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哥不受控制地大喊了一聲,震得墓室里嗡嗡作響,盪着回音。
他太過緊張,同時就下意識地扣下了扳機,對着那白衣女人來了一個點射。
師清漪大驚失色,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做出反應,撲過去,抱住了白衣女人,擋在她身上。
子彈不偏不倚,剛好從後面打進了師清漪的右邊肩膀,鮮血立刻爆了出來。她今天穿的是無袖上衣,白皙的右手臂上,滿是血漬。
鑽心劇痛侵襲,師清漪疼得身體整個蜷縮起來,緊緊抱住那白衣女人,幾乎要掉眼淚。
那白衣女人蹙了蹙眉,只覺眼前一干人等,甚是詭異。
尤其是那名身形魁梧的刀疤男子,衣着古怪,出言粗魯,手中持有一物,狀似機括,從裏面噴出的暗器,竟然有這等驚人效力。若不是眼前這位身形柔弱的年輕女子替自己擋了一記,恐怕眼下受傷的,便會是自己了。
她伸手扶起地上呻吟的女人,低下眉,想去看清楚對方的臉。畢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定然要厚報於她。
她只看了一眼,驀地愣住,盈盈的一雙眼裏,湧起了水霧。
有些東西,天註定了,就是緣。
而這種所謂的緣分,不管時光沉澱多久,都不會斷。
她是你的。
就會是你的。
永遠,也不會改變。
那白衣女人只是近乎呆愣地盯着師清漪的臉看,看上去像是十分震驚。
師清漪呻吟一聲,心裏面覺得怪怪的,不過情勢所逼,她也顧不上眼前的女人到底是不是起屍的粽子了,咬牙,吸了一口冷氣:「別愣着,快躲開,他們有□□!」
白衣女人側臉,冰雪眸子凌厲望去。□□,這便是那小型黑色機括暗器的名諱麼?這等暗器名諱,倒是聞所未聞。
董哥雖然嚇得手腳發軟,但還是死馬當着活馬醫,匆忙扣下扳機,又打出了第二發子彈。白衣女人目光銳利如刀,看着那子彈迎面飛來,捕捉細緻,按着師清漪躲下,那子彈剛好從她們倆的頭頂上方擦過。
白衣女人冷眉一挑。此等機關,不過爾爾。
站起身,雪白足尖輕點在白玉台之上,宛如一隻優雅白鶴一般,踏空而去。雙手抓住懸空的其中一條鎖鏈,輕盈在空中晃蕩,同時抬腳,對着持槍的董哥迎面一踢,董哥挨了一下狠的,立刻就連人帶槍飛了出去。
董哥一米八八的個子,那麼結實的大塊頭,被這白衣女人輕輕一踢,居然飛了出去。葉臻和寧凝他們在不遠處看着,下巴幾乎都要掉到地上。
董哥吐出一口血,察覺自己撞到的地方不大對勁,往身後一摸,發現竟然是一個已經陷進去的圓環。
那圓環往裏面凹陷,又開始慢慢地往外面回彈,分明就是古墓里藏着的一個機關。
董哥嚇得在心裏大罵:他娘的,出岔子了。
師清漪中了槍,感到身體輕飄飄的,耳朵里則聽到了一種很細微的,類似機關運轉的聲音。聲音的源頭,正是之前進來時的那面需要鬼鏈開啟的門牆。
「門……門就要關了。」她知道情況不妙,掙扎着站了起來,「如果關了門,就不能原路……回去了。」
董哥顧不得身上的傷,跳起來,立刻就往門牆那邊跑,寧凝和其他的弟兄們不是糊塗人,也都跟着董哥跑了起來。
很快,董哥和寧凝以及其他的男人跑到了門牆外頭的夾層中,像是見鬼逃難一樣,又沿着盜洞慌慌張張地往外面爬。
剩下葉臻對着師清漪大喊:「師小姐,快走!」
師清漪右邊肩膀上全是血,幾乎要暈過去,兩腳打顫,只能哆哆嗦嗦地往門牆那邊走。
葉臻滿頭大汗,眼看着凹陷的機關迴轉,那邊門牆馬上就要閉合了,心裏一急,就想着過來拉扯師清漪。誰知道這個時候,那白衣女人早已躍到師清漪身邊,伸出手,一個公主抱,將師清漪攔腰抱了起來,往門牆處疾奔。
這個動作發生得十分自然,好像她抱着師清漪,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一樣。
葉臻連忙追上去。
白衣女人抱着師清漪,出了墓室。
師清漪縮在她的懷裏,神智已經不大清醒了。輕輕吸了一口氣,能聞到對方胸口處縈繞着溫軟馥郁的香氣,冷冷的,像是梨花清香,很好聞。
葉臻跟在後面,眼睜睜地看着一隻古代的白衣粽子,懷裏抱着他中意的女人,彎下腰,進到了盜洞裏去。他嚇得腿都軟了,不過還是打起狼眼手電,硬着頭皮趕了上去。
葉臻手裏的狼眼手電燈光四處亂晃,映照得盜洞虛虛實實,透出一股格外猙獰的感覺。
他狼狽地爬出橫向盜洞,到了豎井盜洞的下面,抬起頭,看見那隻白衣粽子懷抱着師清漪,足尖輕點,像只優雅白鳥一樣,輕盈地躍出了盜洞洞口。
「居然連尼龍繩索都不用,就上去了。」葉臻幾乎要哭出來,「祖爺爺,祖奶奶,這……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輕功?」
踏雪無痕!凌波微步!
