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這……這怎麼話說的!?
一聽要殺去九星坊,眾人頓時譁然,白山之主是不是哪根腦筋搭錯了,竟想去挑戰御獸門?
那可是連大周書院的賬都不賣,此界頂級勢力,有自主開闢特權,睚眥必報的御獸門啊!
九星坊里的白山御獸門,只不過是他家在白山的一塊飛地啊!
是哪怕被那隻化神醒獅屠了包括化神、元嬰在內的上萬修士,還能咬牙殺回來奪取醒獅谷全境的御獸門啊!
啊啊啊!
「莫不是你摘星閣挾私報復,假傳令諭!?」
渡過一開始的震驚後,地盤也在九星坊附近,又與御獸門出產互補的青丹門庶務掌門韓平都被司空壽給氣笑了,「去和御獸門打起來,於我白山諸家有甚好處?此實在百害而無一利之舉!」
青丹門都受不了,弟子門人多在九星坊里討生活,綁定更為密切的九星坊八家就更不忿了,「司空掌門容稟,我等……」
燕沐雲挑頭,向他身周的八家修士示意,「我等諸家若參與此戰,是違反大周書院三代禁令的,恐怕實在不好相陪了。」又回頭頻頻打眼色,向後邊陣中的顧嘆求援。
雖心內同樣被驚駭得無以復加,但顧嘆不想,也確實不能幫燕沐雲出這個頭,畢竟前不久楚無影才在白山御獸門地界裏吃過大虧,齊休現在還被氣得不省人事呢,楚無影若非白山化神所救,恐怕也身殞了。
打御獸門,哪怕白山諸家全數沸反盈天,唯獨楚秦門沒立場隨之起舞。
而且古熔、中行雋、博林城主等白山『老人』,都縮在各自陣中默不作聲,反應可疑,「司空掌門既說是傳諭,那還是先把準話告知我等為好。」
顧嘆暫時只能這麼說:「總不能讓我們老這麼的兩眼一抹黑啊。」
「令諭就是準話!」
司空壽麵色肅然地遍覽諸陣,一字一句朗聲喝道:「但凡有點腦子的,遵照行事便了!也別拿分封三代說嘴,我白山!自有白山的規矩!」
江南宗也不肯參與,姜家金丹老修沖司空壽鄭重行禮,「我家老祖和天姥閣諸家繫於齊雲一門,打起來恐面上不好看……」
「你江南宗乃我白山藩屬,並沒有老祖。」
司空壽聽罷,陰惻惻地盯着他冷笑,「若有,那便需立即拜入山中,一樣的受聖尊驅策。」
姜煥身為齊雲派碧湖宮主,面上確實已和姜家撇清了關係,司空壽這話並沒錯,但他摘星閣修士以前在自家面前可從沒這麼大脾氣!
姜家金丹老修聞言大怒,麵皮都漲紅了,但還能忍住氣,抱拳改口:「我知聖尊新晉,必有新的規矩,我江南宗受其庇佑,自無二話。只是正如顧掌門所言,萬事還是先給個准信為好,若是貴閣與白山御獸門有過節,過節因何而起……大家總有權知道吧?或許我等能從中幫襯着轉圜一番,省卻一場兵災,不是更好?」
這老頭話里還把自己扯上了,顧嘆心說得虧你家首任掌門姜明恪死的早,若姜明恪在此,按他脾氣,恐怕早和司空壽言語衝突起來了,說不定倒真能省卻在場諸人許多麻煩。
「我摘星閣無私事私心,只知尊令諭行事。至於因何而起,到時爾等便知,亦無解釋之必要。」
司空宙法相適時降臨,「好了,各歸本陣,準備去罷!再有胡言亂語者……」
元嬰老祖既然來了,大家面面相覷,一時也都沒話好說,「我不奉令!」
唯獨九星坊八家裏的瑛霞宗一名金丹女修,司空宙話未說完,就被她高聲打斷:「我嫡親後輩嫁予了白山御獸門修士,現皆在坊中,加上在那邊任事的族人、同門,光修士就……」
數萬人當面,瑛霞宗掌門趕忙扯那女修袖子,卻被她不耐煩地甩開,「光修士之身就有二十餘口,現在我這邊五十人卻隨你們打上門去,這!這叫什麼事兒嘛!我反正不……」
司空宙也沒等她把話說完,抬手幻化巨掌,一掌便將其擊暈在地,「也好,既然都認為我白山威信未立,那便先借你做個筏子罷!」
又將其攝入中樞高台之中,和十幾名被拘來的散修作伴去了。
「求老祖高抬貴手!」
小門小派盤弄出個金丹修士實在太不容易,瑛霞宗掌門又已是第二代掌門,一下子急眼了,連忙飛上天求情,「我師妹她……」
