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來自1908 第1章 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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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光緒三十四年十月,剛剛立冬。

    北京城第一場雪下了兩天一夜,鵝毛大的雪飄在天地間,白茫茫的,走在大街上連人都瞧不見。第二天傍晚雪才停下來,推門出去看,那積雪有膝蓋那麼深。有人戲說莫非是有什麼冤情,這麼大的雪,無論多麼骯髒的東西都要被掩蓋過去,天地間剩下一片詭異的靜謐。

    劉老頭喝的醉醺醺的,趁着天還未黑城門還沒有關閉,趕着騾車哼着小曲兒回家。掌柜勸他在城裏住一晚上,這幾天放晴了,雪化的快,黑路滑的小心山路上撞見鬼。

    劉老頭打着酒嗝兒,花白的山羊鬍子一抖一抖的,「鬼?鬼有什麼好怕的,我還能當幾年人啊,過幾年我也是鬼了。」一甩鞭子催着那頭大黑騾子撒蹄子快跑。

    店小二收了他剛剛喝過的空酒碗,不滿的嘟囔,「回回來送酒都白白喝回半罈子去才甘心,這劉老頭死精死精的,哪裏舍的花個大子兒住店啊。」

    掌柜的倒是笑眯眯的目送着他離開,一點都不在意,「嗐,都是老夥計了,還真沒幾年可以喝了。」

    趕着騾子出了城,一路上晃晃悠悠不緊不慢,車軸子軋在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雪後天氣晴朗,半個月亮掛在天上,皚皚白雪反射着月亮的光輝,雖然已經是半夜山林里卻是亮堂堂的。

    劉老頭一肚子酒水,走半道兒上停下車解了褲腰帶方便,他本來是愜意的半眯着眼有一搭沒一搭的哼着《四郎探母》,一陣冷風撲面而來,樹上的積雪被風吹落,「簌簌」的掉下來,有的還掉進他的領子裏,凍的他酒醒了一半。他睜開眼睛縮了縮脖子罵了聲娘,突然看見前面的雪堆里有動靜。劉老頭心中一喜,回馬車裏拿了根扁擔,躡手躡腳的靠近那個一直在動的雪堆。

    這山里不比城裏,氣溫更低,雪化的慢,雪底下估計躲着山雞更或許是只鹿也不一定,逮回去可以好好打打牙祭。

    雪堆底下的動靜越來越大,這動靜絕不是一隻山雞能鬧出來的,肯定是只鹿,劉老頭激動的酒都醒了,一扁擔剛要下去他愣住了,露出雪堆的是一個人,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而雪地里伸出了幾十雙手,這些灰白的手把這小姑娘托出了雪堆。

    劉老頭嚇的魂飛魄散,扔了扁擔就跑,沒跑幾步就跑不動了,低頭一看自己雙腳被一雙從地底下伸出的手死死的拉住了。他嚇的幾乎要尿褲子,使出吃奶的力氣都沒辦法把腳抽開,雙腳好像被鐵鉗子夾住了。他腿一軟就給跪下了,「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這位爺,這位大爺,冤有頭債有主啊……我老劉可是個本分人,就是個送酒的長工。」

    雪地里冒出越來越多的手,密密麻麻的,五指張着,手指慢慢的曲張像是奄奄一息的人在求救一般。那雪堆里冒出來的小姑娘被那些手傳遞着,一點一點的靠近劉老頭,在他跟前停住了。

    劉老頭麻着膽子看了一眼那小姑娘的臉,臉色蒼白但是面頰還是帶着絲絲血色,跟那些灰白的手是完全不同的,是活人的顏色。他哆哆嗦嗦的伸手去探了探她的鼻子底下,還有一絲呼吸,是個活人。他鬆了口氣,低頭一看拉着自己雙腳的那雙手不見了,雪地里剛剛出現的那些手也不見了,一切仿佛都是他喝醉了出現的幻覺。

    ……

    &年,上海港口,還有一天就是除夕。

    張小四的心裏沒來由的有些毛躁了,以至於在工作上一向穩重的他頻頻出錯惹的客人不快。領班揮揮手,臨時調他到外面干粗活兒去,這餐廳里服務是需要耳聰目明的細活兒,上的了太平輪的客人非富即貴,隨便惹惱了一位這飯碗就丟了。

    下午三點半,登船的客人越來越多。

    張小四看着湧上遊輪的人群,心情更加煩躁,深深嘆了口氣。這不是他第一次出海,在這太平輪上已經兩年,逢年過節不在老婆孩子身邊也是常事,可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明天除夕的團年飯又不能在家吃,他的心情就開始沉重。

    &哥,剛剛傳來消息,咱們延遲到六點出發。」新來的小朱面帶討好的說。

    張小四一聽,氣鼓鼓的把手裏的刷子扔給他,「蹭蹭」下了甲板站在登船口張望。廣播裏很快就開始播送通知,起航時間比原定時間晚兩個小時。

    是裝肚子疼合適還是裝頭疼合適呢?張小四想着請假溜號回家去,早上出門的時候媳婦在做粢飯,想到媳婦的手藝他有點流口水。

    &小四你在那裏發什麼呆?!趕快幫這位先生把行李搬到房間去。」大副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他身後,冷不丁的一聲吼,嚇的他一哆嗦。

