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第五百三五章——睡裙
在此刻的阮看來,她們三人只是夜裏突然登門的陌人。筆下樂 m.bixiale.com
就算有千芊在旁做了介紹,說是朋友,但阮乍見之下,難免還是會有些不習慣,面具下的眼睛仍然斂着幾分狐疑之色,只是瞧着不明顯。
阮又看了千芊一眼,千芊向她點了點頭,阮眸中的疑惑這才稍微沉下去了些,浮起她一貫的溫柔,在門口讓出一條道來,並見禮道:「三位姑娘客氣了,你們是芊的好友,又怎會叨擾,快請進來說話。」
「多謝。」師清漪與洛神道完謝,走進了木屋。
阿槑跟在她們兩身後,幾乎寸步不離。
木屋裏的擺設簡潔樸素,但打掃得乾乾淨淨的,桌上的瓶中還插着新花,在夜色中微垂了頭,花瓣上沾着些許晶瑩的水珠。
「三位請坐。」阮引着她們來到桌旁。
師清漪與洛神在椅上坐了下來,這椅是單人座,桌又是四方桌,她們兩各坐了一個方位。
阿槑實在是有些渴了,沒有坐下,而是跟在千芊身後打轉,千芊端來茶壺與茶盞,先給阿槑倒了一盞,繼而給師清漪和洛神茶。
「不知三位姑娘,如何稱呼你們才好?」阮一身銀色衣衫,落落大方地與她們閒談。
師清漪微微一:「我姓師,名清漪。」
「師姑娘。」阮也道。
洛神道:「我姓洛,單名一個神字。」
阮點點頭:「洛姑娘。」
阿槑嘴裏咕嘟咕嘟,一口氣喝完滿滿的一盞茶,說:「我就叫阿槑,兩個呆的那個槑,你直接叫我阿槑就行。」
阮大概是覺得她有些可愛,眼中的意越發深了些:「阿槑姑娘。」
阿槑沒有什麼顧忌,心中有話從不憋着,問道:「阮姑娘,請問你的名字是什麼?千芊只說讓我們稱呼你為阮姑娘,卻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你可方便告訴麼?」
「名字又不是秘密,怎會不方便的。」阮笑道:「我的名字便是喚做阮,只有一個單字。」
「那你沒有姓么?」阿槑有些奇怪,說:「我這世上大多人都是跟着爹爹或娘親,有姓的。」
初見之時,彼此不了解,問一句姓甚名誰,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一件事,這沒什麼。但如果對方只說了自己的名字是單字,沒有提到姓,一般多半還是背後有什麼緣由,而這種緣由大多和家庭有關,畢竟姓是一個家庭的傳承。
在這種情況下,或許對方不想多提,如果像阿槑這樣盤根究底地問詢,其實並不禮貌。但阿槑心大,有時候還有點憨傻,直接就問出口了,可即使如此,卻也不忍去苛責她。
阮看上去也並沒有什麼避諱,眼中仍是笑着的:「我下來,便未曾見過我爹爹,是娘親將我帶大。阮這個單字,是我娘親用來喚我的一個稱呼,並不是姓阮,而娘親又不讓我跟着她姓,我自然也就沒有姓了。」
師清漪沉默,耳中仔細聽着。
「你娘親不讓你跟着她姓?」阿槑似乎懂了,有幾分感同身受:「我其實與你一樣,也沒有姓,不,我還比不上你,我連名字都沒有。我爹爹娘親嫌我傻,不喜歡我,不想要我,才不給我取名字,阿槑只是我小姑姑給我起的小名。」
「阿槑這個名字是可愛。」阮面具下那雙眸笑眯眯的:「襯你。」
「謝謝。」阿槑聽了,心中喜悅,卻還是忍不住問:「那你娘親也是不喜歡你,才不讓你跟着她姓么?」
阮似乎有些怔住。
千芊正準備給阿槑空了的茶盞里添茶,這下手中擎着的茶壺也凝在了半空。
師清漪聽了,知道這已經是越矩了,就算這只是阮的幻影,也有她自己的思想,會感覺到痛,斷然不能去戳對方的傷心事,連忙輕聲提醒阿槑,並搖了搖頭:「……阿槑。」
