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二戰 第六十九節狼人

    忙碌一天之後,默林•斯羅諾維奇•別爾科夫帶着從位於濱河街大樓底樓的院子裏的食品分配站領到的一套由罐頭、熏制的鱘魚、香腸和高級餅乾組成的干套餐——他一周的食物——站到了自己的寓所的房門前。

    掏鑰匙、開門、進屋、開燈,動作緩慢但卻連貫,但卻突然發生了停滯,沒有像以往那樣順利的過渡到最後一步。

    別爾科夫愣住了。

    他看見一個年輕的東方男子,穿着一件奢華的、繡着金線並且每一顆紐扣上都鑲嵌着鑽石的黑色軍裝,怡然自得的坐在自己家的客廳里,喝伏特加。

    他知道他是誰。別爾科夫曾經無數次在部下遞交上來的報告裏看到過他的照片,他幾乎已經熟悉他的一切——他所能被人看到的一切。

    他到這裏來幹什麼?

    腦子裏迅速的閃過無數的念頭,同時,以蘇聯國家政治保衛總局局長的慣有口吻,別爾科夫問到:「莫非將軍,您不在重慶待着,跑到莫斯科——跑到我的家裏來幹什麼?將軍閣下,難道您不知道,擅自闖入他人家裏是違法而且非常失禮的麼?」他的聲音中有一些惱怒,對莫非的擅自闖入充滿怨氣。

    「當然是為了探望您,默林•斯羅諾維奇。難道我到您家裏是為了瞻仰弗拉基米爾•伊里奇•列寧麼?——當然,列寧墓我確實已經去參觀過了。」莫非充分的表現着自己的漫不經心,「好吧,我承認我擅自闖入您的家裏,確實是違法並且非常失禮的,不過,默林•斯羅諾維奇,現在我已經在這裏了,您打算怎麼處理我呢?是讓我出門再敲門進來,還是找民警把我抓起來?——唔,我忘記了,您是蘇聯國家政治保衛總局局長,您要找自然不會是普通民警,您肯定會找您局裏的特工。」

    「我會把克里姆林宮的衛戍部隊叫來,莫非將軍。」別爾科夫被莫非無賴般的言辭搞得火冒三仗。

    「我猜您不會那麼做,默林•斯羅諾維奇,否則您就需要向約瑟夫•維薩里奧諾維奇•斯大林同志解釋,為什麼一個中**閥會莫名其妙的跑到您的家裏——我認為您並沒有準備好這麼做,是吧。」莫非微微一笑,對憤怒的別爾科夫招了招手,「還是先坐下吧,默林•斯羅諾維奇,難道您準備一直站在那裏麼?」

    「當然不。」出乎意料的,在他的情緒徹底的失控前,別爾科夫的怒氣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將食物放到茶几上,選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坐到莫非的面前。

    「來一杯?」莫非舉起酒瓶。

    別爾科夫注意到那是一瓶absolutvodka(絕對伏特加,瑞典伏特加品牌),因此他點點頭。「謝謝。」

    莫非拿過一個杯子,給他倒上滿滿一杯之後放到別爾科夫的面前。

    接着他提議到:「為了我們的初次見面,默林•斯羅諾維奇,乾杯!」

    這沒有什麼值得拒絕的。「乾杯。」別爾科夫端起酒杯,與莫非一起一飲而盡。

    然後,莫非又將兩人的杯子倒滿,再度舉起杯子。「為了我們成功穿越時空,默林•斯羅諾維奇,再干一杯。」

    別爾科夫的杯子掉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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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去撿地上的杯子,默林•斯羅諾維奇•別爾科夫死死的盯着莫非。「我不明白您在說些什麼,莫非將軍。」

    「還有什麼好隱瞞的,默林•斯羅諾維奇,我知道你知道我是一個穿越者,現在你應該明白,我也知道你是一個穿越者。」莫非獨自悠然的喝完了杯子裏的伏特加,對着緊張的別爾科夫露出一個笑容,「即使你隱藏得再好,你還是露出了馬腳——你想知道你在什麼地方露出了馬腳麼,默林•斯羅諾維奇?」

