雁塔最高一層最中間的書堆中。這男子身材瘦小,面容古怪,依稀看就好似一大猿猴,比起空空兒、精精兒,更像是一隻來自於山林中的野猿。他披着一件似僧袍不像僧袍,似道袍不類道袍,看起來稀奇古怪的髒兮兮到處都是窟窿的袍子,坐在那裏喃喃的念誦着《般諾經》。
江魚的靈識再一次的掃了過去,可是依然是一無所見,好似那人就是一條幻影。江魚的靈識猶如水波充盈了整個雁塔的最頂層,仔仔細細的搜尋了數千次波動,卻只換來那人微微的抬起眼帘,不耐煩的瞪了他一眼:「小子,沒事你亂瞥作甚?若非爺爺我今日改吃素了,就一棍劈死你這不知禮數的娃娃。」
隨着他的呵斥,這人身邊一根碗口粗八尺長黑油油的烏木槓子『嗡』的響了一聲,上miàn 有佛門的金色佛印閃動,也有道家的金色符籙浮現,分明是一件品質極其上層,也許已經超越了法器一級寶貝的通靈之物。尤其這人眸子裏射出的兩道細細金光,更是打得江魚的靈識狼狽逃竄縮回他紫府識海,整個人腦門裏『嗡』的一聲悶響,差點沒倒了下去。
生平第一次,江魚碰到了能夠發現他的靈識,並且還能直接對他的靈識發動攻擊的厲害人物。江魚的靈識,卻是先天就和天地融為一體的,這人居然能夠從天地中分離江魚的靈識並施加有效的打擊,就證明這人起碼也是一名自然之心的擁有者,而且是在某個玄妙的修行法門上比江魚更加高明不知道多少境界的大神通者。
江魚驚駭,不敢再冒昧,只是回頭看了看滿臉笑容的李隆基。李隆基朝着那怪人輕輕鬆鬆的拱拱手,笑道:「行者,我李隆基又來啦。」
那人扯了一下臉上稀稀落落的黃色茸毛,身體猛的跳起來,歪着腦袋看了李隆基半天,這才點頭道:「耶,你也變老了,就和你那父親、你奶奶、你祖父曾祖他們一樣,看來都是變老了要死啦。嘿,自從你上次給我送酒來,可是有一陣子不來看我了。」
李隆基苦笑了一聲:「李隆基恬為帝皇,卻無力也無福緣超脫輪迴,老也是應該的。」他苦笑了好幾聲,摸了摸自己有如白玉一樣光滑的面孔,皺起了眉頭,心中尋思道:「朕還沒老到快要死的地步罷?不過,和您比起來,自然是差得遠了,您可是在這裏靜修百年,一直是這等模yàng 啊。玄奘大師的徒兒,修為深不可測,朕區區一凡人,怎能和你相比?」
嘆息了一聲,李隆基搖頭道:「朕登基十幾年啦,上次給您送酒,可是朕還在做王爺的時候。您那次喝酒後說要精研聖僧留下的經文,叫朕不要來打擾,故而也就不敢輕易造訪。」
那人『嘻嘻』一笑,趔趄着腿子從那書堆中翻出了兩個小小的蒲團丟在地上,笑道:「咱家那是喝醉了胡說八道的,你也信了?你這麼多年來不給咱送酒,可不是憋壞了我?奈何答允了師尊,輕易不得出這雁塔,這嘴裏都快淡出了鳥來。坐,坐,有什麼事情,坐下說。」
二人坐下,這人卻是好似一隻猴子一般蹲在了雁塔的窗台上,抓着腦門問道:「你都是皇帝啦?恭喜,恭喜,做皇帝好玩麼?什麼時候換我玩幾天罷。得了,找我有什麼事情?上次看在你送來的好酒份上,咱給你逆天改命,把九州龍氣凝聚的紫氣精髓打入你體內,卻是成就了你。今天又是做什麼?」『騰』的一聲,這人跳下窗台,身形如風如電的繞着李隆基和江魚轉了幾圈,江魚甚至都沒看清他的動作,這人已經在兩人的身上摸了不知道多少下,隨後才極其失望的嘆道:「沒帶酒哩,咱家那次酒後胡言,你居然信啦?」
李隆基微微一笑,輕輕的拍了一下手掌:「行者放心,這美酒無數,等着你享用哩。這次朕冒昧前來,乃是請行者看在聖僧和我太宗皇帝的兄弟交情的情面上,出手幫朕剷除一幫惡徒哩。」
江魚恍然,李隆基是要用美酒來收買打手了。這行者卻是高興得連翻了不知道數百個筋斗,『颼颼』的整個塔內都是他身體留下的各種各樣的殘影,那凌厲卻絲毫不外放的氣勁,讓江魚駭然變色,這人的修為……好高!