阿槑卻並不知道自己說錯了哪裏,茫然看向師清漪:「啊?我是不是說錯了?」
她既能大方地說出她爹娘不要她的往事,其實也能看出她對這些拋棄與傷害並不是很在意,再加上她在人情世故上有些懵懂,以至於無法想像在問出這些話後,對方究竟會是一種什麼感受。
不過阮脾氣好,道:「不妨事。你沒有說錯,我娘親確然不怎麼疼愛我,她疼愛別人去了。」
「原來如此。」阿槑點點頭:「你娘親還有別的孩子,她偏愛另一個,對不對?」
阮沒有再接話,只是笑起來。
阿槑話說得多了,又渴,見千芊站在她邊上倒茶,連忙站了起來。等千芊倒完,她趕緊接過來,雙手捧着茶盞,仰頭就飲。
這時候,千芊卻低聲說了句:「又在鬧什麼?」
千芊這話里有些嗔怪的意味,阿槑愣了愣:「我……我沒有鬧啊。我口渴喝水,不可以麼?」
千芊着阿槑:「我不是在說你,是說我的蛇,從林子裏開始,它們就一直在我手臂上鬧來鬧去,進屋以後也沒個消停。」
洛神聽了,略蹙了眉,瞥向千芊。
跟着眸光一瞥,落到了阿槑身上。
師清漪看見千芊和阿槑站立的位置,兩人挨得最近,而之前在林子裏的時候,阿槑也是站在千芊的邊上,尤其千芊借眼時,阿槑更是伸出雙手,捧住了千芊的臉頰。
她想到了什麼,面色有了些微變化,不過暫時沒有吭聲。
千芊話音剛落,也立刻意識到了其中的不對勁,將茶壺放下,側過臉去。等她發現師清漪和洛神都在看她,三人目光相接,頓時明白了過來。
礙於阮還在桌旁坐着,師清漪不方便起身,於是繼續不動聲色地端着茶盞,輕抿了一口,客氣地稱讚了句:「這茶很是甘甜。」
阮笑道:「我平素愛吃些甜口,便在茶里放了些花糖,擱在廚房裏涼着。芊她怕你們趕路渴急了,喝熱茶容易燙口,便將這壺溫茶先行端出來了,也不知你們喝不喝得慣。」
「好喝。」師清漪說。
阮打量着師清漪,和氣地道:「以往我未曾聽過芊提起有過什麼好友,是以對三位姑娘並不了解,若有怠慢之處,還望三位勿怪。三位深夜上山尋芊,莫非是有什麼要緊事麼,還是遇到了什麼困難,方便的話也可與我說說,我定竭盡所能幫忙。」
她這番話說得既有禮,又滴水不漏,但師清漪還是能感覺到裏面藏着的謹慎。
阮在試探她們。
畢竟在阮的認知里,千芊從沒說過有什麼朋友,突然冒出三個朋友來,還是大半夜上山的,而這山林又算是她和千芊兩人隱居的秘密之地,就是為了躲避官府對千芊的捉拿,別人都不知道具體地點。
而此時此刻,原本兩人的秘密居所多出了三個人,還都是她不認識的,也難怪她無法放心。
只是顧着千芊的情面,阮仍對她們十分客氣。
師清漪表現得沒有半點拘束,着說:「我們三人與千芊相識許久,只是因着她近年在外研習蠱術,聚在一起的時間便了,但暗地裏時有聯絡,不過此事並不重要,她便未曾告訴你。我們連夜上山,也是因着前陣子千芊說她所在的城裏鬧疫病,人手不足,便讓我們過來瞧瞧。我們心中擔憂她,日夜兼程趕來,抵達時正好是夜裏,實在是多有叨擾。」
阮聽了,道:「這麼說來,三位也與千芊一般,是蠱師,或是大夫?」
師清漪點點頭,將胡謅說得無比自然:「正是。不過我們都是些微末之技,遠遠比不上千芊,只是過來幫把手。」
雖然是胡說八道,但這理由卻也說得過去。
千芊湊到阮身邊,輕聲道:「她們是可信之人,不會將我的藏身之處泄露出去,阿阮你放心罷。」
阮眼中的神色也才真正緩和了些。
師清漪能看出阮的性子其實是謹慎小心的,不會輕易相信別人,着溫和有禮,實際上與陌人總會保持着距離。但阮卻很尊重千芊,果然如千芊之前所說,只要千芊發了話,說她們可信,阮就不會再繼續過問。