    別爾科夫沒有立即表態,他只是盯着莫非,什麼也不說,腦子卻轉得飛快。他當然知道莫非,還有他的搭檔郭波是穿越者——從他成為默林•斯羅諾維奇•別爾科夫的那一天就已經知道。並且他還知道他們擁有很強大的、隱藏在黑暗中的力量,他知道這個世界上發生的很多事情都與他們有關……

    但莫非是怎麼知道自己也是穿越者的?有一點是無法否認的,即使在歷史上默默無名,但是默林•斯羅諾維奇•別爾科夫肯定是存在於這個世界的人。他僅僅是取代了他——在思想和意識上——並且一直保守着自己的小秘密,從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甚至在知道莫非和郭波的特殊身份以後,也從來沒有與他們進行過任何接觸……

    那他是怎麼知道自己的秘密的?

    「你是怎麼知道的?」

    「噢,這很簡單,默林•斯羅諾維奇,你還記得秋明油田和哈薩克斯坦的鈾礦麼?」

    莫非簡單的一提醒,別爾科夫頓時知道自己的馬腳露在什麼地方了。秋明的油田和哈薩克斯坦的鈾礦都是他接手國家政治保衛總局以後,利用自己的職權開發的——他以進行勞動改造的名義,將大量的囚犯送到這兩個地方,將這兩個地方的重要礦產資源提前開發了出來……嗯,或者說提前發現更恰當一些。

    這種做法確實有風險。對於其他人——比如說政治局全體成員——而言,或許可以用「歪打正着」這個解釋敷衍過去,但對於莫非這樣的穿越者,他們就很有理由對自己的身份產生懷疑。

    但是……

    別爾科夫提醒到:「請允許我提醒你,莫非將軍,僅僅憑藉這一點,你依然無法肯定我確實是一個穿越者——或許我的運氣真的有那麼好,即使『歪打正着』也可以找到一個油田和一個鈾礦。如果事實確實是這樣,那麼你不是就犯了一個非常嚴重的錯誤麼?」

    「沒錯,確實是這樣」莫非無所謂似的聳了聳肩,「所以,剛才我對我的猜測進行了確認。」

    「確認?」


    「當然,確認。」莫非露出了勝利的笑容,「默林•斯羅諾維奇,難道你就沒有注意到,我從一開始起就是在使用中文與你交談麼?如果你還是以前那位默林•斯羅諾維奇•別爾科夫,你又怎麼會使用標準而流利的中文與我對話呢?」

    有些事情其實是很簡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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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濱河街大樓12門的一套五居室里,莫非與蘇聯國家政治保衛總局局長別爾科夫同志的談話還在繼續。

    「中文?」意識到自己最大的錯誤,別爾科夫換上了俄語,「你就那麼自信麼?認為我一定會說中文。莫非將軍,如果我並非一個來自中國的穿越者,如果我根本聽不懂中文,那麼你的試探不就是危險並且毫無意義的麼?」現在繼續隱瞞自己的秘密已經毫無意義,他乾脆把話挑明了。

    「哈,我就是那麼自信,因為你的馬腳依然露在外面。」莫非慢條斯理的給自己倒了一杯伏特加,悠然的喝起酒來,不再繼續往下說。

    「要賣關子麼?」別爾科夫並不追問他,同樣給自己倒了一杯,慢慢的陪着莫非喝。

    於是莫非只好自己接上話。「默林•斯羅諾維奇,是你自己的表現太奇怪了。既然你是穿越者,那麼你自然知道我也是穿越者,那麼你就一定會明白,是什麼人在大西洋和太平洋上攔截蘇聯的貨船——或許你還無法肯定,但你也一定會把我和襲擊事件聯繫起來。因此你就一定會有一些具有針對性的行動,比如調查我,或者聯繫我,或者乾脆想辦法阻止我——甚至派特工暗殺我。我知道你手下的『雅沙小組』對這種事情很在行。但是,默林•斯羅諾維奇,你卻什麼也沒有做。」

    「或許我有別的理由呢?」別爾科夫打斷莫非,為自己辯解到——卻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辯解。