「哈哈!你是以大唐當代皇帝的名義,請俺孫行者出面幫你應付敵人是不是?是你以大唐皇帝的名義,請我出塔?」這行者眼裏金光四射,『桀桀』的怪笑起來,整個人猛的撲到了李隆基的身上,興高采烈的抓着李隆基的兩個肩膀,差點沒把李隆基撞翻在地上。
李隆基急忙點頭:「然也!」
「呀呼~~~」這行者一聲歡呼,兩條長臂一伸,捲起江魚和李隆基,兩條腿輕輕的一夾抓起了地上的那根烏木槓子,『颼』的一聲已經從那雁塔的窗子裏竄了出去。這廝一個虎跳,就到了塔外近百丈的地方,站在一座大殿的門口長嘯道:「哈哈哈哈,師父,咱老孫出來啦!哈哈哈哈,咱可沒違背當初的誓言,是大唐的皇帝請我幫忙哩!是大唐的皇帝請我幫忙哩!」
『風』的一聲,這行者丟下李隆基和江魚,雙手上那根烏木槓子被舞成了一團龍捲風,迅猛絕倫的卷過了半個大慈恩寺。只聽得雷霆聲陣陣,他那槓子也不知道打碎了多少缸缽盆碗,狠狠的發泄了足足有一炷香時間,這才『颼』的一下跳回了李隆基面前:「好,好,好,去你皇宮喝酒去。嘻嘻,咱家這次出來啦,可要好好的玩上幾十年再回去念經哩。嘎嘎!師尊說我要靜修佛經五百年才能修成正果,咱老孫哪裏忍得?」
江魚被這怪異的孫行者那一翻暴風驟雨般的棍法驚呆了,你見過一彈指的時間內揮出近萬棍的可怕景象麼?那是幾乎連虛空都能打碎的龐大力量啊!這人的修為到底有多深?而且他修liàn 的似佛法不像佛法,類道法不像道法,整個一個佛不佛道不道的古怪法門,身軀強橫卻又有點像是他望月一宗的獨特鍛體法門,肉體強橫卻又有極其強大的靈識元神,這人到底修liàn 的是什麼功法?
李隆基被孫行者架着膀子,就往皇宮的方向近乎劫持一樣的拉着快步走了過去。江魚按捺不下自己的好奇心,急忙低聲問道:「陛下,還不知道這位孫行者前輩是?」
李隆基苦笑一聲,無奈的看了一眼身邊那雀躍歡呼的孫行者,苦笑道:「這位行者前輩乃是當年玄奘聖僧在西域某國收下的徒弟,一路伺候保護聖僧去到那爛陀寺並且週遊天竺諸國拜訪高僧習得無上佛法,最終護送聖僧回到大唐的第一功臣。行者他修為精深,既有聖僧的佛門傳承,又有另外的厲害法門,更兼和我大唐皇室交情深厚,乃是我大唐資格最老最是厲害的一位供奉哩。」
那孫行者一口吐沫吐在了地上,很是忿忿的叫道:「你見過坐牢百年的供奉麼?這百年來,咱家出來了幾次?頭疼,頭疼,不要再說,不要再說。咱以後還要在那塔里靜修四百年才能出頭哩,頭疼,頭疼啊!」這廝齜牙咧嘴的磨磨牙齒,不耐煩的搖頭道:「趕快去皇宮裏面,好酒好肉的對付上,再來幾口時鮮果子吃,嘖嘖,大慈恩寺的禿驢好不地道,這百年來,給咱老孫的伙食,越來越差啦。」
突然間,孫行者轉過身來,深深的看了江魚一眼,跳起來一掌拍在了江魚肩膀上:「娃娃,我和你還有點淵源哩。嘿嘿,咱家修liàn 的另外一門本事,和你卻是源出同門哩。嘻嘻,你剛才靈識被咱打散,怕是嚇壞了你罷?你怎瞞得過我去?」
『嘎』!江魚眼珠子都差點跳了出來,源出同門?自己哪一位祖師在西域那邊收了這個看起來好似一支大猴子的徒弟?肯定不會是無凡,那麼,還會是誰呢?不過,江魚卻是突然對這孫行者起了一份親近之意,天xià 能碰到和望月宗有淵源的人,實在是太難得啦。尤其,他還是如此強大,強到了一種江魚都無法揣摩境界的人物。
