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速加速加速!」
禿頂教練站在短程加速牌下發令,田徑場上穿着大褲衩的寧小草咬牙單腳一點,徒然拔高速度,進行全力衝刺跑。
「好!五千米十五分鐘勻速跑!」
衝刺牌一過,教練再次下達指令,寧小草一點一點把速度降下來,強烈的疲乏感迅速襲來,寧小草早已適應,沒放在心上,用堅毅的心智硬扛着。
這是浮興省河田市河田大學古典式摔跤隊的日常訓練。
終於一組長跑中程加速跑訓練項目完成,禿頭教練掐着秒表,看着秒表上的數字欣慰的拍着寧小草肩膀,示意他下去放鬆休息。
以往寧小草跑步的功力一直很差,最近不知怎麼回事,跑步進步非常快,教練非常滿意。
春末時節的氣溫算不上多高,但格外悶熱。寧小草撩起T恤擦着滿頭汗水,橫跨跑道來到田徑場邊上的坐枱,選了一棵樹影下暫歇,順手拿起自己的玻璃杯,杯中是滾燙的熱水。
沒辦法,學校一年四季只提供熱水,雖然從運動保養上來說,大量運動過後,最好是喝溫熱的開水,額外在配備一些鹽分以及微量元素,但寧小草喝熱水是沒辦法,因為他沒有閒錢買運動員特供冰鎮沖劑。
這是平行世界的二十一世紀,一瓶運動員特供能量沖劑的價格是五元錢,寧小草依舊付不起。
暫歇的隊友三三兩兩,分散在看台上各自以小圈子坐着,嬉笑着從小冰箱裏取出冰鎮的特供能量沖劑,人手一瓶,互相傳遞着,唯獨寧小草沒有。
寧小草無疑是被孤立的那一員。說原因,無它,窮。
運動員的圈子也是很現實的,說成績,河田大學因為其獨特性,姑且算是浮興省省隊,所以大家都有成績。
說未來,歸根結底還是看背景與家底,所以窮就是原罪。
寧小草是真窮。
窮到有成績也沒用,根本沒錢玩體育。
所以寧小草在隊友眼中就是個廢物,根本不可能再進一步,永遠不可能進國家隊,就算進了國家隊也不可能被重視,被提到一線隊伍。
寧小草也不介意,自顧自喝着自己的熱水,一小口一小口抿着,扯着衣領扇着微弱的涼風,抬頭望着眼前層疊綠葉,透過綠葉打量着湛藍天空。
寧小草恍惚間好像看見湛藍的天空上,一發D-56炮彈在呼嘯聲中劃破天際,長長的彈道扯碎雲層,那是他最後接到的一個命令,導彈發射引導,最終數據結果精確到米。
那時候的寧小樹,也是這樣眯着眼眺望着天空,看着自己親手引導的導彈來到指定位置,平靜的等待着最終炸響。
寧小草,南軍區師部直屬營裝甲偵查營營長,任大校軍銜。生平最後一個任務,跨兵種協作演戲,遠程精確引導打擊,上峰額外命令最終數據結果精確到米。
這是一個高危任務,寧小草親自上陣,在發送坐標後進入掩體,卻意外被高速殺傷彈片擊穿腦顱死亡。
當他再醒來,已經成為了東唐國浮興省河田市河田大學的一名學生。
寧小草非常確信,前世三十四個省行政區,絕沒有浮興省,同樣也沒有東唐國這個國家。
經過四個小時的確認核實,寧小草斷定,自己穿越了,穿越到了平行世界,同樣是地球,卻有着迥然不同的歷史、文化,熟識的世界觀完全顛覆,各路影響世界的人名換了一茬又一茬。
這一世的寧小草,是一名家境窘迫的體育生,十二歲時被選送市摔跤隊,沒有什麼冠軍夢,只圖市體校有伙食補助,並且學雜費全免。這樣寧小草至少能吃好喝好,不用擔心一日三餐。
為了保住這份福利,寧小草一直用心訓練,本身水平直逼全國賽前三水準,但在四年一度的省賽中讓分給了對手,最終的結果是痛失省賽第一,也失去了一級運動員證書資格,但被市隊保送河田大學。
這也挺好,前任寧小草一直這樣覺得。
寧小草到底有多窮?