在這方面,阮給予了千芊足夠的空間與自由,即使千芊交的朋友,她全都不認識,但只要沒有察覺到危險,她就不會去干涉千芊的選擇。
師清漪心中思緒起伏,飲茶時,並沒有去遮掩她手上的紅玉手鍊,反倒在抬起手臂將茶盞湊到唇邊時,特地將那紅玉手鍊露得更顯眼了,就是為了能讓阮看見。
果然阮瞥見了,眸中有些異樣之色,似乎分驚詫。
現在千芊這個夢場裏設置的時間點,就是千芊和阮當年在山林木屋裏一起生活的時間點,為洪武四年。
洛神洪武七年入墓,洪武六年的時候,洛神還在蘇州府過着平靜的日子,在此之前並沒有和阮有過任何交集。
但師清漪從阿槑那裏獲得的夢場細節表明,洪武四年的時候,阮就已經戴上了青頭鬼的面具。只是因為她在山上和千芊同住的時候,怕夜裏戴着鬼面具會嚇到千芊,於是暫時為了千芊,而換成了模樣溫和的銀面具。
這說明阮至少在洪武四年時,就已經進入了青頭鬼組織。
只是這時候千芊還沒加入,根據千芊初對與阮有關的往事的回憶,在解決了這座城裏的疫病以後,千芊就跟着阮了。阮去哪裏,她就去哪裏,後來為了陪伴阮,千芊也加入了青頭鬼組織。
以前師清漪從沒想過有見到阮的一天,如今借住夢場之力見到了,她現在最想向阮打聽的,然是和青頭鬼有關的情報。
畢竟,這和洛神年入墓有大的關係,在這方面,她們有太多未知的謎團,怎麼都撥不開橫亘在眼前的那層迷霧。
但遺憾的是,阮只是千芊在夢場裏造出來的回憶幻影,並非本人。這也就意味着,阮幻影的想法和思維雖然如千芊記憶里那樣鮮活生動,本質上卻還是遵循着千芊潛意識裏對她的認知。
如果千芊不知道,那麼阮的幻影其實也無從得知。
千芊從沒見過阮面具下的臉,現在阮面具底下的臉,其實也是模糊不清的,不可能造出阮的真面目來。
如果是和青頭鬼有關的一切,只要千芊知道,都會告訴她們,不會有半點隱瞞,這點她們絕對相信千芊。對於這些千芊已知的內容,比起去問阮的幻影,還不如直接問千芊,而事實上她們也早就問過了。
只是,千芊的所知十分有限。
千芊雖然跟隨着阮,也加入了青頭鬼組織,但她曾說過,自己待在組織里,與組織里的人也有來往。至於阮,千芊說她在組織里地位高,以阮的這種身份等級,應該可以進入組織的最深處,知道多組織的重大秘密,而這些秘密也正是千芊所無法觸及的存在。
但阮實在太神秘,初連臉都不讓千芊,千芊更是對她幾乎一無所知,又在阮面前如此卑微,就只是心甘情願地跟在阮的身後,什麼都不去過問。
而阮也沒有告訴千芊任何青頭鬼的重要秘密,以至於千芊造出來的阮的幻影,就算問了,對方也答不出來。
師清漪深知這個道理,並不會浪費時間去向阮打探青頭鬼的秘密,但她想試試阮在看見手鍊時的反應。
她就是故意給阮看到自己手腕上的紅玉手鍊。
以此來給予阮的幻影一個視覺上的刺激,那麼幻影就會根據千芊對阮性格的了解基礎,進行潛意識的邏輯補全,而主動對手鍊產一些符合她性格的反應。
就像是長生夢場裏,師清漪的幻影見了手錶,根據長生對師清漪的了解,師清漪必然會去研究那塊表,一個道理。
阮盯着師清漪的手腕,默默了好一會,終於還是開口道:「師姑娘,我有一個疑問,想請教你,還望師姑娘莫要介意。」
「阮姑娘,你但說無妨的。」師清漪知道她的心思,慢慢擱下茶盞。
阮道:「你手腕上這串紅玉手鍊,從何處得來?」
洛神在一旁安靜覷着她們兩,默不作聲。
「這個麼?」師清漪主動將衣袖撈起來,露出一截皓白的腕子。
上面的紅玉手串與她皎潔肌膚兩相映襯,紅的越發妖紅,白的越發白嫩。
阮一直盯着她的手鍊,沒有挪眼,甚至連眼睛都不曾眨。
「我從一個古董鋪子裏收來的。」師清漪回想起初去芙蓉巷無色鋪里找陳景發拿貨的光景,機緣巧合之下戴上了這串手鍊,之後就被寧凝綁架,進了落雁山,從而得以與在落雁山古墓里沉睡的洛神重逢。