興慶宮四氣閣內,一通大酒大肉灌下去,這更換了一身嶄新衣袍的孫行者鼓着肚子哼哼着躺在了華美的地毯上,左手抓着一個桃,右手還是抓着一個桃,在那裏有一口沒一口的啃着桃子玩。他卻是嘴刁得厲害,只是吃了裏面果肉,桃皮都全部吐了出來,上miàn 一絲絲的果肉都被啃得乾乾淨淨,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啃得如此細緻入微的。
李隆基坐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孫行者,他也沒想到,十幾年不見,這位孫行者的功力似乎比以前更加深厚。而他居然和江魚還能拉上一點同門的交情,這就是更好的了。當年玄奘聖僧卻是留下話來,不許這孫行者太多管大唐的事情。但是只要江魚和他套上了交情,以這孫行者的脾氣,以後叫江魚請他出手給江魚『私人』幫忙,他還有個不答應的道理麼?
想到這裏,李隆基不由得『呵呵』的笑起來:「行者,剛才江魚江卿家給你解釋了這一次的事情,可就要藉助你的大力啦。現在,不如由朕領你去看看那些地煞殿想要計算的物事,讓你心中也有個譜兒,可好?」
行者點點頭,將手上的桃子丟開,滿是桃子汁水的手掌在江魚的袍子上胡亂的擦了擦,抓起那烏木槓子大聲道:「走,去看看,去看看,看看是什麼寶貝值得那群你嘴裏如此厲害的妖人冒風險來進攻皇宮哩。」江魚站在那裏,看着自己袍子上一團亂糟糟的手印,一時間哭笑不得。
還是李隆基帶隊,一行人在興慶宮內轉了幾圈,已經到了那名為龍池的大池塘邊。此處水面上水汽蒸騰,裊裊渺渺好似仙境。但是以江魚的法眼看來,這裏的水汽卻都是燦爛絢麗的紫金色,分明就是九州龍氣特有的色澤。上次他看到興慶宮內有一個巨大的匯聚九州地龍靈脈的陣法,釋放出了巨量的紫氣蒸騰而上,想來這裏就是那陣法的陣眼所在。
李隆基朝着龍池邊上一個小小的木樓指了指:「那裏就是龍池地殿的入口,下面是收藏我大唐一些秘密文書的地方,上次地煞殿就是不知道如何得知了這裏的事情,刺殺了張說,趁亂攻入地殿,搶走了幾分要緊的文書,後來的事情,也都是因為這文書的失蹤而引起的。」說道這裏,李隆基不由得面露苦笑,自言自語的嘀咕了一聲:「這人情還起來,嘿嘿,就是皇帝都頭疼啊。」
這時從附近的樹叢中走出幾個人來,帶頭的正是穿着明光甲的李天霸,後面一左一右則是袁天罡和李淳風。李天霸笑吟吟的朝着那孫行者打了個招呼:「咳,你這老不死的怎麼從那塔里出來啦?嘿嘿,咱們皇帝找你幫忙?唉,若是你出手了,這地煞殿的人落在我手上的還能有幾個啊?」袁天罡、李淳風卻是面色微微一變,似乎有點哭笑不得卻又無可奈何的看了那滿臉怪笑的孫行者幾眼,同時搖了搖頭。
李隆基則是笑了笑:「罷了,也毋庸多言,辦正經事要緊,二將軍要和行者敘舊,盡有得是時間。朕也知道,二將軍的『霸王令』,也是因為行者的幫忙,才在十八歲就大功告成的哩。二將軍就破費破費,弄幾百壇百年美酒送給行者也就是啦。」孫行者高興得眉開眼笑的在那裏連連叫好,拼命的叫李天霸不要忘了這事情,他嘴巴張得大大的,口水都差點流了下來。李天霸整個臉突然一黑,近乎仇恨的瞪了李隆基一眼――數百壇百年美酒?天啊!
