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靖宜送了顆雷給劉氏,後續如何他便不關心了。
攬月軒的主人不常來,小廚房就有些荒廢,今日林曦忽然要下廚,大廚房的灶上娘子匆匆地帶了食材過來,又命人出去搬了柴,才勉強趕上林曦的時間。
接着便由圓圓打下手,倒也不需要她了。
身後傳來動向,林曦和着麵粉,頭也不回地問:「會燒火嗎?」
「會。」衛乙挺胸往前一站。
圓圓切着蔥花,聽着這響亮的聲音頓時一樂,接着便聽到林曦說:「不是問你,而是問你身後的那一個。」
他身後還有誰?圓圓一回頭,透過有些尷尬的衛乙看到了趙靖宜,頓時這丫頭瞪大了眼睛,對着林曦使眼色——王爺!
林曦揚眉看了她一眼。
好吧,她明白了。
衛乙側過身,讓開道,趙靖宜走過他,站於林曦身後說:「會。」
頓時圓圓噗嗤一聲,趕緊低下頭飛快地將蔥花裝進小碟子,一溜煙地跑了,然而跑到門口,又想想將愣頭青般的衛乙給拉了出來,兩人站在門邊望風。
圓圓問:「你們頭兒呢?」
林曦身邊的貼身丫鬟可是能媲美趙靖宜的副將,千萬不能得罪,想到衛甲的諄諄教導,衛乙便老實交代:「被王爺派出去了。」
圓圓有些同情道:「那豈不是正月初一就走了?」
衛乙點了點頭,他們這些人只要主子有任務,就要立即完成,年節與他們而言並無區別。
圓圓不禁嘀咕了一聲,虧她還給他準備了東西,早知道就不晚上挑燈弄針線了,還戳了好幾下手指頭。
衛乙看了看這丫頭,感覺挺有意思的,然而說起衛甲,他忽然記起來了,「圓姑娘,頭兒有東西給你,我晚些時候帶給你。」
「啊?」圓圓張了張嘴巴,接着便紅了臉。
再說小廚房裏的兩人。
趙靖宜捲起袖子,繞到了灶後,目光一掃便知其構造,正要動手,便聽到林曦說:「等等,你先過來。」
於是趙靖宜便走到林曦的身邊,林曦端了一盆清水給他,「洗下手吧。」
趙靖宜不明所以,不過還是依言伸手入盆子。
「哎哎,這麼冷,都不要熱水嗎?」林曦舀來一勺熱水正要加進盆子裏,就見趙靖宜已經拎起了手看他,問:「做什麼?」
林曦指了指案板上的麵團子,「練武之人手勁一定很大,學生手無縛雞之力一弱書生,還請王爺幫忙。」
聞言趙靖宜皺眉,瞪着那團白面,沒有動。
趙大元帥野外生存能行,點個火還有依據可言,這揉面就為難遠庖廚的他了。
「不會?沒事,我教你。」要不是現在的身體實在太弱,手勁還不如個姑娘家,林曦哪需要他來動手,曾經的窮苦農村來的孩子什麼不會?
趙靖宜忽然說:「曦兒,你實不必做這些,榮兒不懂事,我會說他。」
林曦頓時笑了,抓住趙靖宜的手放在那麵團上,「這跟榮兒沒關係,我樂意,我喜歡看他津津有味地吃我做的東西,這種興趣跟君子與否也無關,你喜歡,我若有空就會做,不好吃,你也別嫌棄,這是情趣。」
林曦想了想,體面的男人不進廚房是這個時代的思想準則,也不好要求趙靖宜認同他,便放開了手,「轉不過彎來也無事,你去外面等着,我過會兒就好。」
趙靖宜看林曦笑眯眯的,並未有所不悅,然而他卻沒有走出去,手下不知怎的就聽話地揉起麵團來。
他單手執長.槍走一路也不會累,這個麵團自是不再話下,不一會兒便成了型,均勻且韌性十足。
林曦滿意地接過手,催着他,「可以燒火去了。」
說完用擀麵杖擀成大薄圓片,開頭動作稍有不順,之後便熟練了起來,將圓片往裏面卷,一邊卷還一邊撒麵粉,對到一起後,用刀切成細長條,稍微一甩就好了。
這些動作一連串下來簡直讓趙靖宜分外震驚,「你這是怎麼學會的?」
沒有長時間的聯繫根本做不到。
前世的記憶啊,林曦沒有回答,反而問:「我都要下鍋了,火呢?」
這個他還是會的,趙靖宜立刻尋了火摺子,點着了引柴便扔進了灶頭下,再往裏頭添柴,過程有些曲折,但至少火是起來了。
聽着鍋中的聲響,林曦等着水燒開。
「謹之,吃完面你便帶着榮兒回去吧。」
「為何?」話一出後,趙靖宜便明白了。
林曦打開鍋蓋,就着翻滾的水放下了麵條,冷靜地說:「今日說者高興,聽者賀喜,可我知道你心中定是難受,只是如此場景我說不出反駁之語。本不該如此,是我優柔寡斷造成今日局面,現在不能再拖了。」
