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過去
「你在看什麼?」斯派頓走到賭蛇的身旁道。
賭蛇望着眼前此起彼伏的山脈,目光深邃,若有所思。稀薄的氧氣和低於冰點的氣溫似乎對這本就冰冷的男人產生不了任何影響。
「看我的過去。」賭蛇回答。
「你的過去挺壯觀嘛,而且似乎不太適合一般人生存。」斯派頓開了個自覺挺高明的玩笑。
賭蛇通常是不會笑的,這次也一樣:「多年前,當我剛離開阡冥那時候,我以為自己已經改變了一些事情,但幾個月前,我再次踏足這片土地時,卻發現,其實什麼都沒有改變。」
「所以你才加入了逆十字嗎?」斯派頓道:「因為你相信,阡冥做不到的事情,天一可以做到。」
「人活着是需要理想的,我曾經試圖埋葬自己的理想,抹消過去,過平凡的生活,但後來我明白了,這世界太髒了,就算找到一個乾淨的地方了此殘生,也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我的人生道路從童年時起就不是自己所選擇的,但我對過去的經歷並不後悔。我服務於光明,耕耘於黑暗,用罪惡的血去洗滌污穢的靈魂。我希望創造一個新的世界,那裏孩子們可以選擇自己未來的道路,而不是逆來順受地屈從於早已註定的命運。」賭蛇回道:「而天一是目前為止,我所找到的唯一答案。」
「有理想很好,但我覺得你的這種想法,恐怕永遠不會實現。」斯派頓說道:「人類總想創造天堂,可我們的天堂本身就是醜陋的。現在的帝國確實很腐朽,但再過幾百年,當我們回顧歷史,一定會說,他們也曾經偉大過,他們統一了整個地球,在民族融合、種族問題、語言簡化等各方面都做出了貢獻。
假設帝國有一天真的覆滅,被另一股勢力,也許是我們,也許是別人,無所謂,總之被某些人取代,而你理想中的世界也真的實現了。但又能維持多久呢?
任何人類王朝都會走向墮落和滅亡,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罷了。人們將希望寄託於帝王的品德與傳承,官僚機構的自覺與自省。這是最典型的愚行。總有一天,當權者們會放棄道德與責任,不再追求公平與自由,在**的驅使下,人的意志根本不值一提。即便是衰老這種自然現象,都能輕易改變一個人的想法,我們人類……究竟算是什麼呢?」
賭蛇轉過臉去,望了他一眼;「這就是夜騎士的結論嗎……整個族群的劣根性,註定了個體只能適應和改變,也註定了某種輪迴……」
「我也只是說說而已,我本就是個僱傭兵,沒有什麼堅定的立場,更沒有你的所謂理想。」斯派頓道:「或許某一天,我會出於對自身安全的考慮而離開這個組織吧。但至少在現階段,我覺得加入你們,比待在逆十字之外要安全得多。」
賭蛇冷笑:「那你可就把我們的老闆,和這個組織,看得太簡單了。」
「二位閒聊夠了沒有,偵察不是看風景,是找東西。」一個全身白毛,身高兩米的大腳雪怪出現在了兩人身後,像發牢騷一般,嘴裏竟蹦出一句人話。
「你躲在空調房間裏玩遙控大腳怪,我們這兒可是冷得邁不開手腳了。」斯派頓回頭道。
元帥不爽道:「廢話,我要是有你們那體質,就造一條機械大狗,騎着就出去偵察了。」
…………
雙鷹郡,雅庫茨克,書店中。
天一癱在了那張久違的沙發椅中,把腳翹在桌子上,看着一張舊報紙,這是大約十天前的新聞了,頭條報導是:第三皇子維克多.維特斯托克於旅行中遭遇事故,搶救不治身亡,當地總督已引咎辭職。對於皇子殿下的英年早逝,舉國哀悼。
其實天一已經看過一些和維克多死亡有關的心之書了,他只是想看看公佈出來的消息是個什麼樣子,好對整個事件進行更準確的推測。
這時,有人推開書店的門進來,但並不是顧客,而是出去帶外賣的月妖。
天一放下報紙,瞅了她一眼,很隨意地道了句;「辛苦了。」
月妖瞪了他一眼,努力調整呼吸才冷靜下來。她走到天一的辦公桌前,把手上的東西放下:「要不是我的午飯也在裏面,我剛才就扔你臉上。」
天一滿不在乎地回道:「微波爐在那邊。」
「你是我兒子啊?自己熱去!」她搬了張椅子坐下。
「熱個飯都不肯,你說你這孩子將來怎麼嫁的出去。」天一拿起外賣朝微波爐走去。