袁天罡、李淳風兩個老道也笑了幾聲,手上拂塵一抖,已經在那龍池邊上踏着禹步,噴出了一道道罡氣。一道道白色的氣勁朝着那龍池水面上裊裊白煙射了過去,激盪起一片片大大的雲彩。清光陣陣,一座座旗門、一座座牌坊、一塊塊令牌、無數金刀利箭火輪刀板等物在那龍池上空閃現,光華中,這些物事熠熠生光,強大的靈力波動讓那孫行者都不由得面色微微一變,沉聲道:「好厲害的先天後天結合的禁制,喂,牛鼻子,這是一氣仙宗的什麼惡毒陣法啊?怎麼咱看起來,就是咱進qù 了,都要屍骨無存的啊?」
兩個老道正在運氣解開陣法,哪裏有那力氣回答孫行者的問題?倒是李隆基站在那裏一臉微xiào 的說道:「此陣乃一氣仙宗十大秘陣中排名第三的『九曲黃河陣』,也是有名的上古陣圖,威力無窮啊,用來護衛這龍池,卻是綽綽有餘的。」李隆基臉上有一縷說不出的古怪表情――陣法是數一數二的頂級陣法,奈何佈陣的人功力不高,佈陣的法器檔次太低,陣法的動力來源又大部分被擠占,眼前的『九曲黃河陣』,能有他上古那個完整陣圖萬分之一的力量,就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不過,正如李隆基所說的那樣,這樣的一個陣法,也是足以護衛龍池的了。如今的人間,哪裏又有這麼多發力高深的人行走?普通的那些所謂的宗師級高手,就是你召集一萬名宗師同時進攻這大陣,也是全軍覆沒的下場。
耗費了一炷香的時間,隨着袁天罡、李淳風兩人最後幾聲咒語,那龍池突然翻騰起來,一道金光自那池底席捲而出,池面上破開了一個丈許寬兩丈多高的門戶,同時一座白玉小橋出現在那池水上,將那門戶和岸邊連在了一起。李隆基笑了笑,指着那門戶道:「走罷,行者,還有江魚,去看看這次吸引了那些賊人來犯的罪魁禍首。」江魚心中好奇,急忙跟了上去。所有人中只有李天霸帶着一干護衛留在了岸邊,警惕的注視着四周的動jìng 。
甬道是透明的,可以看到那乳白色好似牛奶一般的池水就在一層薄薄的光幕外涌動。池水中只有數十條丈許長的金色鯉魚在游來游去,這些鯉魚身上靈氣充沛,雙目有神散發出淡淡的光彩,看它們的氣候,若是機緣湊巧,怕是只要熬過最終的雷劫,都能化為蛟龍的。這裏叫做龍池,卻果然不是虛妄之語。孫行者贊道:「好手段啊,將那九州龍脈盡皆聚集在長安,龍穴就在這龍池地下,匯聚了九州龍氣,養得這些魚兒都快變成妖精啦!唉,還是不要浪fèi 啦,撈起來吃掉罷。」『吧嗒』一聲,他的口水又快落了下來。
李隆基就當作沒聽到這廝的話,只是悶着頭往前疾走。袁天罡、李淳風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一臉不敢領教的神色。只有江魚附和他:「吃掉卻也可惜,這等丈許長的大鯉魚,委實少見啊。如今長安城內,一條七彩錦鯉都能賣出數十貫錢來,若是將這裏的大鯉魚弄出去販賣,怕不是天xià 的富商門閥會耗費數十萬貫錢來買它們?這可是天大的祥瑞啊!嘖嘖,那時候,能買來多少美酒美事啊!」
孫行者眼裏金光暴射,看他的模yàng ,就要衝動得掄起槓子破開甬道衝進龍池抓魚一般。李隆基實在按捺不住了,回頭無比陰沉的吼道:「江魚!這些鯉魚,可是,可是朕的心愛之物!」李隆基那個氣啊!江魚急忙閉上了嘴巴,他總不能和皇帝對着幹是不是?