燕沐雲見狀,也顧不上禮儀了,暗暗聚功凝爪,飛過去拽住瑛霞宗掌門後領口勐地使勁,將還在兀自向司空宙求情的他一把給倒拎下了地。
「我師妹驚才絕艷,大道有望,只是從來順遂,不免有些心直口快……」瑛霞宗掌門出來後還在痛苦糾結。
「在元嬰老祖面前都心直口快,又怎麼可能大道有望!」
燕沐雲斥道:「不要想別的了,去陣中老老實實依命行事罷!」
「你師妹的事回頭再說,也許司空老祖只打算小懲大戒而已,再行冒犯反更惹禍!」
其他家掌門也勸:「我九星坊已只剩下八家,唇亡齒寒,切莫再讓親者痛仇者快!」
「哎!」
瑛霞宗掌門瞄了眼五行陣中的古熔、博林城主等人,跺腳嘆氣。
「起陣!」
司空壽也飛到司空宙身側,朗聲宣告。
眾人只得各歸本陣操持,當日,再次運轉的大陣便轟隆隆向南邊的九星坊開進。
「幸好沒讓我部充當前鋒炮灰。」
前北後南,幻劍門軍陣被安排走在前頭,楚秦和青丹門兩陣輟於隊尾,熊十四苦中作樂的慶幸:「好傢夥,去和御獸門幹仗……雖然他家修士霸道,但說真的,品性都不算壞,出手也闊綽,我楚恩城每年生息里,他家修士可貢獻不少。」
「白山哪家不是呢?」
南有白山御獸門,北有南疆御獸門,白山各家除了南部的厚土、銳金、白山劍派、幻劍門和這兩塊御獸門飛地往來少些,其他各家都在和他們做生意,無論是御獸門還是他家修士,都稱得上好主顧。
虞清兒也感嘆着,又問顧嘆,「掌門,這次會不會是為老頭子上次的事,咱們才來攻打九星坊?」
「攻打……不一定,可能只是來示個威而已。」
顧嘆怎麼計較,白山都無法與御獸門匹敵,他也不相信那位白山之主和司空宙全是莽夫。不過,動機方面……
說不定還真的和齊休有關,畢竟這麼多年來,他感覺、猜測、懷疑……齊休好像總是能和各種大事隱隱扯上點關係。
除齊休、楚無影前次在白山御獸門境內吃的虧,他也沒回憶起其他白山勢力近期與御獸門結下過什麼結怨……
「不聊這個了。」
顧嘆看向懸在前方高台中樞上空的司空宙,司空宙似有所感,也瞥了這邊一眼,然後扭回頭。
他便趕忙向對方背影行禮。
他記得這位摘星閣元嬰,當年說是被尚為金丹修士的楚問冒犯,親自出手擊傷了楚問,然後羈押了楚問、妙清、秦長風、南宮嫣然四人,但很短一段時間後,摘星閣又許可楚秦門贖回了四人。
那件事背後,應也有很深的隱情。
可之前和司空壽私下相談時,顧嘆能感覺到對方的態度很客氣,不似作偽……
他直覺三楚和楚秦門與對方的真實關係很不賴。
沒有任何證據,純憑謀主的直覺。
沒辦法,以前齊休在時,在讓自己幫忙訂立對策前很多關鍵要害的前提選擇上,齊休會清楚的指明方向,但其原因,齊休能說的知無不言,不能說的……自然不會說。
齊休知曉極多高層級隱秘,這點上自己和他相比天然劣勢太大,沒辦法。
恐怕以後,只能小心翼翼地在那些重重迷霧中摸索前進了……
思慮及此,顧嘆摸了摸鼻子。
大軍沿靈木盟境內大路逶迤而行,一日比一日接近九星坊,眼見白山之主似乎真的想去和御獸門做過一場,陣中各家修士心理壓力越來越大。
「我說,你有沒有傳消息回去?」
陣中數萬練氣修士無法辟穀,靈木盟從出發地陵梁山不停往這邊補充吃食飲水以及馱獸草料等後勤物資,人來人往,各家開始悄悄藉機內外傳遞消息。
摘星閣之於白山,能力地位畢竟無法與大周書院之於此界相比,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諸家各行其是。
也並未軍法那名瑛霞宗女修,只是一直羈押着。
第五天的大中午,烈日當空,熊十四擦着額頭上的汗,跑來問顧嘆:「要不求南楚門把我們撈回去?一如當年我們和山都魏家故事?」
楚家在魏家與器符城最後一戰前撈走齊休等楚秦眾之事,由於萬事知早年的宣揚,在白山不是什麼秘密。
「別做美夢了。」
顧嘆當然往外傳過消息,但此次出征乃白山化神的意志,當年的山都魏家怎能相提並論。
南楚門又哪敢來撈人呢?
