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暖陽,淡風。
旭哥的秘密花園!
這是一所前後兩處的院子,雖然佔地不大但卻精緻,清一色黑瓦紅牆,院子的空地上種植着花草樹木,牆邊的角落裏還生長着旺盛的青青翠竹,到處充滿了古色古香的意味,偶爾的人影閃動表示這裏戒備森嚴。
右肩纏着紗布的楚天躺在陽台搖椅上,閉着眼睛沐浴暖暖的陽光,昨晚長街之戰並沒有任何勝利方,趙寶坤損失不少精銳卻沒有達到目的,黑道裁判所扛着七宗罪卻沒有扼殺楚天,而楚天也損失了五六十號黑夜社精銳。
水哥半條胳膊幾乎被硫酸毀了,天養生的舊傷也滲進了石灰,旭哥胸口和背部都有刀傷,即使楚天也被挖去些許的爛肉,可見昨晚的戰況激烈以及東興社的手段無恥,如果不是大家都受了傷,楚天早就連夜殺個回馬槍滅了東興社。
這日子還真是刀尖上跳躍啊。
「人生數十年,如夢亦如幻;生亦如花開,身死花又落。」楚天撫摸着手中的茶杯,用他那特有的飽經滄桑的低沉嗓音喃喃自語,「人生不過是一場戲,不管我曾經扮演過什麼角色,我都不會後悔,刀光劍影,爾虞我詐。」
「哥哥,你怎麼也包成粽子啊?」一個稚氣卻體貼的聲音從後面傳來,隨即閃現出小男孩的身影,走到楚天身邊用小手撫摸着他的傷手,小嘴微微嘟起幽憐的說:「你是不是也受了傷啊?誰把你傷成這樣的。」
楚天嘴角露出舒心的笑容,摟過被紗布纏住半邊臉的小男孩,並端過身邊的蜂蜜茶給他喝,柔聲說:「小弟弟,你放心,哥哥沒事,過幾天就會恢復了,你呢?有沒有聽醫生的話按時吃藥打針啊?」
小男孩抿了幾口蜂蜜茶,又把它放在楚天嘴邊,懂事的說:「哥哥也喝,哥哥也放心,我很聽醫生和護士姐姐的話,每天都按時吃藥吃飯,護士姐姐還告訴我,過幾天要為我做個手術,把我恢復的漂漂亮亮。」
不知道為什麼,楚天聽着小男孩懂事的話,心裏就溫馨和心酸交加,這也就是自己為什麼要不遺餘力的收留和照顧他,甚至還要旭哥找最好的整形醫生為他修復被毀的容顏,讓他重新煥發生活的希望和信心。
楚天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然後把他抱起來放在腿上,指着美麗的朝陽笑道:「小弟弟,記住,無論以前心裏有過什麼陰影,都不要忘記多望幾眼太陽,有了希望,無論什麼坎坷都可以在咬牙堅持中度過。」
如此深奧的話,小男孩竟然鄭重的點點頭,隨即似乎想起了什麼,小手從脖子上摸來摸去,最後掏出紅繩串成的一塊小玉石,帶着肅穆的神情把它放在楚天手中,認真的說:「哥哥,這是我身上僅存的東西,我把它送過你,願你一生平安!」
這小男孩竟然還送東西給自己?出於他的認真也就不忍拒絕,楚天善意的笑着接過細看,拇指般大小的玉石不僅毫不起眼,還有幾分污跡蒙蔽,於是掏出紙巾細細擦拭,玉石的真面目隨着污跡抹去漸漸露了出來。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玉暖日生煙!
當潔白無瑕藍田玉完整的顯出色澤光輝,楚天擦拭的手卻慢慢停緩起來,以他的經驗和常識判斷,這塊藍田玉絕對屬於上品,條紋清晰明朗,整塊石質沒有雜質,如果放在市場上,賣個十幾萬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更讓楚天心裏微動的是玉石上似乎還刻有字,出於好奇心,於是舉起玉石就着朝陽張望,等眼睛適應強烈的光線之後,玉石上的刻字很快映入楚天深邃的眼裏,那是兩個龍飛鳳舞的繁體字,『霍浩』。
霍浩?