那一天所發的一切,仿佛就在昨天,不覺有些唏噓。
光陰流逝,她自己都沒想到,她們已經經歷了這麼多人世沉浮,艱難險阻。
更在今天,見到了這串紅玉手鍊當年的主人的幻影。
只是這手鍊的主人幻影並不明白這裏面的玄機,上去還以為這手鍊就是師清漪的,畢竟她自己那串,還好端端地戴在手腕上。
在夢場裏,人的幻影與物件的幻影有着本質的區別。夢場裏人的幻影,與這個人的本體絕不可能共存,如果本體進入了夢場,她在夢場裏的幻影就會立刻消失,從而被本體所取代。
但物件卻不是。
物件和物件幻影可以同時存在,不會產生悖論。
於是這串紅玉手鍊雖然是獨一無二的,卻既能以記憶里的一種虛無形式存在於夢場裏的阮的手上,又能以真實的形式,存在於師清漪的手上,師清漪腕子上這串紅玉手鍊雖然是真的,卻並不會取代手鍊幻影的位置。
「古董鋪子裏收來的?」阮越發疑惑:「這……」
「我這手鍊有何不妥麼?」師清漪將自己的手湊過去,以便讓阮看個仔細,並且觀察她眼中的反應:「莫非這是贗品?那掌柜的與我說,這是好玉,並非凡品,絕不會拿贗品誆騙我,我是上了麼?」
阮盯着她手腕上的紅玉手鍊,了許久,才道:「師姑娘,你的手鍊並非贗品,是真的。」
「那便好。」師清漪佯裝放心:「阮姑娘既然這般說了,我定是信的。」
「只是……」阮難得有些言談吞吐。
「阮姑娘,你怎麼了?」師清漪再問。
阮也沒有遮掩,主動將自己的手腕也亮出來,在師清漪面前露出她的紅玉手鍊,道:「我……也有一條,與你的一模一樣。」
師清漪終於等到了這一刻,心裏咚咚直跳,但臉上卻十分「驚訝」,說:「你也有一條?」
她還特地湊近去,仔細比對了下,才接着說:「確實是一模一樣。可那古董鋪子的掌柜的說,世上只此一條,說這是什麼鬼鏈,那這兩條手鍊之中,豈不是必有一個為假?可你方才說,我的手鍊是真的,可我瞧着你的與我並無二致,也是真的才對,莫不是那掌柜的仍然誆了我?」
阮低下了聲,聲音有了些許微冷的感覺,道:「這手鍊,世上只有一串,它是屬於我的。只屬於我。」
師清漪趕緊說:「那我的必是假的了。」
「你的是真的。」阮卻十分篤定。
「那你的……」
「我的也是真的。」阮道。
「這……」師清漪面色頓時十分「為難」,說:「阮姑娘,我實在有些糊塗。」
「我也不明白。」阮似乎有些頭疼,伸手揉了揉眉心:「但我認得出,這兩條都是真的。」
「……阿阮。」千芊見阮這模樣,明白她作為幻影,又怎麼可能想通這裏面的玄機。
千芊自己更是因此深刻地體會到夢場裏的虛無感,差點哽咽了,又怕阮發現她的異樣,勉強穩了穩情緒,湊到阮身邊道:「你沒事罷?」
「不妨事。」阮朝她笑了:「來我遇到一件稀奇事,正好與師姑娘相談。」
師清漪裝出「迷惘」的神色,問:「我是從古董鋪子裏收來的,阮姑娘這一串,又是從何處得來?不知阮姑娘可方便告知?」
阮沉默了片刻,道:「是我娘親給我的。我着她將那一整塊玉石打磨,旋出一顆一顆的珠子,再串起來,最終做成了這串紅玉手鍊。它是我娘親送我的禮物,獨一無二,我曉得這世上只有這一串,我娘親說,從此以後,我就是它的主人。」
師清漪說:「那你可自由取下它麼?」
「自然。」阮十分輕鬆地將自己手腕上的紅玉手鍊取下,又戴了回去。
師清漪眸子略略睜大:「……」
……果然。
阮就是這串手鍊唯一的主人,以至於只有阮才能自由操控它,將它取下或者戴上。
而她不過是機緣巧合才戴上的,就像是寧凝所說,如果不是鬼鏈的主人,一旦戴上就取不下來。