    &用了,我自己來就可以。」那位穿着黑色大衣戴着寬檐帽和墨鏡的男人說。他個子不高,很瘦,厚重的大衣包裹在他身上好像包着一根木棍。他背着一個很大的黑色箱子,杵在地上都快有他人這麼高。張小四見過這東西,洋玩意兒,叫cello,大提琴,拉起來聲音低沉怪好聽的。


    大副又瞪了他一眼,張小四忙點着頭哈着腰去拿那個大提琴盒子,黑衣男人伸手輕輕一擋,他戴着黑色的小羊皮手套,可張小四卻清晰的感覺到了那隻手的涼氣,透過那雙質地上好的手套傳給他,凍的他心裏一哆嗦。

    張小四的熱臉貼了冰屁股,不過他早就習以為常,笑眯眯的給客人引路。這位是住在最頂層高級豪華艙的貴賓,隨便甩點小費都抵他小半個月的工資。

    到客艙還有一段路,張小四看着那個大提琴箱子,本着讓客人賓至如歸的服務理念沒話找話,「先生是音樂家?」

    那人跟沒聽見似的,一聲未吭,脖子都沒動一下,眼珠子動沒動,隔着黑黢黢的墨鏡張小四也看不清楚。

    &您這派頭就是大音樂家……」張小四搜腸刮肚想要再說點恭維的話,他的房間已經到了。那人等不及張小四打開房間門彎腰低頭做出「有請」的姿勢就快速走了兩步自己推門進去了,然後重重的關門,「砰」的一聲差點把張小四的鼻子給夾住。

    張小四氣的小聲的罵了一句「十三點」,頭一回見到這么小氣的頭等艙客人。

    六點,起航,張小四最終沒有請假回家去,他自我安慰着,不管怎麼樣好歹能回家跟老婆孩子過元宵節。

    因為後半夜要值班,他睡的比較早,一整天的神經緊繃使得他沾上枕頭就睡着了。夢裏夢見回到了家裏,和老婆孩子圍着火爐吃湯圓,熱氣騰騰的湯圓吃到嘴裏卻是冷的,冷的好像那黑衣人的手。

    張小四睜開眼,發現自己不是睡在溫暖的被窩裏,而是泡在冰冷刺骨的水裏,水裏泡了很多很多人,跟下餃子似的,已經再沒有人哭也沒有人喊,海面上只剩下冰冷的絕望。他趴在一塊木板上,漸漸回憶起發生了什麼事,撞船了,然後他昏過去了,他摸了摸後腦勺,黏糊糊的,手上全是血。

    一艘軍艦靠近,開始救人,海面上浮的幾乎都是屍體,生還者寥寥可數,救生船巡視了幾圈後離開了。張小四幾乎絕望了,他已經把嗓子給喊劈了,現在只能發出蚊子般的哼哼聲。

    大概是因為暗流,身子底下的木板突然晃動,他跌入了水中,木板被沖開。他絕望的看着那塊救他於危難的木板遠去,這才發現那哪裏是塊木板,是那個大提琴箱子,在漆黑的海里他居然能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個箱子。箱子上坐着一個小姑娘,穿着晚清時期的舊式衣裳,頭上戴着一個花環,是桃花花環,她悠哉悠哉的晃蕩着兩條腿沖張小四笑,嘴巴無聲的一張一合。

    張小四突然熱淚盈眶,不知道打哪裏來的力氣拼命的向那艘軍艦游去。

    那個小姑娘在說:活着。

    ……

    &年,夏天,台灣東部海域,東方剛露魚肚白。

    阿貴夫婦已經準備收最後一網上岸,早市就要開了,趕着把新撈上來的新鮮魚蝦拿去賣個好價錢。

    漁網收上來,大失所望,除了幾尾小小的紅色剝皮魚就是幾隻瞎子,而網中還有一個黑色大箱子。箱子又大又沉,但是看起來還是嶄新的,在海里漂浮着居然沒有半點磨損,黑色的油漆還是亮亮的。

    阿貴夫婦好奇心大起,又不敢隨便打開看,生怕裏面是什麼可怕的東西。在海上討生活的漁民們都知道,這些隨波而來的無主的東西不能輕易碰,萬一沾染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就糟糕了。

    &個大提琴嘛,就是阿叢一直嚷着要買的大提琴嘛。」阿貴老婆說,他們的兒子阿叢上了國中,被學校樂團挑選去學樂器,就是大提琴。兒子一直嚷着要買一個,上禮拜去縣城看了看,價錢貴的嚇死人。

    &開看看,說不定是人家不小心丟海里的。」阿貴老婆欣喜的說,伸手一撥那個金屬扣,只聽見一聲清脆的「咔噠」,蓋子被打開了。

    阿貴夫婦驚的半天說不出話來,連尖叫的忘記了。

    箱子裏裝的不是大提琴,而是一個小姑娘,非常漂亮的小姑娘,一雙眼睛亮晶晶的,一看見他們就笑。

    阿貴夫婦回過神來,頓時毛骨悚然,慌忙要把蓋子再蓋回去,小姑娘伸手擋住了蓋下來的蓋子,一雙眼睛裏滿是淚水,可憐巴巴的說,「救救我……」

    阿貴老婆一下子就心軟了,她生完兒子阿叢之後一直想要個女兒,無奈就是一直懷不上。

    &是偷/渡來的藕啊?」阿貴老婆用磕磕巴巴的國語問。(藕啊,台語,大陸人的意思。)

    小姑娘歪着腦袋想了想,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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