這似乎是個名字?楚天微微發愣,莫非這個小男孩名字是霍浩?在香港姓霍的人不少,但能夠佩戴如此貴重玉石的小孩子,整個香港怕沒有幾家,他的腦里閃過豪門霍家,隨即又否定自己並感覺到好笑。
如果小男孩真是豪門霍家的人,以唐凰的的為人,連女兒霍無醉都如此包庇縱容,又怎麼會讓兒子如此苦命流浪?即使是不小心丟失,以唐霍兩家的能力手段,要找回唐凰的寶貝兒子豈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楚天低頭看着依偎胸口的小男孩,遲疑了片刻終究沒有把玉石掛回他脖子,不是想要吞沒他的東西,而是擔心玉石會給他帶來殺身之禍,所謂懷璧其罪並不是空穴來風,這年頭為幾萬元殺人的都大有人在,何況十幾萬的玉石。
在暖風暖陽中,小男孩竟然有了睡意,楚天抱着他起身,然後放進東邊臥房的大床,為他蓋好被子之後就輕輕關門離開,剛剛轉身,就見到旭哥挪動着身子從樓梯口出現,身後跟着滿臉恭敬的牛魔王,手裏還提着保溫瓶。
旭哥偏頭微笑,楚天輕輕點頭跟上,兩人寒暄着走進了佈置極其溫馨的客廳,在深色的意大利沙發坐下,牛魔王馬上端着保溫瓶過來,扭開密封的金屬蓋子,小心翼翼的倒出半碗湯水,恭敬的遞到楚天面前。
旭哥指着湯水,笑着說:「這是羊骨頭湯水,暖胃補傷趁熱喝了吧。」
楚天伸出完好的左手,端起瓷碗就不客氣的喝起來,幾口吞下頓感全身溫暖,沒有多久就喝得乾乾淨淨,牛魔王忙上前繼續倒上,楚天微笑的點頭示謝,網:「對了,旭哥,有沒有聽過豪門霍老頭有沒有孫子?」
旭哥的精力幾乎都放在對付趙寶坤身上,對於這些東西並不是太了解,於是搖搖腦袋回應:「香港上層社會的八卦我還真不知道,牛魔王,你知不知道?你不是天天買八卦周刊的嗎?霍老頭有沒有孫子?」
牛魔王見到旭哥發話,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絞盡腦汁之後回答:「還真有呢,不過已經死了,霍老頭有兩個兒子,大兒子霍光,也就是唐家女婿,有女兒霍無醉;小兒子霍宗有個私生子,名字好像叫霍浩,不過幾個月前掉入海里死了。」
什麼?楚天的身軀忽然坐直,他無法不震驚,莫非小男孩真是霍家的人?老天開的玩笑也太大了吧?不過相信還沒有徹底證實,依靠玉石說明不了什麼,說不定就是小男孩無意中撿起戴在脖子上的呢。
旭哥和牛魔王顯然感受到楚天的異常,都定定的望着楚天,想要從他的眼神尋找出答案,楚天忙讓自己恢復幾分平靜,現在還不是把小男孩身份猜測道出來的時候,於是轉移話題道:「水哥的傷勢如何了?」
旭哥輕輕揮手,整晚伺候水哥的牛魔王立刻會意的踏前幾步,用絕對恭敬的聲音開口回答:「水哥的手算是毀了,醫生去除腐爛之肉後,幾乎就剩下骨頭了,連服侍的兄弟們都不敢看,這輩子怕是幹不了重活了。」
楚天輕輕嘆息,沒有說話。
此時,已是上午七點鐘光景,太陽早已緩緩的升到了天空,陽光透過紫色的窗欞暖暖的灑在客廳的牆壁上。窗外的青青翠竹,綠油油的倔強的往上生長,微風吹過,颯颯作響,往前看,遠處的樹林深處,不時有持槍壯漢的人影晃動。
氣氛暫時沉悶起來,旭哥掏出香煙叼上,想想卻還是沒有點火,隨即把煙也丟在桌子上,臉上帶着自豪開口:「水哥是條漢子,雖然受了重傷,還不斷的追問我什麼時候攻擊東興社,還說他要做先鋒。」
楚天端起湯水緩緩的喝着,良久之後才放下瓷碗嘆息:「旭哥,都是楚天粗心大意,年少輕狂,喊着要去天安大廈見識黑道裁判所才導致大家受了傷,還死了五六十號精銳兄弟,說實話,我內心真的是慚愧至極。」
