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中的錦州城卻沒有往日的寂靜,而是陷入了極大的混亂之中。凌晨的時候,有大批的散兵游勇逃回錦州城,一下子讓原本就有些擔心的人一下子驚慌失措了。數萬大軍損失殆盡,數十位將軍下落不明,連領軍的監軍道張春傳聞也被建奴給俘虜了。消息一旦傳揚開來,就是孫承宗也不能阻攔。
「老夫愧對天子信任,造成如此惡果,實在是罪孽深重。」府衙之中,孫承宗、邱禾嘉等文臣武將都聚集在一起,吳襄等人臉上還存有一絲慌亂,還沒有從昨天的戰鬥中驚醒過來。而那孫承宗卻是雙目無神。邱禾嘉也變得神情惶恐。
孫承宗也沒有想到,數萬大軍瞬間就灰飛煙滅,能逃回來的不過近一萬人,兵力一下子去了四分之三。更是連張春都被對方活捉,數十位將軍也消失的無影無蹤,這樣的事情必須要有一個人來承擔責任,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此等大事,一旦傳揚開來,朝廷中的那些人肯定會攻擊自己。
「督師大人,此事怪不得老大人,只是那李信背信棄義,與建奴媾和,所以才會造成我軍兵力稀少。敵不過建奴。」大堂之上,吳襄聞言眼珠轉動,站起身來大聲說道。
「對,若非李信突然離開,建奴豈會有如此膽略與我軍作戰?我軍若是能收編李信的萬餘大軍,建奴必定會狼狽而逃。」祖澤潤也大聲的說道。
「自己作戰不利,休要將責任安在別人身上。」一邊的邱禾嘉聞言臉上頓時現出譏諷之色,他冷冷的望着吳襄說道:「吳總兵,老夫聽潰兵說,在大戰正在緊張關頭,有人舉旗率先逃跑,這種臨陣脫逃的事情,按照朝廷法典該當何罪?」
「這?」吳襄面色漲的通紅,雙目不敢目視邱禾嘉,只能是低着頭,臉上儘是冷汗。自己臨陣脫逃這件事情,他知道是隱瞞不過去的,誰讓軍中士兵眾多,人多口雜,想隱瞞這樣的消息,無疑是不可能的。但是他更恨邱禾嘉在此刻提出來。
「此戰李信應該承擔主要責任,督師大人,當初陛下聖旨傳來,那李信是應該劃撥給末將麾下,聽從末將的調遣,可是李信卻領軍離開,若是說臨陣脫逃的話,李信才是主謀。該殺的應該是李信。」祖大壽自然是不會看着吳襄倒霉的,趕緊站起身來說道:「邱大人,不會因為李信乃是你的世侄,所以就忘記這件事情吧!」
「哼,老夫自然是不會忘記。」邱禾嘉老臉漲的通紅,用憤怒的眼神望着祖大壽,冷笑道:「不知道你祖大壽又有何資格統領李信大軍,莫非這李信大軍乃是你組建的,更或者說,你的戰功、你的武功遠在李信之上,能讓李信的大軍心服口服。哼,老夫若是沒有記錯的話,李信大軍中有數千精壯還是從大凌河城中得到的,哼哼,這些人恐怕會記得你祖軍門一生的吧!你說他們會讓你來統領嗎?」
「邱禾嘉,你?」祖大壽恐怕一生也不想記起當初大凌河城的那一幕,此刻又被邱禾嘉揭起了傷疤,這讓他恨不得衝上去將邱禾嘉斬成兩段。
「哼,若非李信,你現在要麼是餓死在大凌河城中,要麼就是投降了建奴,如此人物,也居然位列朝堂之上,真是讓人笑話。」邱禾嘉一臉的不屑之色,不得不說,在明朝,文人的清高讓人驚嘆,那祖大壽好歹也是一品大員,可是在邱禾嘉面前,仍然是要譏諷就譏諷,要罵就罵,邱禾嘉根本不會理會對方的感受。
「人情歸人情,朝廷的聖旨比天大,既然皇上看重我父帥,命其統領李信大軍,那李信大軍就得聽父帥的,此次大戰,若是父帥有李信的萬餘大軍,此戰必勝,豈會出現這種事情,所以末將以為,此戰之所以失敗,李信才是罪魁禍首,末將以為因為上奏天子,命人逮捕李信歸案。」祖澤潤洋洋得意在大廳內大聲的說道。
「此事也可以。」吳襄點了點頭,說道:「敵眾我寡,若非李信擅自撤走,這次大戰必定會勝利,或許這個時候,我軍已經到達瀋陽城下都有可能。」
「對,對,都是李信的罪過。」
其餘眾將聽了也都紛紛點頭,這些人所要的就是如此,大戰失敗之後,總要找一些理由,總要找一個頂罪的人來,李信正好是他們的藉口,是一個最佳頂罪之人。
上面的孫承宗冷冷的望着大廳上的眾將,雙目中儘是失望之色。這位老將心中極為悲痛,這就是朝廷給予極大期望的遼東將領,失敗之後,不從自身找原因,反而將原因推給其他人,朝廷依靠這樣的人來守衛疆土,真的能行麼?