孫行者卻是不怕李隆基,他跑了幾步追上李隆基,抓着李隆基的手眼巴巴的說道:「皇帝,你沒這么小氣罷?不就是幾條魚麼?等有空了老孫跑去東海幫你抓幾條大鯨來養在池塘里,豈不是威風?這鯉魚嘛,送我吃掉好罷?我老孫吃一半,賣一半,豈不是快活?」
幾句話弄得李隆基無言以對,幸好此時他們已經走到了地頭,李隆基連忙岔開了話題。伸手推開面前的金色大門,門內突然一陣耀目的光芒照yào了出來,與此同時,一股充沛得可怕,幾乎都化為實質的靈氣翻翻滾滾的湧出。江魚剛剛吸了半口氣息,猛不丁的一口長氣吸進了這濃烈無比的靈氣,差點沒被嗆住。他驚呼一聲:「老天,這裏面是什麼?」就連抓着李隆基的孫行者,也被深深的吸引了,他一個虎撲,就跳進了那大門,隨後,孫行者嘖嘖的讚嘆聲立刻傳來。
袁天罡、李淳風面露得yì 之色,拉着江魚的手走進這門戶,笑道:「這裏,乃是我道門的一處要害所在,可不是尋常能見的地方。」
這龍池下面,是一處廣大的空間,長寬近里許的大殿高有百丈,上懸明珠萬顆,天花板雕刻有九龍圖案,每一條巨龍身上的鱗片都雕刻得栩栩如生。如今那九州龍脈散發出來的紫氣被那九條巨龍吸納,每一片龍鱗上都是光芒陣陣流光溢彩,襯托得這九條巨龍好似生物。地上則以黃金白銀雕刻了九州山川圖案,四海水波都以水銀灌注,那黃金、白銀、水銀等物受到龍氣的常年滋養,已經化為先天之物,靈氣充沛無比,根本是凡俗普通物事卻已經變化為極品的天材地寶。
大殿四周的牆壁上,則是雕刻得有周天寰宇星圖,諸天星相刻得是纖細入微,一道道紫氣在那聯通諸天星相的黃金脈絡中流竄,分明是人力所造的物事,但是藉助九州龍脈的龐大力量,那人工雕刻的星圖,卻散發出純正無比甚至帶着一點點洪荒星空特有氣息的星力波動。這紫銀色的星力,就從那滿天星相圖案射出,匯聚在了那天花板上的九條巨龍身上。
李隆基長嘆了一聲,環指了一下這個大殿,淡淡的說道:「朕當年還是臨淄王時,只是縱情聲色犬馬,一心做一個太平王爺。奈何時勢逼人,逼得朕不得不一步步的朝着皇位走近。嘿,兩位天師,當時若無兩位天師全力輔佐,朕怕是……哼哼,早就被那時朝中隱藏的天欲宮、地煞殿的妖人給化為齏粉啦!太平之亂,太平之亂,哼!」
袁天罡微微一笑,看着江魚說道:「江大人,這就是罄盡大唐國庫建造的九州龍穴,匯聚九州龍脈之氣,聚集了如此龐大的靈氣,卻是有大作用的。昔日我道門全力輔助陛下登基,平定四方的代價,就是以陛下的精血為引,以大唐的國庫為憑依,建起了這處龍穴哩。」
李隆基翻了個白眼,懶散的說道:「是啊,就這地上的黃金白銀,淘空了朕登基前大唐的國庫所有的積蓄。朕,本心只是想要奏奏小曲,編排幾首歌舞,抱抱美人,喝喝美酒,這輩子,也就夠啦。嘿,結果朕是被逼上了賊船呀,為了一個許諾,朕勵精圖治、兢兢業業的打理大唐朝的天xià ,十幾年來治理得天xià 是五穀豐登太平盛世,嘿,為什麼啊?不就是為了讓這龍穴能夠早日完成麼?」
輕輕的拍了拍江魚的手臂,李隆基一臉難以尋找知音的納悶:「江魚啊,你要明白,朕這麼辛苦,都是被逼的哩。若非你是道門這一代選中的紅塵護法,若非你大哥對朕忠心耿耿,你也是很難背叛朕的,若非朕想要重用於你,這處龍穴,你是不會知道它的存在的。」
江魚急忙行禮道:「陛下,臣自然是忠字打頭,忠心耿耿,為陛下效犬馬之勞,萬萬不敢懈怠的。」