不過寧凝還說這手鍊不能見血,但師清漪的血早已流到了紅玉手鍊上許多次,不能見血這個規矩,似乎在師清漪這裏也不起作用。
「這就怪了。」師清漪心跳有些加速,但還是得穩住心神:「我自從戴上了這串手鍊,就再也無法將它取下來過。」
她深深呼出一口氣,問出了一個幾乎讓她緊張到脖頸冒汗的提議:「不知阮姑娘,可否幫我取一下,能不能取下來?」
「若師姑娘你不介意,我樂意效勞。」阮道。
「我正愁它取不下來,若能得到阮姑娘你的幫助,實在是求之不得。」師清漪站起身,走到阮的身旁,將挽起的手腕擱在她的面前,輕聲道:「那就勞煩阮姑娘了。」
阮伸出手,搭在師清漪手腕的紅色手鍊上,將她的手鍊往下褪。
洛神坐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盯着。
師清漪也幾乎是屏住了呼吸。
她感覺那紅玉手鍊又像以前那樣發起燙來,顏色也越發妖冶鮮紅,仿佛裏面灌滿了血,此刻就要溢出來。師清漪的手被這紅玉手鍊燒得灼痛,而阮並不知道她此刻的感覺,手指搭着手串,正認真地往下褪。
手鍊一點點地往下。
再往下。
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這手鍊上。
過了一會,那手鍊卻卡住了,阮似乎又用了幾分力道,但那手鍊仍然還是卡着下不來。
阮是個溫柔的人,也不敢太用力地往下扯,免得將師清漪扯疼了,鬆開手道:「師姑娘,對不住,我無法幫你取下。」
師清漪還是向她道謝:「多謝你費心了。」
阮問師清漪:「你可有讓你的血沾染這手鍊麼?」
師清漪點點頭:「之前不慎受傷,血沾上去了。」
阮沉吟道:「我這手鍊認我為主,只能沾我的血,若是我取下後,它沾了旁人的血,便無效了,以至於旁人拿着它也沒用,不過只要我將它重新戴上,它又會恢復如初。而旁人一旦戴上我的手鍊,也無法將它取下,快便會自行死去,一旦死去,手鍊便會自動脫落,是以沒有人敢戴上它。」
師清漪心底打了個哆嗦,不由有些後怕。
原來當初寧凝和董哥他們對鬼鏈的了解也不多,只知道不能沾血,戴上了就取不下來,但並不知道人戴上以後,會自己快死亡。
師清漪自己戴上以後,居然活下來了。
雖說這是萬幸,但她實在想不明白,這究竟是為什麼。
師清漪輕聲說:「那我手上這手鍊,就是沒有認我為主,我才無法取下的,是麼?」
「它應是認你為主的。」阮似乎也有些疑惑:「否則你會死。」
「可我取不下來。」師清漪說。
阮道:「也許它目前只是部分認你為主,雖然不至於要你性命,你卻也無法徹底操控它。」
師清漪沉默了下來。
難道就是因為鬼鏈現在已經開始認自己為主,所以身為原主人的阮過來取,也取不下?鬼鏈認主不完全,既不聽她的,也不聽阮的。
不過她不確定夢場裏的幻影,在對手鍊的認主規矩上,是不是和本人是一樣的。
而面對兩條一模一樣的紅玉手鍊,阮似乎也陷入了沉思。她很確定兩條手鍊對她而言都是真的,越是這樣,她就越無法想通這裏面的問題所在。
師清漪思索片刻,向阮問出了另外一個極其重要的問題,她說:「阮姑娘,我戴這手鍊也只是出於對古董的喜愛,沒想到它竟有這般多的玄妙之處。為何會有兩條手鍊姑且先不論,我想問你一下,這紅玉手鍊真正的作用是什麼呢?」
雖然紅玉手鍊曾被做機關的鑰匙,打開了落雁山古墓的門,但這應該就是當初設計機關時,特地針對這手鍊而設計的。換做另外一些特殊形狀的物品,修改機關結構,與那些物品的形狀對應好以後,同樣可以做到。
紅玉手鍊這麼重要,絕不僅僅是用來開一個古墓的門那麼簡單。
誰知師清漪問完以後,阮卻愣住了。
阮喃喃自語起來:「真正的作用?」