趙靖宜說不高興是假的,可是他也替林曦設想過,如今這局面,若無正當理由就這樣推了兩家定會結仇,永寧侯府對林曦照顧有加,他不會讓此陷入這樣病詬之中。
「你準備如何退了這門婚事?」
林曦微微一笑,放入蔥花,打下雞蛋,「只要付得起代價,總能成功的。」
「不妥!」趙靖宜立刻反駁道,「曦兒,別犟着,白家的這門婚事我替你……」
「沒了白家,會有李家,王家,總會有一個姑娘適合我的。」林曦打斷他的話道,「謹之,一個成年又理。智的男人懂得取捨敢於下決定,你我的日子有限,既然彼此心意相通為何要將時間浪費在這無盡的理由和拒絕之中?我的生命是掙扎又掙扎才能延續到今日,我分外珍惜它,有些世俗之見於我無關痛癢便不在意。你願意今後一心一意對我,那麼我就相信,同樣的,我也會回你一顆真心。若將來彼此不合適,說清楚,分開便是。我不是女人,需要攀附你生活,我可以自己承擔今日之舉相應的後果,這一切不過是我願意罷了。」
話音剛落,林曦起鍋。
「圓圓,進來。」
早就等在門口的圓圓聽了召喚便提着食盒走進來,「好香啊!少爺的手藝越來越好了,世子一定會喜歡的。」取了碗盛了三碗麵條,圓圓小心地看了看趙靖宜便在林曦的點頭示意下,輕輕地福了福身便拎着食盒出去了。
趙靖宜緊緊地皺着眉看着林曦,冷峻的臉上露出困惑和不解,然而更多的是震驚後的深思。
兩個男子的結合該如何相處,趙靖宜因情不自禁且霸道的性格便忽視其本身的不合常理,他只知道認定了這個人,一心一意對他便是。所以自以為是地給出王府中饋的權力,告知收入和支出的賬目,告誡王府中所有心腹,見林公子如見他。
可這一切的前提是趙靖宜還喜歡林曦。
然而如今林曦總能告訴他,他也是一個男人,也可以頂天立地,自己做下決定,且無人置喙,因為他願意為自己負責任,不需要誰幫他代替他。
所以林曦不屑於基於趙靖宜寵愛而來的王府權力,他自能憑自身的能力爭得地位,趙靖宜也永遠沒有辦法將他金屋藏嬌。
尊重是兩人相處的唯一準繩。
想到這裏,趙靖宜只能妥協,表情也軟化了下來。
「罷了,便聽你的吧。」
林曦看着他,嘴角的弧度慢慢地彎了起來,「走吧,我們也陪榮兒嘗嘗我們一起做的東西,味道應該不錯。」
事實上趙元榮是高興壞了,林曦之前也下過廚,不過可沒這麼講究,如今有了很有力氣的睿親王加入,這充滿舅愛和父愛的結合之作,他要都將舌頭吞下去了。
本還有絲不自在的趙靖宜也忍不住露出了點笑容,一腳踹翻了君子遠庖廚這一句古言。
過後趙靖宜便帶着兒子告辭離去。
林曦送到了門口,看着趙靖宜將趙元榮放上馬背,又極為瀟灑地上了馬,牽着韁繩望着他踱了幾步,說了聲,「有事便讓暗衛來找我,我自會過來。」
見林曦點了頭才掉頭遠去。
那黑色的十八騎身影漸漸消失,林曦才縮着手往回走,一路走向重錦堂。
他不能等,過了這個年,便會成定局了。
「少爺。」團團遞給他一張紙,發黃髮皺有些年頭了。
林曦接過,揣進懷裏,待會兒有用。
團團想說一句,最終還是咽了回來,默默地和圓圓跟在身後。
重錦堂內,劉氏已經擦乾了眼淚,又補了妝容,才稍稍掩蓋了那些心力交瘁。
「母親,今日下午馨兒抄着佛經累了,於是不小心睡了過去,醒來與我說夢見了父親慈顏,心有懷念,便突然想去淨佛寺給父親祈福,又說之前做錯了許多事,很是愧疚,願意去佛前贖罪給侯府每個人祈願。」
劉氏小心翼翼地說着,看了看太夫人的表情,接着說:「媳婦想着這也是好事,便答應了明日送她去淨佛寺,祈福先不說,養養性子練幾分安靜也是好的,您看……」
「你看着辦吧,派妥當的人過去照顧就是了。」
太夫人沒有一點挽留,讓劉氏心裏越發難過,於是胡亂地點頭,說,「睿王爺的婚事馬上就定下來了,我想馨兒也不能再耽擱,我與侯爺商議了一下就請母親幫忙一起看看有哪家合適的,儘早定下來。」
太夫人聽此也是嘆了一口氣,「也好,你只要不糊塗就好。」
劉氏忍着心裏酸楚應着,這時門口有人說,表少爺來了。
於是她便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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