金庸老先生誠不欺我也!
葉臻努力克制住張大的嘴巴,眼看盜洞裏再沒別人,連忙抓住尼龍繩索,利索地爬出盜洞。出去一看,外面空無一人,董哥,寧凝以及其他幾個弟兄,他們受的驚嚇不輕,早就坐着路虎逃跑了。
可是,白衣女人和師清漪,卻也不見了蹤影。
葉臻垂下頭,突然就覺得剛才經歷的一切,太過匪夷所思。
一個美得不似世間人的白衣大粽子,居然從棺材裏爬了起來,還把他最懼怕的,身高一米八八,擁有八塊腹肌的董軍老大,踢得當場吐血飛出去。
另外,最重要的是,她一個公主抱,還把他的師小姐給拐走了。
葉臻拿手攏在嘴邊,當做擴音器,對着山林大喊:「師小姐,你答應我的電話號碼呢?」
此時,靠近盤山道,距離盜洞已經很遠的一處空地上。
「清漪,清漪。」
師清漪昏沉之中蹙眉,聽到耳邊傳來焦急卻溫柔的輕喚。
那呼喚熟悉,一聲一聲,點到了她的心尖之上。
上衣被扯下,露出瑩潤的肩頭,上面已經滿是血跡。師清漪感到渾身都酥軟了,光裸的肩膀處,好像有什麼冰冷尖利的東西正在刺進來,生生地在她傷口上折磨。
她疼得淚眼朦朧,睫毛輕顫着,像是嬌柔的蝴蝶。
下意識就要拒絕:「不要……疼……」
耳邊一個女人的聲音,輕輕柔柔地哄着她:「乖,你乖一些。那暗器如斯厲害,留在體內分外危險,需得將其取出。清漪,你且忍一忍罷。」
怎麼這女人說出來的話,奇奇怪怪,帶着一股子古人的腔調。這又不是學生在背文言文。
突然,師清漪腦海里閃過一絲清明。
這,這好像是剛才救她出來的那隻白衣粽子的聲音?
一隻粽子,居然會說話,甚至,還知道她的名字。
自己也沒把名字告訴對方啊。
到底哪裏不對。
師清漪只能這樣胡思亂想,根本沒有力氣開口。肩膀上則被拉開一道口子,身邊那人捏着一把匕首,以極其準確凌厲的手法,將子彈挖了出來。
子彈被取出來的那一剎那,師清漪渾身發着抖,幾乎就要暈死過去。很快,一條被撕下的白色衣衫布條,塞在了她的槍傷處,替她做了簡單的傷口止血包紮,動作十分純熟。
感覺到摟住她的那雙手就要離開,師清漪閉着眼,虛弱地扯住了身邊白衣女人冰涼的衣袖:「你是……誰?」
靜默了大概一分鐘的時間。
驚愕而又悵然的回答:「你竟,又不認得我了麼?」
師清漪秀美的臉頰通紅,上面全是冷汗,看上去楚楚可憐,說話含含糊糊的:「我當然認得你。你是……是一隻古代的粽子。」
耳邊的聲音變得黯然起來:「傻姑娘,我不是粽子,我是你的妻子。」
妻子?
我是個女人,怎麼會有妻子。
而且我長這麼大,還沒談過戀愛,連男朋友都沒有。
肩膀上的槍傷令師清漪神智不清,她唇色蒼白,嗓音發起顫來:「水,很渴。」
白衣女人懷抱着她,臉上是寂然的神色,輕柔呢喃道:「你在這待一會,我這便去取水。很快就回,別怕,你等我。」
耳邊響起山風聲。
跟着,就什麼也聽不到了。
一直看護她的那個女人,高挑窈窕的身影消失遠去,只為去尋找水源。
師清漪呻吟着,感覺自己渾身似火在燒,昏昏沉沉,陷入了夢境之中。
夢裏瀰漫着一片粉桃之色,格外綺麗。
她看見一名白衣女人倚在桃花樹下,言笑晏晏。
她的眼睛似黑夜,裏面映照着醉人的桃花花影。
我是,你的妻。
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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