月妖隨手抄起一本書就砸他後腦勺上:「你是我爸啊?那麼多廢話!」
關上微波爐的門,設定好時間,天一撓着後腦勺道:「昨天咱們講到哪兒了?」
「變化的分階段操作。」月妖道:「你不是天才嗎?你不記得講到哪兒?」
「我是天才,但你是個笨蛋,所以我要考考你。」
這次一本書被扔在了天一的臉上。
「你要是能把這些隨手亂扔的書全都讀一遍,也許能變得更聰明一點。」
「你這人要是不這麼賤,也許就不會被扔。」
天一嘆道:「我在百忙之中,能抽空指導你能力者方面的知識,你的態度竟然還如此惡劣。」
「你所謂的百忙,就是讓我、會計、左道每頓給你去買不同店家的外賣,然後自己蜷在椅子裏,看一些……」她隨意拿起辦公桌角書堆中的一本:「像《威尼斯商人》之類的文字來打發時間。」
「那是個好故事,歌頌愛與奉獻。」
「跟你這人格格不入。」
「所以我才覺得這是名符其實的『喜劇』。」天一笑道,正好微波爐的提示音響起,他回頭把外賣拿了出來。
「那麼,逆十字的運作,就像這樣?整天無所事事?」月妖問道。
天一把食物拿到桌上,將月妖那份推到她面前:「你上完了我的課,掌握好自己的能力,才可以和其他成員一樣出去執行任務。稍微受點刺激就變成怪物,恐怕難堪大任吧。」
「我的自控能力肯定比你想像得要強,否則第一次見你時,我就把你撕了。」月妖回道。
「呵……相信我,我不用想像,我完全知道你的底線在哪兒。」天一毫無徵兆地抓住月妖的手:「到此為止也沒什麼,但是……」他另一隻手伸過去,撫上她的臉頰:「這樣就不行了。」
月妖的雙眼果然變成了紅色,她體內的怪物似乎已然瀕臨覺醒。
「你現在把爪子拿開,我還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她的語氣很認真。
天一收回了手,重新坐好:「你沒有失去控制,就是因為這幾天的課程,使你對能力的控制方式改變了。」他頓了一下:「我說了,我完全知道誘發你覺醒的條件。一般的身體接觸是無所謂的,比如那天你主動貼上來,也是無妨的。
你變身的關鍵有兩點,第一是對危險的本能反應,比如劇烈的疼痛和傷害,恐懼,面對強敵時的戰鬥本能等等;而第二種,就是性暗示,大多數變種人的能力都是青春期時才被發現,這是有原因的。我想你一定很苦惱,從你稍微懂些事起,那些對你有好感的傢伙,只是跟你拉了一下手,或者從背後半開玩笑地抱了你一下,結果都被你殺掉了。於是你對男人這種生物的情緒發生了變化,你得時刻都懷揣着一份恨意,即便不是恨意,至少不能有好感,否則一個很小的舉動,就可能讓你殺死喜歡的人。」
「你知道得是不是太多了?」月妖狐疑地看着天一。
「你離開刑天,不也正是這個原因嗎。真是可憐的傢伙啊,剛剛熟悉起來的異性朋友,本以為伸手摸了下臉沒什麼吧,這都什麼年代了,需要殺人嗎?結果他還真就被殺了,殺了就殺了吧,還波及了幾十個在旁邊吃飯的無辜同伴,最後那據點都能改開人肉餐廳了吧。那之後,你自然也就無法在刑天待下去了,因為即便你解釋清楚了,他們也沒有理由原諒你的行為。」
月妖神色明顯變化:「你是怎麼查到……」
「太容易了,當你把真名告訴我時,我坐在書店裏就能拼湊出你的過去。」天一回道:「原理我以後會跟你解釋的,現在,能否請你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緒,吃點東西,然後回到課程中來。」
月妖拿起了塑料餐具,仍然半信半疑地提醒道:「既然你知道我的過去,就該明白,一旦刑天那邊獲悉我現在加入了逆十字……」
「他們又能怎麼樣?」天一打斷道:「讓我獻上你的人頭?以祭奠那些死去的弟兄們?」他笑了起來:「你就不必為我這種人的處境去操心了吧。」
「我只是擔心自己的處境而已。」她回道。
「隨你怎麼說吧。」天一道:「反正你現在應該也清楚了,當你看不見的那些時候,我都在『忙』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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