旭哥知道楚天自責的心緒,忙誠懇的擺擺手,寬慰着說:「少帥言重了,昨晚那樣的場景,如果不是你在場壓陣,不要說水哥,就是我也沒有機會逃出來了,何況江湖兒女早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
牛魔王早已經熟知了昨晚的整件事情,於是也抽機會鍤嘴:「是啊!長街之戰已讓東興社草木皆兵,不僅各大場子加強了防備,就連趙寶坤的身邊也擺了兩百餘號精銳,看他的樣子是打算長時間不出門了。」
楚天露出微笑,仰頭喝盡碗中的湯水,不置可否的說:「趙寶坤就是小人,除了下三濫的手段,沒有什麼了不起,他竟然敢拿石灰和硫酸,甚至石油對付我們,我們也就以牙還牙,給他來個慘重的教訓。」
聽到對付東興社,旭哥來精神了,坐直了身軀:「哦?少帥準備怎麼對付他?來個千里奔襲嗎?可是我們現在都受了傷,而且趙寶坤那狗賊防守嚴密,估計難於偷襲;依靠兄弟們去攻擊又顯得陣勢過大,而且容易走漏消息。」
牛魔王也點點頭,補充道:「而且反黑組現在檢視兩幫很嚴。」
楚天靠在沙發上,眼神平和的盯着牛魔王,淡淡的說:「牛魔王,你親自去辦件事情,給我去醫院找十名癌症晚期患者,當然都要年輕力壯的小伙子,然後給他們每人五十萬安家費,讓他們給我狠狠的攻擊黑夜社各大場所。」
「給他們短槍,炸彈及雷管,當然,牛魔王你接觸的時候千萬不要暴露你是黑夜社的人,而且接觸完之後要立刻隱藏起來,用手機遙控指揮他們,反正那些將死之人只會認錢,相信他們也不會深究你的身份之後再做事。」
旭哥和牛魔王先是發愣,隨即露出笑容。
此時,帝景花園。
蔣勝利坐在特製的輪椅上,古井無波的臉上露出難於言語的神情,平和的目光輕輕掃過沙發上坐着的歐陽採薇,這位高雅冷艷的美女立刻噤若寒蟬,生怕他責問自己昨晚的行動失敗以及折殺六位高手。
所幸蔣勝利沒有出聲責問,而是淡淡的說:「採薇,泡壺烏龍茶!」
歐陽採薇忙起身去拿茶葉茶具擺在桌子,燒開滾水之後,就用極其輕車熟路的手藝在滾水和茶葉中跳躍,片刻之後,頂級的烏龍茶就已經開始散發出香味,歐陽採薇忙把泡好的茶水緩緩推向蔣勝利。
擺放的茶杯上方浮起一層淡淡的霧氣,空氣中一股茶葉的清香若隱若現。
歐陽採薇恭敬的把茶遞給蔣勝利。
蔣勝利拿起上面的蓋子輕輕的在茶杯上方略過,看着歐陽採薇淡淡的笑道:「這是產於南投縣之鹿谷鄉的凍頂烏龍,土壤特別優良,故所產青心烏龍焙制之包種茶,茶葉本身水色,香,甘怡等,均為上乘,其馳譽海內外,自非偶然之事。」
「在台.灣若想買這種茶葉,起碼要提前兩年預定,採薇,你知道我最大的心愿是什麼嗎?就是有人接替我的位置,讓我能夠安心去台.灣養老喝茶,我這個戰場實在太久了,差不多半個世紀了,可以告慰自己的就是沒有辜負蔣老先生的厚望。」
歐陽採薇自然聽得出蔣勝利的意思,微微低下醉人的容顏之後,又高昂的抬起頭:「蔣先生請放心,三日之內,我必定取楚天的腦袋來見你。」
老人悠悠的嘆了口氣,眼神中充滿渴望、懷念,欲語還休。
太陽隱入雲層,血紅的朝霞和濃密欲滴的紫色雲朵掩映着東方的曙光,遠處的樓宇之間繚繞着白色的煙霧,如同有生命的物體,逐漸地擴展開去,一直擴展到無盡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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