他家此時也一樣在滿腦門子官司的四處打聽。
不知不覺,顧嘆也和熊十四一樣額頭見汗,當然,兩人都不是被熱的。
齊休無法理事,眼前這五千楚秦人的性命,第一次真正的,徹底的操之於自己一人之手。
白山御獸門雖化神、元嬰一概齊備,畢竟只是塊飛地,實力真不一定就比得過眼下這白山數萬人的十幾家聯軍,但北邊還有他家的南疆御獸門在呢!難道摘星閣不考慮進去嗎?
而且以御獸門的行事風格,如果此戰輸給了白山,日後的報復必定會極為勐烈。
不知這場大戰,楚秦門又要損失多少人命?
又因為摘星閣時間定得急,顧嘆出發時只來得及徵調楚恩城城內以及周邊地區的修士,是以此時的五千人中,撤盟並門前的楚秦門跟腳弟子比例極高,而且其中很多是虞清兒、闞萱之類庶務修士。
倒是蕭道蘊、秦鍾琳等有望結丹的,沒讓她們隨軍。
那我之前以為的,只是去白山演武恭賀一番的判斷,已經貽笑大方了。
此戰若楚秦損失巨大,我半生心血恐要化之東流,威信……以及楚家的信任亦全無了!
化神存在的意志面前,顧嘆心中生出什麼也做不了的無力感。
正心亂如麻,忽有御獸門飛梭出現在軍陣前方,裏面下來幾位金丹使者,稟明來意後被引去見司空壽。
實在是沒人想打,各家頓時升起了希望,紛紛翹首死盯着司空壽所在的中樞高台。
「那我等就在九星坊恭候大駕了!」
很可惜,談判顯然是破裂了,御獸門金丹炸雷般丟下句話,氣呼呼登上飛梭遠走。
「他娘的!真要玩真的!?」
熊十四立刻也憤憤不平罵起了髒話,「這叫什麼事兒嘛!」
「為今之計,只有拋棄幻想,考慮怎麼來打此戰了。劍鋒!」
沒辦法,顧嘆將所有金丹以及築基頭目召到身邊,繼續精研戰策,「當然,兵法云:未慮勝,先慮敗,各種可能,我們必須先早做預備……」
隔了一天,從九星坊方向又有齊雲天姥閣徽記飛梭抵達,但似乎仍未和司空壽談妥。
摘星閣則一位使者也不回派,更不許各家派人過去。
列陣而行,大軍行進速度不快,走到第十三天,九星坊坊市的輪廓終於落入眾人眼中,坊市上空黑壓壓的懸停着許多獸船,但具體情形被九星坊護山陣法遮蔽,還看不真切。
司空壽這才招諸家主事去集體議事,仍一副此戰非打不可的樣子,只聊戰策。
古熔、韓平、姜家金丹老修等應得了各家元嬰透露的消息,不再爭辯,唯司空壽之命是從。
九星坊八家已經被拘了一個,人又少,哪還敢多話。
顧嘆則冷眼旁觀,不發一言。
「顧嘆!」
第十四日夜,也就是白山大軍兵臨九星坊之前一晚,顧嘆被摘星閣元嬰司空宙喚去,兩人一同飛到高台上空,「明早出發前,你楚秦軍陣稍晚開拔,綴於青丹門之後。」
司空宙突然臨時改動陣法,將楚秦門排到了所有各家之尾,相當於大軍的最後一陣,然後他祭出柄飛劍,遙遙在前方的預設戰場某處劃下一道深深溝壑,「到時若有人想逃,凡過此線者,你楚秦門皆為我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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