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讀過了月的劇本。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且輕易便看出,這改寫於柴可夫斯基的芭蕾舞劇《天鵝湖》。
故事的梗概,在起始部分與原作大致相同,但到臨近結局卻又有了改變。
美麗、善良的公主奧傑塔在湖畔採花,卻被邪惡的魔王羅斯巴特施以惡毒的咒語變成了天鵝,需要英俊、勇敢的王子齊格弗里德以堅貞不移的愛來拯救。
在那星月黯淡的天鵝湖畔,命中注定的兩人初次相見。
王子對公主許下了愛的誓言,並邀請她去參加明日的選妃。
待到舉辦選妃舞會的命運之夜,王子從四下起舞的人群中間找到了最為美麗的一位——她是如此特別,如此與眾不同,是那樣的耀眼,只是在不經意間看了一眼,便已無法忘卻……
王子記得她的容顏……那便是自己曾許下誓言要娶她為妻的天鵝女孩。
他深信着眼前的那個女孩便是自己深愛的奧傑塔,殊不知那只是為魔王的魔力所迷惑而產生的錯覺。
那女孩並不是王子心心念念的奧傑塔,而是魔王的女兒、黑色的天鵝奧吉莉婭。
當王子和黑之天鵝共舞時,真正的奧傑塔在窗口出現。
她祈求王子記起對她的誓言,但這些話語王子已無法聽見。
於魔王羅斯巴特的見證之下,他向黑天鵝許下了愛的誓言。
終於……奧傑塔的心破碎了。
她絕望地哀嚎着,最後傷心地遠去。
頓時電閃雷鳴,舞廳里一片混亂不堪。
王子絕望地醒悟過來,但為時已晚——他已對別人再次承諾了愛的誓言。
受到欺騙的王子衝出去尋找真正的奧傑塔。
而魔王只是戲謔地狂笑着,向天鵝公主下了一個詛咒——一個絕望的、永劫輪迴的詛咒。
直至迎來王子最後戰勝邪惡的魔王前來的那一個結局為止,天鵝公主都要獨自於這冰冷的湖水之中承受着漫長的孤獨。
因着這詛咒的緣故,她也無法將從輪迴中所獲悉之事向王子開口言說。
因此……在每一次輪迴的終末,違背了自己愛的誓言的王子,都會因由心底全然的絕望而死於魔王的手中。
天鵝公主心懷着對於王子的愛,以及悲傷的記憶而漫長地等待。
同樣的劇目一次又一次地上演……
每一次……
在故事的最初,於那星月黯淡的天鵝湖畔與自己命中注定的王子相遇的時候……奧傑塔都會竭盡全力地展露出恍如初見而又有些悲傷的笑顏。
待到王子走遠……才淚如雨下、聲嘶力竭地唱出自己心底悠久的思戀。
直至有一天……王子終於身騎白馬,腰佩血染的寶劍,不安着,逡巡着,來到了公主的面前。
公主緩緩地抬起頭,向王子露出了笑臉。
只不過,這次在她臉上的……是幸福的笑顏。
王子向公主伸出了手……公主卻輕輕搖了搖頭。
她的嘴唇描繪着「再見」……
「sayonara……」
在這道別之語的餘韻之中……
奧傑塔懷抱着百年的思念,流淚且微笑地沉入天鵝湖。
「很悲傷的故事。」看完後,我說。
「不會的。」
「怎麼不會呢?這公主不是很可憐嗎?」
「不。」月搖搖頭,「她能等到,就夠了。」
「可是她……」
「沒關係的。」
月笑了笑,淡淡地說:「即使經過幾百年的輪迴,她依然深愛着同一個人。既然等到,就不必再奢求了,因為她已經比大多數的人幸運。」
「幸運嗎?」
「嗯。畢竟每個人窮極一生,未必會知道自己最愛的人。即使知道了,對方也未必值得好幾百年的等待呢。」
「嗯。」
雖然不太懂,我還是點點頭。
「這位美麗、善良的奧傑塔公主……總覺得有些像月。」
「你真的很喜歡取笑我呢……咦?你為什麼站着?」
「這……」
月恍然大悟,「我忘了這裏只有一張椅子,真是對不起。」
「沒關係。靠着欄杆,很舒服。」
「對不起。」月似乎很不好意思,又道了一次歉,接着說,「因為我從沒讓人到閣樓上的。」
「那我是不是該……」
「是你就沒關係的。」
月站起身,也到欄杆旁倚着。
「我常靠在這欄杆上,想事情呢。」
「想什麼呢?」
「我不太清楚。我好像……好像只是在等待。」
「等待?」
「嗯。我總覺得,會有人出現的。我只是一直等待。」
「出現了嗎?」
「我不知道。」月搖搖頭,「我只知道,我等了好久,好久。」
「你等了多久?」
「可能有幾百年了呢。」
我突然想到今天傍晚在鴨川河畔的情景,不禁陷入沉思。
月似乎也是。
於是我們都不說話。
偶爾視線接觸時,也只是笑一笑。
「我說你美麗,是真的。」
「我相信你。」
「我喜歡你改寫的劇本,也是真的。」
「嗯。」
月點點頭。
「只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什麼事?」
「我們剛剛演的戲。」
「我……我也不知道呢。」
「我想,我該走了。」
我又看了看表。
「好。」
我們下樓,月送我到門口。
「如果累的話,要早點休息。」
「嗯。」
「那……我走了。」
「我們還會再……」
「會再見面的。別擔心。」
「可是……」
「可是什麼?」
「我覺得你是……你是那種會突然消失的人呢。」
「不會的。」
「真的嗎?」
「嗯。」我笑了笑,「我不會變魔術,而且也沒有想要嘗試按照《完全》上所記載的死法來死的打算。」
「請別……開玩笑。」
「對不起。」我伸出右手,「借你的健康保險證用一用。」
「做什麼呢?」
「我指着你的健康保險證發誓,一定會比指着月亮發誓可信。」
「為什麼不用你的健康保險證呢?」
「因為你不相信我啊。」
「我相信你就是了。」
月終於笑了。
我出了月的家門,轉身跟她說聲晚安。
月倚着開了三十度的門,身軀的左側隱藏在門後,露出右側身軀。
月沒說話,右手輕抓着門把。
我又說了聲晚安,月的右手緩緩離開門把,左右輕輕揮動五次。
我點點頭,轉身跨了一步。
仿佛聽到月在我身後低聲驚呼。
我只好再轉過身,倒退着離開月的家門。
每走一步,門開啟的角度,便小了些。
直到門關上,我停下腳步,等待。
清脆的鎖門聲響起,我才又轉身往電梯處走去。
繼續在京都的生活循環。
……
當平息了所有歇斯底里的思緒,
她將在幸福的憂鬱中充滿柔情,
並在相愛之夜迎來的黎明,從情人夢中
見到無數潔白的瑪利亞的身影。
「你可知是我害死了你?我佔據了你的嘴,
你的心,佔據了人們擁有的一切,
和你的一切,而我,我是個病人:
噢!我情願人們讓我睡在夜雨浸透的死者中間!
「我也曾年輕,而基督玷污了我的氣息
我對他的厭惡漫過了脖頸!
你來吻我羊毛般的密發吧,
我允許你……啊!來吧,這對你有益,
「人們啊!你們可知道,最多情的女人
也最淫蕩、最痛苦,
她心懷卑劣的恐懼,
而我們對你們的衝動全都是錯誤!
「因為我的初領聖體已經結束,
你的吻,我已無從體味:
我被你擁抱、親吻的整個身心,
都曾遭受過耶穌的不潔之吻!」
——《初領聖體·8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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