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乾燥了好長一段時間的首爾下起了淅瀝瀝小雨,在這樣的溫度下,竟然還下起雨,不免讓人驚嘆;冬天的雨很硬朗,如刀般嘀嘀地在窗戶上一刀一刻。
雨點打在玻璃的聲音很響,叮叮的不像是水滴,倒像是雪粒,估計這場雨里已經有一些水滴耐不住嚴寒凝結成冰了吧。
淅瀝瀝的雨,感染了淅瀝瀝的心情,一早起床的李秋倚在的窗前,遠遠眺望着城市街道,二樓的視野,狹隘而侷促,高樓林立間的熟悉景色,盪起的絲絲漣漪不斷回漾,旋轉。
李秋推開窗戶,刺骨的寒風攜着幾滴冰涼的雨水飄了進來,沁在手掌指心,冰冰的感覺,仿佛把手清洗了遍一般。
「你好。」李秋搽掉手掌上的水滴,對着寒風說道。
「我在原地踏步嗎?就像被高樓林立阻攔的視線一樣。」李秋若有所思,喃喃自語道。
門響,李孝利跨步而入,款款飄來,在李秋身旁,伸出手指在透着濕氣與寒氣的窗欞上畫了幾筆,寒風吹得她有一些涼,縮了縮身子後才出聲詢問道,「想什麼呢?」
「下雨了,在想今天還要不要回盤浦。」李秋收拾好情緒,笑着回復道。
「這裏有四個外人,姐姐在假期里不喜歡陌生人在一起你不知道嗎?」
「知道,姐的喜歡什麼,討厭什麼,什麼時候想做什麼,什麼時候不想做什麼,每一樣我都記得清清楚楚,不曾忘記。」
李孝利心臟一停,轉過頭望着李秋的下顎說道,「鬍渣子長出來了,我們家子秋長大了啊。」
李秋抬手摸了摸下顎,硬硬的胡根子刺得手指麻癢,「我真的長大了嗎?」
李孝利扒開李秋的手,覆上自己的手掌摩挲,「我一直都把你當男人看,從來沒有把你當孩子,而且,這種實質的感覺,欺騙不了人的。」
李秋沒有阻止李孝利的舉動,反而十分享受得接受她的撫摸,「以前我一直想着快點長大,快點長大,這樣就能更好地照顧好姐您,現在真長大了,卻還像一個孩子一般,依賴着姐姐。」
李孝利一愣,手縮了回來,兩掌交互搓了搓,說道,「好冷,冬天的清早還下着雨,記得以前我們還住着廉價出租屋的時候,沒有暖氣,這樣的寒天,晚上我們都是擁抱着互相取暖。」
回顧以往的點點滴滴,最讓人深刻的無外乎同甘共苦,「對,姐姐的懷抱總是那麼溫暖,現在依舊忘記不了。」
李孝利手顫了顫,猶豫了很久,還是握上了李秋的手掌,「現在,你的手掌對我來說,更加溫暖,這天氣,太冷了。」
「我永遠會是姐的暖爐的,只要你需要,我的手就一直會牽着你。」李秋反手握緊那支比自己小上幾寸的手掌。
這柔若無骨的觸感,是他絲絲眷戀的存在,曾經,就是這支手掌,把他從灰暗的世界裏,牽着走入光明的天堂,那天傍晚的朝霞,他一輩子都忘不了它的樣子,如此美麗,那麼溫暖,這樣聖潔。
「行了,穿好衣服,我們今天不回盤浦,有一個地方,我想帶你去。」李孝利滿足,如今從手心傳來的溫暖,已經不是從她這邊向對方傳遞,而是從對方傳遞到自己心中,這感覺,真奇妙。
「哦。」李秋點了點頭,望了望窗外的小雨,緊緊把窗戶關了起來。
把曲譜和附近一家餐館的外賣電話留下在客廳桌面後,李孝利帶着李秋出門了。
……
李秋小的時候性格一直很古怪,孤僻、偏執,除了對李孝利之外,整天只會寒着一張臉,即使是對着李孝利和父母,他也無法做到鬆懈,所以,他很不討李父李母的喜愛,甚至是,因為一些事情,李父李母對他極其討厭。
這事情,恰恰是李秋對李孝利的眷戀、依賴。
李父李母也曾經嘗試去接受李秋的存在,但李秋對李孝利的依賴,卻讓他們無比憤怒。
試想,那有父母會喜歡自己女兒帶着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整天在一起的,且李秋那時候矮個又性懦,一整天憋不出一句話來,外人看來還不像一個四五歲的孩子。
