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噬人間之物……」
季木不禁沉吟了一會兒。
「倘若將這個世間吞食殆盡的話……又能夠剩下什麼呢?」
「剩下什麼嗎……」吳斂仁淡淡地笑了,「皆是從土而出之物,本是塵土,自然也要歸於塵土。萬事萬物的輪轉終究有其不變的盡頭,那是眾象歸一之處……」
說完,他開始踏着腳下的鋼鐵之階向下行走。
季木只是站在吳斂仁的身後沉默地注視,卻沒有挽留。
兩人在那一場短暫的交流之後默契地保持了緘默,唯餘下各自冗雜的思緒依然殘留在心中。
回想起數秒之前的面談之景,不知為何,季木總覺得那幅景象充斥着一種無法言明的怪誕與虛無……
為什麼……會站在這裏呢?
先前,他曾向吳斂仁詢問自己身處此地的理由,但是卻沒能解開自身的疑惑,反而增添了憂愁。
吳斂仁的笑容……
仿如沉落的殘陽那死意而又衰敗的深紅,是曼珠沙華闃然盛開之色,由幽海之淵湧出的罪血將其染紅……
逆光之華美得扭曲而可怖……
「可是……這又如何呢?」
此刻留存在季木心底的,依然是極大的虛空。
於近乎永恆的歲月里在幽海中下落的虛無……
諸多情感都被歲月之渦漸漸蠶食,剩下的是為何物?
在那絕望的盡頭……
恆久不變的寂靜之處……
心裏……有何物餘留?
「也許……是等待吧。<>」他小聲地說。
哪怕在一切都即將終結的的時候,季木仍然在等待着某物……
可他所等待的到底是什麼?
或許就連他本人都無法言說……
這個問題,雖然他暫時無法給出答覆,但是他知道今後必然有他明了的時候。
「凡事都有定期,天下萬務都有定時。
生有時,死有時;栽種有時,拔出所栽種的也有時;
殺戮有時,醫治有時;拆毀有時,建造有時;
哭有時,笑有時;哀慟有時,跳舞有時;
拋擲石頭有時,堆聚石頭有時;懷抱有時,不懷抱有時;
尋找有時,失落有時;保守有時,捨棄有時;
撕裂有時,縫補有時;靜默有時,言語有時;
喜愛有時,恨惡有時;爭戰有時,和好有時。
這樣看來,作事的人在他的勞碌上有什麼益處呢?
我見神叫世人勞苦,使他們在其中受經練。
神造萬物,各按其時成為美好。又將永生安置在世人心裏。然而神從始至終的作為,人不能參透……」
期待着那必將迎來的終末,他的雙眼似彷徨,也似虛無。<>
畫有巨樹的那扇大門並未關閉,而是虛掩着,自那縫隙之中透出了陣陣涼風。
巴赫《g弦上的詠嘆調》的樂聲並未止住,依然迴蕩在門後昏暗的狹間之中。
季木緩慢地邁步上前,而後推開了那扇門戶。
失去了木質大門的阻隔,傳入季木耳里的樂曲聲一下子清晰了許多。
幽暗而狹小的空間……
唯有一盞懸掛在天花板上的白熾燈播撒下微弱的光亮。
小室的中央,正對着入口處的畫板前坐着一個少女。
因為少女背對着他,因而他也無法看見少女的模樣。
「燁陽……學姐?」
聽到季木的喊聲,少女轉過身來看了他一眼,對於他的到來似乎並不感到驚訝。
「怎麼樣,找到她的線索了嗎?」少女這樣問他。
「『她』是誰?什麼……線索?」季木一臉迷茫地回答。
「……」
張燁陽低下頭來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抬起頭看他,「你忘了嗎?就是你說的那個在那場爆炸以後消失的女孩的事……」
「那場爆炸以後消失的女孩……」
她說的……難道是指晴安嗎?
「這裏……是南安中學的鐘塔?」
「嗯……」張燁陽不帶有情緒地回答。<>
「學姐為什麼會在這裏作畫呢?」
聞言,她似乎略微有些驚訝,不過還是理所當然地看着畫板上的那一幅畫,「因為……這裏是我的畫室啊。」
畫室……
「說起來,晴安似乎也說過類似的話……」他默默地回想。
「學姐……」季木短暫地停頓了一下,「你還記得我們是怎麼認識的嗎?」
「因為畫家田村卡夫卡的作品《聖少女》……」
「《聖少女》?」
「嗯……」
張燁陽所提及的那一幅畫作,其名稱讓季木感受到一種莫名的詭異。
聖少女?
在基督教的教義之中,會眾所信奉的唯有聖子和聖母,而不把人當成神來崇拜。
那麼……所謂的聖少女又是什麼呢?
聖女貞德?
會是這樣的指向嗎……
「田村卡夫卡……我好像有聽到過這個名字。」季木喃喃自語道。
張燁陽輕輕地點了點頭,「我有點累了,今天就先到這裏吧。」
說完,她從畫板前的木質長椅上站起,繼而向着季木走去。
「如果你還是想着要找到那個女孩的話,也許可以去見一見那位畫家。」
「田村卡夫卡?」
「嗯……」
季木沉默了一會兒,「那幅畫……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
「特別的地方……」張燁陽低下頭想了想,「那時你說過的吧……畫中的那個女孩,和你要找的人很像。」
「是晴安嗎?」
少女緘口不答。
……
在鐘塔下與張燁陽互相道別以後,季木抬頭望了一眼大鐘上顯示的時間,已經過了傍晚六點。
而就在此時,校庭中有渺茫的歌曲前奏音響起……
當那空蕩而又帶着些許迷離的歌聲傳入季木的耳蝸里,與此相關的記憶也漸漸開始被喚醒。
他聽過這首歌……
似乎是貫穿着一部動畫短片的主題歌曲。
故事中,躺倒在病床上無法動彈的幼小女孩被醫生利用進行生化實驗,而護士雖然很善良,對女孩的照顧也非常細心,但還是協助了醫生的實驗,給女孩餵下了毒蘋果,並且將一些特殊的藥物注射到了女孩的身體裏。
而女孩雖然躺在病床上不能活動,但還是能夠感受到護士的溫柔以及對她的關心,因而產生了深深的依戀。
直到有一天,在護士的啟動下,恐怖的異化開始發生在女孩的身體裏,她恢復了對於身體的掌控能力,於是緊緊地追在護士的身後。
而護士誤會了已經變異成植物與昆蟲的結合體的女孩的意圖,認為她對於自己的追逐是出於狂暴的殺意。
護士雖然驚慌失措,但還是將女孩引入了秘密的地下室。
在之後的逃亡中,她一不小心跌倒,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
但她卻不知道這一切在女孩的眼裏,只是自己的病已經好了,能夠站起來走路了,她從來沒有忘記那個每天來照顧她的人,很溫柔的那個人……因而哪怕身體還很虛弱,就算折斷手足也想要擁抱和親吻那個人。
當這份愛意表達的瞬間,女孩「開花」羽化成了蝴蝶,而異化的因子也通過唾液傳播到了護士的身體之內……
「《》……幻想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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