日常伙食由學校提供,雞鴨魚肉敞開肚子吃,但寧小草每個月的生活費只有額外貧困補助三百七十元。
這部分錢,還是寧小草一個月的加餐費。
所以寧小草根本沒有閒錢購置任何額外的東西。
不知不覺,他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一個禮拜。
「小草。」
禿頂教練的叫聲將寧小草從恍惚的回憶中喚醒,原來不知不覺間今天的體能訓練已經結束,看台上的隊友已經散光,臨走也沒有叫他,只有他一人還坐着。
「教練。」
寧小草趕忙站起身,禿頂教練擺擺手坐下,衝着寧小草說道:「還有三個月,就是全運會,那你也知道,隊裏的名額有限,我做主額外配發了一個名額給你。」
這一世的寧小草其實本質上不算河田大學摔跤隊的隊員,他是以陪練的身份進入省隊的。
所以按理說,寧小草沒有參加全運會的資格,但教練能夠把名額給他一份,這必定是極大的驚喜,放在一般隊員身上,就是一種預示,預示即將進入省隊主力隊員一線。
但教練為什麼要把額外的名額送給寧小草?這就值得深究了。
體育圈裏的事也蠻複雜,並不單單只是成績說話。
所以寧小草沒有急着開口,而是等着聽教練說。
「為什麼要把名額給你?因為你的實力確實很好,我很多次想把你爭取來隊裏,成為正式隊員。但是我也清楚你的狀況,什麼冠軍不冠軍,成績不成績,對你來說沒有文憑重要。所以我很理解,也一直在幫助你。」教練摸着自個兒腦袋,看着寧小草道:「這次比賽,我希望你能全力以赴,一直打到總決賽,然後如果遇到了同隊,那就適當放放水,最後你也能拿個第二,我也可以為你爭取獎金,大傢伙皆大歡喜。」
搞體育的文化水平都不高,特別是基層教練,說話都比較直。
教練的意思很簡單,寧小草充當炮灰,替自己組的隊員掃清障礙,最後拱手送上冠軍。
如果換做前任寧小草,他肯定會一口答應下來。因為成績不重要,獎金才重要。
可現任寧小草並不準備答應。
和讓不讓分這件事無關,和委屈不委屈,公平不公平無關,他根本沒放心上。
因為他早就想好要離開摔跤隊。
每天進行日常訓練,真的很占時間,寧小草的心思根本不在體育上,三年後就算大學畢業又怎麼樣?全國冠軍又怎麼樣?最多不過是考一個教師資格,去當一名體育老師,這種未來,對寧小草而言有什麼意義?