她眼中的神色似乎有些僵硬,再度重複:「……真正的作用,真正的作用是什麼?」
這句話像是在問在座的人,也是在問自己。
師清漪感覺阮有些不對勁。
如果眼前是真的阮,肯定知道紅玉手鍊的秘密,知道它真正的作用。
但這位只是夢場裏阮的幻影,由千芊造出來,如果千芊不知道這個作用,那阮也不可能知道。阮看上去更是像從沒想過自己會被人問到這個問題,突然有點發起愣來,並不斷地機械地重複同一句話。
這種感覺,就像是凰殿玉石台階底下守着的那兩個神官一樣,被師清漪和洛神接二連三地試探問詢,問着問着,不知道回答,就開始卡殼了。
「……阮。」千芊伸手攀在阮的肩上,焦急地看着她。
師清漪意識到不能再打探了,連忙說:「我方才好奇之下,問了好些個問題,實在是麻煩阮姑娘你了,還望阮姑娘勿怪。夜已深了,阮姑娘可是要歇息了?」
阮這才恢復了過來,眸中溫和,道:「也是到了該歇下的時候。三位一路奔波,定也是疲累得緊,便讓我和芊為你們安排房間,早些休息罷。」
洛神頷首:「多謝。」
千芊對阮輕聲說:「我去安排便是,你去歇息。」
「貴客在此,我怎好……」阮猶豫道。
「有我在,她們又是熟稔之人,不打緊的。」千芊的聲音帶了些輕哄:「你去睡。」
「好罷。」阮依了她,站起身,向她們行了個禮,道:「那我回房了,招待不周,諸位莫怪。如有什麼需要,你們告訴千芊便是。」
千芊陪着阮回房去,眼看着兩人身影走遠,離開了廳堂,師清漪這才鬆了一口氣。
雖然沒能問到最重要的,但也有不收穫。
其中有些內容應該是阮曾對千芊提起過,但千芊後來不可能每一件都事無巨細地向她們交待清楚,而是有些零碎留在潛意識記憶里,如今這一問,阮才能答出一些上來。
三個人坐在桌旁繼續喝茶,阿槑剛才出了一身冷汗,怕被阮聽見,低聲對師清漪說:「還好你沒再問了,我跟你們說,差點出大事。」
「怎麼了?」師清漪聽她語氣,頓時覺得有點不妙。
阿槑說:「剛才她回答最後一個問題時,卡殼了,表示她不明白到底發了什麼,陷入迷惘。但她可不是普通的幻影,而是非常生動,是千芊記憶里最熟悉的勾勒,和凰都那些低級幻影完全不一樣,如果你們問得多了,讓這種動的幻影意識到不對勁,開始懷疑自己,還有周圍的真實性,整個夢場就會崩塌的。」
師清漪:「……」
她也冒出一層冷汗:「不能讓她意識到自己是夢場裏的幻影,不然夢場一旦崩塌,我們會被活埋在夢場裏,出不去的。」
「對對對。」阿槑趕緊說:「可要悠着點啊。」
洛神向師清漪道:「之後若無必要,我們莫要再向阮姑娘打探任何事了。」
「……好。」師清漪點點頭。
千芊送完阮,回到廳堂,師清漪連忙站起身來,擔憂說:「阮她還好麼?都怪我想問清楚些,沒有想到會讓她卡住,我抱歉,後面我不會再問了。」
千芊理解她的心情,了:「沒關係,她已經睡下了。」
「那就好。」師清漪這才放心下來,又盯着阿槑:「現在是你的問題了。」
阿槑一愣:「我……什麼問題?」
洛神盯着阿槑:「你可曉得,你身上有蠱麼?」
「什麼蠱!」阿槑嚇得趕緊跳起來:「哪有蠱?在哪啊?」
師清漪按住她,讓阿槑別說話。千芊撈起衣袖,捏着金和銀靠近了阿槑,金和銀一湊過去,立刻別過腦袋,躲閃不及,直往千芊手臂上爬。
「……果然。」千芊說:「之前在林子裏,我就覺得金和銀不聽話,有些躁動,小烤鴨給我借眼的時候也是,蹭得我手臂發癢,剛才小烤鴨你在我邊上喝水的時候,它們更是在我手臂上纏得厲害。它們最厭惡別人的蠱,會有這樣的表現,只能是小烤鴨你身上有蠱。」
阿槑的聲音頓時有些哭喪起來了:「……我怎麼會有蠱呢?到底哪裏染上的,是什麼蠱?你是蠱師,拜託你救救我,幫我怎麼回事。」