李隆基微微一笑,讚許的看了江魚一眼:「好,記住你今天說的話,只要為朕盡心辦事,朕少不了給你的榮華富guì !呵呵呵,朕聽你大哥李林甫說,你七八歲的時候,不就說你這輩子最dà 的願望,就是封侯拜相嬌妻美妾娶上數百人麼?只要朕提拔你,這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啊!」李隆基『咯咯』的樂了幾句,搖頭道:「只是,這龍穴的奧秘,連你大哥都不知道詳細。你給他說這裏有一處龍穴,卻不要告訴他是幹什麼的。」
「呃,那陛下,這龍穴是幹什麼的呢?」江魚問李隆基:「兩位天師總不至於只是為了擺一個陣法玩,就淘空了大唐的國庫罷?」
李隆基看了看袁天罡,袁天罡微微一笑,手指頭掐了一個印訣朝着那龍穴正中一座八卦形的祭壇一指,數百道禁制一一揭開,露出了裏面五光十色數百團絢爛的光華。袁天罡不無得yì 的說道:「這乃是我大唐諸道門聯手煉製的三百六十件極品靈器。嘿嘿,日後不管是正邪相爭還是佛道爭鬥,這些靈器都是有大用途的。借着這九州龍氣的滋養,這些靈器才有可能產生一點本源的靈識,日後才有可能變為仙器啊。」
法器,如今世俗間修道人常用的法寶,這是江魚知道的。靈器,世間極其難得一件的擁有一定靈性,材質和威力超出法器起碼十倍的強力法寶,江魚這也是知道的,他所擁有的天狼弓,按照無凡的說法,起碼就是一件頂級的靈器。至於那仙器,呃,上次那龍魂大劈煉就是一件仙器,根本人間不可能存在的物事,江魚也就是因為這柄大刀,被封為了伯爵嘛。
而眼前,就有三百六十柄正在以九州龍氣滋養的靈器!江魚能夠感受到這些靈器的強大,能夠想xiàng 一旦中原道門的修道高手裝備上了這些威力強大的法寶,將會在實力對比上佔據多大的優勢。難怪袁天罡、李淳風在大唐有如此威望,難怪李隆基對於道門有如此的偏袒,感情雙方早就有勾結,這龍穴就是雙方『交情』的『產物』啊。
孫行者對着那一堆靈器看了一陣,搖搖頭道:「不對,不僅僅是萃煉靈器罷?你們這裏還有玄虛!快說,否則孫爺爺我的棍子,可就,嘿嘿!」他手上的槓子猛的抖動了一下,發出了一聲震天的龍吟。
袁天罡微微一笑,再次點出幾個印訣,頓時地上冒出星星點點無數的光團,可以看到這些光團都是一塊塊拇指大小的晶瑩剔透顏色各異的晶體。這一下,江魚都驚呼出聲了:「你們用龍脈的靈氣凝結靈石,難怪了!」
李淳風笑了笑:「然也,否則你以為,當日在蓬萊島,就算你是這一代我們選定的護法,一名剛剛入門的弟子,怎麼能得到一柄極品法器級別的寶刀以及這麼多的靈丹等物?這靈石,嘿,功不可沒啊。如今九州的靈石礦脈早就被開採得近乎枯涸,如非有這龍穴寶庫,我道門早就全面衰弱,短期內根本無法和那佛門競爭啦。」
孫行者卻又在旁邊叫嚷:「不對,還有東西,這裏的天上還有玄虛,你們卻是瞞不過老孫我的。」
袁天罡只能是苦笑一聲,罵道:「你這鼻子,卻比狗鼻子還尖哩。好罷,好罷,讓你看罷!」他手上拂塵一揮,大殿內光芒閃動,龍吟陣陣,幾片淡淡的青霞飄開,大殿正中的半空中,露出了一片金碟玉符!這金碟玉符上隱隱然有無數金色的蝌蚪文字若隱若現,但是一直都被一道極其明亮極其強悍的銀光壓制住,讓人看不清那些蝌蚪文字到底是何等物事。一道道紫色光芒正從那九條巨龍的眼睛中激射而出,和那一道銀光對撞在一起,不斷的迸射出紫色、銀色的火光。
「三十年前,這片金碟玉符突然出現在我蓬萊島歷代祖先的飛升之所,以其上蘊含的強大仙氣來看,這片金碟玉符直接來自於天外天宮,乃是上天傳下的旨意。」袁天罡一臉的神聖和莊嚴,極其嚴肅的說道:「可是,這上miàn 這道銀光,卻不知道是什麼物事,將那金碟玉符上的文字盡數封印,饒是我蓬萊三仙宗、一氣仙宗諸位前輩耗費了十年之力,依然不能破解其中的令諭。」