「對不起,教練,有些話,我也想了很久。這次全運會,我就不去了吧。」寧小草平靜開口,教練意外愕了下,因為在他心中這件事是雙贏的事,寧小草沒有拒絕的道理。寧小草接着道:「成績不成績,對我而言自然不重要,我留在摔跤隊,是教練的功勞,我圖的也是運動員補貼。但是往後,我不打算繼續這樣下去了,我想好了,我要退出摔跤隊。」
「退出?」教練皺眉想了想,開口道:「是因為讓位這件事感到委屈嗎?我們都是成年人,我也沒把你當做小孩。坦白說,你應該看的比我清楚吧?像這種比賽,主要是為你爭取獎金補貼生活,而且退出摔跤隊,你來年的學費怎麼辦?你每個月的生活費怎麼辦?小草,做人做事不能這樣衝動。」
「我真的想清楚了,這些我自己能解決。」寧小草堅持道:「我也很感謝學校,很感謝教練這兩年來對我的幫助,但我必須得為我自己的未來負責。」
教練的火氣上來了:「對未來負責?你能對未來負什麼責!你家的情況我們都了解!你哪來的錢支付以後三年的開銷?你可是本碩連讀!而且,寧小草!沒有學校的支持,你能有屁個錢讀大學!做人不能這樣忘恩負義!現在學校要你讓分怎麼了!你不該報恩嗎!要退出可以!至少把這屆全運會打完!否則後果你承擔不起!」
「首先,河田大學能夠招我,是因為三年前的省運會上,我主動讓了名次給你們隊的預備隊員。其次,河田大學對我的資助,是因為我心甘情願充當摔跤隊的陪練,這些歸根結底,是我自己爭取來的。」
寧小草一本正經說道:「而且,你真說錯了,這責任我承擔的起。」
「好好!我看你拿什麼承擔!」教練甩臉走人,臨走到底加了一句:「寧小草!今天的話,我當你說的是氣話!我給你一個禮拜時間!一個禮拜內你主動來找我承認錯誤,那麼一切都好說!不然我會取消你省隊隊員的身份!你要記住!這樣的後果是你再也沒有助學補貼!每年的學費也得照常支付!」
每年的學費差不多得三萬塊錢,這對前任寧小草來說絕對是一筆巨款,但現任寧小草卻沒有放在眼裏,頂多只是有些麻煩而已。
寧小草平靜道:「這些我都知道,但我的決定不會變。」
話不投機半句多,教練憤然離去。
寧小草看着教練憤然離去的背影,站在空曠的坐枱,舌頭在口腔內亂轉,心中提着一口氣,整個人都變的銳利了幾分。
退出摔跤隊這個決定,他真的想了很久,從穿越來的第一天起,已經開始思考。
平心而論,他是一個驕傲且高傲的人,他有驕傲且高傲的資本。
他出生在權貴之家,貴不可及。家中因為代代從軍從政,所以格外注重文化培養。他從小接受最好的教育,接觸最高端的人群,他在大會堂里拉過屎,他在主席頭上撒過尿,像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接受平庸的未來?
他從來只做最好,只爭最強。
那麼從現實角度出發,來看看前任寧小草留下的攤子。
家境已經可以摒棄,他根本無父無母。
學歷只是那回事,專業是體育教育,這種專業根本毫無作用,純粹混文憑。
能力除了在摔跤上還有些功夫,其它事情根本就是一片空白。
關係人脈就不說了。
所以前任寧小草的未來是什麼?只能是當一名體育老師。
現任寧小草可不會接受。
所以他必須捨棄摔跤,為自己爭取更多的時間,來一步步佈局自己的人生。
至於未來到底怎麼樣,路該怎麼走,寧小草還沒想好,畢竟他來到這個世界才短短一周,前世的歷史完全幫不上用場,樓價已經穩定,普通人半輩子買不起。股票也已來到疲軟期,常年一片綠。至於大環境發展,他更是不知情形。
所以乾脆更務實一點,先把眼前的麻煩解決了吧。
退出省隊,沒了省隊運動員的身份,河田大學肯定要收取他的學費。平日裏的三餐也得自己負責,這樣一來資金缺口就很大了。
簡單算一算,一年的學費是三萬元整,一個月的生活費千把元上下,寧小草如今全身只有兩百元。
所以乾脆先去找一份兼職幹着吧?
如果有必要,寧小草還可以退學,然後通過自考的形式重新選擇一所大學,一個專業。
反正不管世界如何發展,知識體系總是不會變的。
寧小草有這個信心考取這個世界最好的學校,選擇最好的專業。
所以對寧小草來說,未來的選擇真的很寬廣,他一點都不擔心。
寧小草打定主意,先去找一份兼職,然後慢慢規劃自己的人生。
既來之,則安之。
路還長着,慢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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