洛神道:「來黑袍人給你餵的飯菜里,有蠱,你才會染上的。」
阿槑:「……」
師清漪看向千芊:「有能讓人隱形的蠱麼?」
千芊想了想,說:「我從沒見過,也沒從書上過什麼相關的記載,但是我覺得從理論上來說,應該是可行的。」
「我明白了。」師清漪心中通透,低低說:「千芊你說夢鈴響起的時候,你感覺到周圍有蠱,但不知道是什麼蠱,其實那不是蠱,而是阿槑的影子時在你周圍出現了。阿槑身上有蠱,她的影子帶着她的所有特徵,身上肯定也有蠱,夢鈴響起時,阿槑時為了穩定夢場,必須得派出影子盯着你,於是金和銀才會感覺到阿槑影子身上蠱的存在,從而不敢上前。」
千芊點頭:「有道理,這就能說通了。開始我還以為周圍有人藏匿,對我施加了什麼幻術或者迷魂蠱,原來是小烤鴨的影子。」
阿槑也是剛剛得知自己身上有蠱,分害怕:「這蠱有沒有什麼副作用?我……我會不會死?」
千芊安慰她:「我你活蹦亂跳的,如果不是金和銀,誰能看出你中蠱了?你身上的這個蠱,雖然我無法確定種類,但應該也只是讓你隱身而已,不會對你有傷害的。」
阿槑懊喪地低着頭:「那如果這個蠱一直在我身上,我豈不是一直無法恢復原貌?」
千芊對蠱一向感興趣:「你也別太擔心,我先研究看,有沒有什麼蠱解辦法。只要解了蠱,你就能恢復正常。」
阿槑這才放心,對她千恩萬謝。
千芊抱着雙臂,說:「你們累了這麼久,先在這住一晚吧,雨霖婞那邊反正也還在睡,等她睡醒了,我們再一起過去看她。我這還有空房,待會給你們收拾出來,你們先去沐浴,廚房有熱水。」
「好。」師清漪點點頭。
之前還不覺得,現在在木屋裏喝了盞茶,暫時休息了下,她只覺得渾身憊懶,迫切地需要洗個熱水澡解乏。
「你們這走得急,也沒帶換洗衣物,毛巾之類的也沒有,我現在是這個夢場裏唯一的夢主,可以和小烤鴨合作,給你們造些出來。」千芊聰明,掌握了夢場規則以後,快就能融會貫通。
阿槑見又可以去捧千芊的臉,正躍躍欲試。
分鐘後。
師清漪和洛神低着頭,默默盯着眼前千芊給她們造好的衣服,各種日用品等。
衣服倒是古裝,千芊夢場的溫度比凰都夢場要高一些,沒有風雪,兩人的衣衫薄了不。不過日用品卻全都是現代的,千芊說這樣她們用着也更習慣,可以說就跟在家裏一樣方便,一應俱全。
「這……」師清漪欲言又止,她對別的都很滿意,就是不太理解千芊給她們造的睡衣款式。
兩件軟薄的睡裙。
一件純白色吊帶睡裙,另一件黑色。
黑色的那件雖然不是吊帶,卻實在是離譜,格外性感不說,後面居然還是露背的,穿上以後,還得系上帶子才行,不然會掉下來。
關鍵是這系帶自己根本不方便系,分明是讓別人來系的。
「兩位客官,我的服務有哪裏不滿意?」千芊眯着眼笑。
師清漪指着黑色那件睡裙:「……這是給我準備的?」
千芊點頭:「不然呢?」
「你……自己這是什麼?」師清漪面紅耳赤:「你讓我怎麼穿?」
千芊眨了眨眼,說:「睡裙是用來穿的麼?」
師清漪:「……」
……不然呢?
……難道是用來脫的?
「這系帶我也系不了啊。」師清漪憋了半天,說。
千芊指了指洛神:「又沒讓你自己系。」
師清漪:「……」
千芊還貼心地給這些東西準備了一個透明收納箱,她擺擺手,也不多說了,留下師清漪和洛神留在原地,自己帶着阿槑去廚房看熱水。
洛神默默將收納箱抱在懷裏,對師清漪道:「過來,我會幫你系。」
師清漪:「……」測試廣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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