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整天帶着一個看像去四五歲的孩子,怎麼不可能招來流言蜚語,所以李父李母對李秋的厭惡,也是建立在對自己女兒極其疼愛的基礎上的。
為此,李父李母在和李孝利談論李秋的問題時,發生了爭執,李父李母堅決讓李孝利把李秋送到孤兒院,而李孝利卻堅決收養李秋,在流言蜚語飛傳的不久,忍耐了許久的李父李母終於忍不住了,於是李孝利和家裏鬧翻了,這就有了後來李孝利獨自撫養李秋的事情了。
雖然李孝利被dsp挖掘,成了如今韓國最頂尖的idol,但李父李母始終無法接受李孝利為了一個外人和家裏翻臉的事實,於是對李秋更是厭惡,李孝利在fin.k,l成名後也帶過李秋返回家裏,但事實證明,李秋始終不受李父李母的喜愛,每次跟着李孝利回去,都是被轟攆出門。
李孝利漸漸明白,李秋和自己父母不可能融合的時候,才放棄了把他帶回家,但她又是這個家的女兒,李孝利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孝女啊,總不能因為不能帶李秋回來就不回家了吧,雖然感到抱歉,但逢年過節她也只能把李秋撇在家裏,自己一個人回來了。
今天李孝利帶李秋來到的地方,正是她真正的家,她出生、成長的家。
「姐,真的……可以嗎?」起初李秋還不知道李孝利要帶他去哪裏,但車子開到半程,他就明白了,李孝利是要帶他回李家啊。
「我的家,便是你的家,你也很久沒回來了。」李孝利沒多解釋,只是臉色還有一些不自然,她自己也不知道,事隔那麼多年,自己父母還一如既往地討厭李秋。
但,李孝利想要和李秋在一起,甚至有更深的發展,那麼,家人這一關,便是她最大障礙之一,所以,從打定自己的感情後,她便開始規劃這一切,今天便是她跨出的第一步。
自己女兒回家,李母自然開心,可是見到李孝利身後的李秋自後,滿是笑意的臉龐頓時僵硬了下來。
李母寒着一張臉,語氣不滿地說道,「帶他回來幹什麼?」
「媽,子秋很久沒有回來了,我帶他回來看一下。」李孝利先是苦笑,然後抱着自己母親好言說道,介在母親和李秋之間,她也很難過。
「阿姨,我……您好……」李秋雖然曾經掛着李家的戶口,但如今已經遷移出來,且他對李父李母也只是喚作叔叔阿姨,並不會跟着李孝利一起喊爸爸媽媽。
「孝利,先進屋吧,外面冷,這還下着雨呢。」李母把李秋當作不存在一般,熱乎地扯着自己女兒進入屋內,「你爸爸剛出去上班了。」
其實李母對李秋的厭惡並沒有李父那般嚴重,只是作為一個女人,在韓國這種儒家思想深刻的國度,他當然以丈夫的準則為自己的思想出發點,再加上當初的流言確實過於厲害,所以才會對李秋有所厭惡。
雖厭惡,但也不會拒在門外,李孝利正是看準這一點,才會在大清早的把李秋帶回來,要是她爸爸在家,她也不會讓李秋前來吃癟。
李秋仿若做錯事的小孩一般跟在身後,雖然這是李孝利的家,但他卻從未真正意義上融入過這個家庭里。
一入門,客廳上一位形體昂然的男子坐在沙發上正看着早晨剛剛送來的報紙,李孝利見之一喜喊道,「大哥也在家啊。」
李勛側過頭望去,見是李孝利後才放下手中的報紙,站起身說道,「我們家的大明星小妹回來了啊,準備春節了,公司的年尾結算也完成了,所以就讓職員們都放假了,我已經回來好幾天了。」
「大哥,您好。」見到李勛,李秋急忙鞠躬問候道。