「祖大壽,在李信離開的前天夜裏,你曾經邀請李信去大凌河城,你在大凌河城中設宴款待李信,可有此事?」孫承宗的聲音極為淡漠,淡漠的聲音瞬間就傳遍了整個大廳,大廳內一片寂靜。剛剛還議論的熱火朝天的將領們紛紛閉口不言,好像自己不存在一樣。偌大的軍營之中根本沒有任何秘密可言,祖大壽設下鴻門宴之事,連建奴都知道了,更何況是孫承宗了。
「這?」祖大壽神情一愣,知道眼下是秋後算賬的時候,若是自己身邊有數萬關寧鐵騎,什麼事情也沒有,可惜的是自己身邊不過數千騎兵,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威懾力。
「老大人,父帥也是因為得知李信私通建奴,所以才想着用最簡單的辦法將李信擊殺,可惜的是李信賊子甚是狡猾,被其發現,哎,若是當初能將李信擊殺,或許此戰將會是另一種局面了。」祖澤潤滿臉的儘是傷心和失望之色。
眾人聽了神情一愣,但是很快臉上一片敬仰之色,望着祖澤潤,見過無恥的就是沒有見過如此無恥的,能將黑的說成白的,死的說成火的,這才是官場上的人物。
「你。」邱禾嘉氣的老臉通紅,指着祖澤潤說不出話來,原本一件陰謀在祖澤潤口中居然變的如此高尚。
「夠了。」孫承宗聽着旁邊嘰嘰喳喳的吵鬧上,老臉上一陣憤怒,雙目如電,掃了眾人一眼,最後落在吳襄臉上,冷笑道:「是非曲直老夫心中有數,你們自己心中也明白。現在大軍戰敗,所有的責任都推到李信頭上,真是可笑。此戰只所以戰敗,吳襄,你臨陣脫逃,壞我軍心,按照軍法,是應該就地斬首,不過現在不是在戰場之上,你為總兵,暫時也不能將你斬首,你這個總兵暫時是不要當了,留在家裏,等候朝廷處置吧!」
「督師大人,你。」吳襄正待說話,卻見孫承宗面色陰沉,正冷冷的望着自己,當下更是不敢說話,趕緊低着頭退了下去。孫承宗為督師,雖然有天子劍的存在,但是袁崇煥是前車之鑑,他自然是不會因為吳襄之事,而殺了吳襄。雖然按照軍規,殺了吳襄是沒什麼,但是袁崇煥當年殺了毛文龍,而引起崇禎的不滿的,更何況這個時候孫承宗還是打了敗仗的。一旦殺了吳襄,朝中的那些敵對勢力肯定會攻訐自己的,使自己雪上加霜。
「此戰的情況,老夫會親自向天子請罪。至於最後結果如何,也與你們無關,頂多老夫到菜市口走一遭就是了。」孫承宗嘆息道:「但是你們,我軍實力大損,雖然錦州城極為堅固,紅衣大炮甚多,但是卻是不能抵擋建奴的進攻,所以最近一段時間,你們要加強錦州城的防禦,留心建奴的一舉一動。哎,若是錦州城再丟失,我等都是朝廷的罪人。」
「督師。」眾將聽了孫承宗的話,心中一陣淒涼,說實在的,自從孫承宗擔任薊遼督師以來,關寧軍的戰鬥力大增,兵器糧餉也很充足,一方面是孫承宗知兵,而另一方面卻是孫承宗的名聲,足以讓朝廷的那些人不敢對關寧軍上下動手。但是此戰過後,孫承宗能不能保住性命不知道,但是絕對是不可能擔任薊遼督師的,這關寧軍若是換了一個督師,還會有這樣好的結果嗎?連祖大壽心裏都沒底。
「老大人,你交友廣闊,還是帝師,難道就沒有辦法解決此事嗎?」邱禾嘉也勸說道:「此事非戰之罪,若非風向倒轉,此戰我們就已經勝利了。」邱禾嘉也是不願意孫承宗離開遼東的,他是知道,孫承宗立下了不少功勞,名聲甚大,朝廷對孫承宗的處置絕對不是像袁崇煥一樣,但是不管怎樣,孫承宗這個薊遼督師的官位是保不住了,最好的結果就是回家養老。
「獻之,勝了就是勝了,敗了就是敗了。沒有什麼非戰之罪。」孫承宗教訓邱禾嘉說道。
邱禾嘉聞言神情一愣,接着面色一陣蒼白,什麼是非戰之罪,什麼是突然風向倒轉,這不是說此戰是上天註定的嗎?傳揚出去,邱禾嘉還有性命存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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