李隆基站在旁邊無奈的說道:「所以,建造這處龍穴的最dà 用處,就是匯聚九州龍氣,一分分的削去這一道銀光。可憐啊,為了一道天庭的聖旨,差點害得我這人間的皇帝沒錢去買黃色的綢緞製造聖旨。嘿!」
袁天罡、李淳風一陣的乾笑,沒好意思再吭聲。
李隆基手指頭指了指這些稀奇古怪的物事,很是凝重的看着江魚:「江卿家,這就是我大唐最值錢的地方啦。地煞殿的那些人的目標,就是這裏,你的任務,就是在全殲地煞殿妖人的同時,一定要保證這裏的安全。這個魚餌,若是被人吃掉了,朕是不會把你怎麼樣的,不過嘛,嘿嘿。」李隆基深深的陰笑了幾聲。
袁天罡很是深沉的看着江魚:「若是這些靈石、靈器、上天聖諭有失,咱們師兄弟二人,就只能陪着江大人去六道輪迴走一趟啦。」
媽的,這是**裸的威脅啊!可是,面對這樣的威脅,江魚是徹底的無奈啊。他只能是看了看孫行者,孫行者大包大攬的一拍胸脯,大聲說道:「江魚小子,你只要每天款待老孫美酒十壇、佳肴百色,老孫幫你提了這個干係!就算這裏的寶貝被人搶走了,老孫一開口,卻看誰敢動你!嘿,老孫雖然不是和尚,可是借着我那師尊的面子,一句話發去天竺,天竺諸國的寺院還是能支援數萬名禿驢來大唐幫我殺人的。」
李隆基在旁邊差點被一口氣憋死,他指着孫行者愣了半天,這才突然嚎叫道:「行者前輩,此事萬萬不可。總之,一切仔細計議,此處萬萬不能出了紕漏啊!」李隆基衝到孫行者身邊,拉着他的手,給他說好話去了。開什麼玩笑啊,數萬天竺的光頭和尚大舉進入中原,這算不算武力侵略啊?偏偏,玄奘這和尚在天竺,還就真有這樣的名望――大乘佛教封他為『大乘天』、小乘佛教封他為『解脫天』的狠角色,就算他已經虹化而去近百年,依然是佛門中的傳奇啊!
江魚則是想起了天欲宮主所說的一些話,他自言自語的問道:「那,地煞殿是從地殿裏面的文書里,得知龍穴的存在的?」
袁天罡尷尬的笑了幾聲,無奈搖頭道:「幸好那文書中並沒有記載太多要緊的東西,幸好他們擄去的那個道人,也就只是認識上miàn 的秘文,卻也不知道其中的真正玄機。否則的話,就不是地煞殿勾結天欲宮的妖人和我們為難,而是……」說道這裏,袁天罡、李淳風的面色都是變得一片慘白。若是龍穴的真相被地煞殿的人知曉,恐怕這次前來的人,就是『阿修羅宗』真正的那些魔道修士了罷?那,又要重現上一次的正邪大戰,殺得天xià 血流成河整個修道界近乎崩潰不成?
江魚思忖了一陣今日的所見所聞,很是嚴肅的對那李隆基說道:「陛下,臣已經知曉了前因後果,這龍穴的緊要,臣更是明白了。臣一定不負陛下重託,這地煞殿的妖人是要剷除的,這龍穴,也一定不會出任何的問題。」
頓了頓,江魚極其認真的許諾道:「臣,以臣自己的腦袋擔保。」他很滑頭,可沒把李林甫的腦袋也加入這個擔保去。反正若是龍穴被搶劫一空的話,想必他也被地煞殿的人幹掉啦,這麼一個許諾,等於就是空口說漂亮話了。
可是李隆基卻是用力的點點頭,同樣許諾道:「若是此番事情能圓滿解決,朕封你為侯!」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為了保住這幾乎罄盡了大唐國庫才建造出來的龍穴,李隆基也顧不得其他的啦。若非江魚實在是太年輕,李隆基這次就會許諾要封江魚國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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