「子秋也來了,真是好久不見。」李勛比李秋可要大上近二十歲,甚至他的兒子都只比李秋小五六歲而已,李秋叫他一聲大叔也不為過,但他怎麼也是李孝利的親大哥,李秋這聲大哥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李勛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了李秋,他對李秋並無惡感,相反,他還甚喜李秋,只是有父母在,他不表現出來而已,私底下還是會送上一些節日禮物給李秋的。
回應了李秋後,有母親在場,李勛也不多和李秋說話,轉開話題對着李孝利說道,「你大姐和二姐過幾天才會回來。」
「真的?我那兩個小侄子也會回來吧?」
李勛點了點頭,似有深意的撇了一眼李秋說道,「回的,這都快春節了,還是回家的好。」
李勛的小動作李母可沒意會過來,見兩人聊到自己的外孫,一直困擾着她的事情不由得再次重新提了出來,「孝利,你那麼喜歡小孩子,怎麼還不結婚了,你爸爸都急死了,媽媽這段時間也幫你物色了好幾位,你爸爸和我的意思是讓你和他們都見見。」
見李母又提起這事,李孝利立即擺出這個家忙內的特質,抱着李母的手臂撒嬌道,「媽,我的職業是idol,idol知道嗎?idol不能那麼早結婚了,不可我有一個非常不錯的人選,以後時機成熟的話,我會和他交往的。」
李母聽到李孝利這話,心中一喜,她還是第一次聽到自己小女兒說有喜歡的人了,「有中意的對象了?那好,找時間讓我們見見,也好幫你把把關,要是遇到壞男人怎麼辦。」
「這個倒是不用媽你擔心了,孝利現在都三十歲的人了,這點眼光還是有的。」今天不是帶他來見你了嗎?真是一個不錯的男人呢,只是,有幾個人接受得了呢?
這時,房內走出一個揉着惺忪的睡眼的十三四歲女孩子,一副懶散的模樣一見到李孝利後立即興奮起來,手舞足蹈地大喊道,「哇!孝利姑姑!」
「哎一古,我的大侄女,見到姑姑我那麼開心嗎?」這人便是李勛的女兒,李雅婷(查不到,是不是女兒也不懂),今年十四歲。
「李孝利姑姑耶,不是二姑姑,也不是三姑姑,而是李孝利小姑姑!」李雅婷理所當然地回道。
不經意的,李雅婷又看到一直杵在李孝利身後的李秋,聲音再次拔高喊道,「啊!這是,davichi的李秋啊!」
「李雅婷!」李勛咳了一聲,作為父親的他,已經明白了自己女兒現在小腦袋瓜子裏想的是什麼了。
「我記起來了,我很小的時候還見過你,我應該叫你李秋舅舅才對!」李信兩首搓了搓,眼睛裏此時已經儘是金光閃閃的。
「哦,原來是雅婷,好久不見。」太久沒見過了,記得最後見這個小傢伙應該是自己十三歲的時候吧,李雅婷那時候也才是掛着鼻涕的小女孩而已,是李孝利帶他到李勛家做客的時候見的,如今卻已經長得亭亭玉立了,歲月還真是如此奇特。
「李秋舅舅,我們進屋說,我有些事想請教你。」李雅婷也不顧自己老爸和姑姑李孝利的反應,在他們詫異地視線中直接扯着李秋的手就返回自己的房間內。
進了房間,李秋明顯鬆了一口氣,對着李母,他實在太過壓抑了,不知道該要做什麼,被李雅婷抓進來,反而感覺很好,雖然孤男寡女的也不是什麼好事,不過相比李母,李秋覺得這個李雅婷可愛多了。
松下氣後,李秋才疑惑地詢問道,「雅婷,找我什麼事呢?」
李雅婷也沒回答李秋的詢問,進了房間後就找出自己的手機,走到李秋身旁扳下比自己高上許多的頭,嘟着嘴拿着手機就是一股腦猛拍。
李雅婷查證手機的相片後,才蹦蹦跳跳地大聲囔囔道,「我的偶像李秋,是我舅舅,舅舅啊,舅舅,我是你的fans啊!」
李秋忽然有一種不詳的預感,房內的暖氣雖然熏得人飄飄然,但一抹冷汗從李秋額間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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