    「任何理由也沒有保住你自己的地位和生命重要。默林•斯羅諾維奇,你現在拿着一個燙得死人的山芋。儘管它已經沒有在維亞切斯拉夫•魯道福維奇手裏那麼燙了,也還是足以讓你的政治生命完蛋。」莫非變得嚴肅起來,「唯一可行的解釋就是,你是一個中國人,因此你有些猶豫,無法立即拿定主意——唯一的問題是,你猶豫的時間太久。我倒是很有興趣知道,你為什麼會這樣,在這麼長的時間裏,無法做出決定?」

    別爾科夫嘆了一口氣。「看來我到處都是破綻,莫非將軍……嗯,我可以稱呼你莫非麼?」

    「叫我中校。我的朋友都叫我中校。」

    「好吧,中校,就像你說的那樣,我是一個中國人……我的意思是,我以前是一個中國人。」別爾科夫喝掉杯子裏最後一點伏特加,說到:「其實我並不知道這是怎麼發生的,但那一天我清醒過來的時候,我就已經從一個克里姆林宮學研究生變成了蘇聯人默林•斯羅諾維奇•別爾科夫,繼續了他的一切——他的記憶,他的人生,他的監察委員會委員身份……總之,所有的東西。這讓我非常不習慣,我知道我已經無法變回去,但我就是還不習慣這個新身份。」

    「我知道這很難,朋友。」莫非安慰到,「但我相信這並不是困擾你的最大原因。」

    「當然。最大的困擾在於,我很清楚,既然你們有力量將蘇聯的所有商船全部消滅在大洋上,那麼我既沒有能力阻止你也沒有力量暗殺你。但要讓我聯繫你們,請你們終止這樣的行動……」別爾科夫很認真的問莫非:「你們會答應麼?」

    「為什麼不呢?默林•斯羅諾維奇。政治上一個很重要的原則,沒有永遠的朋友,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只要蘇聯能滿足我的利益,我為什麼不可以改變一些舊的政策呢?」

    莫非總是能讓別爾科夫感到意外。

    ※※※※※※※※※※※※※※※※※※※※※※※※

    默林•斯羅諾維奇•別爾科夫再次盯着莫非看了很久,就像是要重新認識一下他,最後他開口了:「中校,在你打算提出什麼條件之前,你要知道一點——」

    「噓。」莫非將右手食指豎起來放到嘴邊,制止了別爾科夫繼續說下去,「知道為什麼我一直稱呼你默林•斯羅諾維奇而沒有問你的中國名字麼,默林•斯羅諾維奇?你過去是誰已經不重要了,現在你就是烏德穆爾特人默林•斯羅諾維奇•別爾科夫,蘇聯國家政治保衛總局局長,監察委員會委員。今後,你的所做的一切,都要符合你現在的身份,我比你更清楚這一點,我不會讓你為難。」莫非停頓了一下,然後問他:「我這麼說,你很意外嗎?」

    別爾科夫已經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確實,就像莫非所說的那樣,他現在就是烏德穆爾特人默林•斯羅諾維奇•別爾科夫,蘇聯國家政治保衛總局局長,黨的監察委員會委員。他今後無論是做事還是考慮問題,都必須將蘇聯的國家利益放在第一位——除非他已經準備好背叛這個國家。

    別爾科夫不願意做叛國者。沒有其他原因,這是一個人的做人原則:中國人不能做「漢奸」,那麼又怎麼要求一個蘇聯公民背叛自己的祖國呢?——即使這個蘇聯公民的靈魂屬於一個中國人。

    這就是他的原則,但別爾科夫並不認為別人會理解自己,特別是中國人——更準確的說,是來自未來中國的時空穿越者們。雖然一個克里姆林宮學研究生總是工作繁忙,還要替自己的老闆拎包在世界各地飛來飛去,但他還是對自己的同胞們對蘇聯的看法有所了解。年輕一代憎恨蘇聯,中俄之間的不平等條約和蒙古問題一直刺激着他們,中蘇之間的衝突使他們對這個國家充滿敵意。網絡上總是充滿憤青們的反蘇言論,小說里中蘇之間一次又一次的爆發戰爭——別爾科夫倒不認為這種想法究竟有多麼錯誤,如果他還是一個中國人自然也支持中國奪回屬於自己的權利……

    問題是,他現在是蘇聯人,而且還是位高權重的那種,在涉及蘇聯利益的問題上他只能寸步不讓。這是一個無法迴避的問題,別爾科夫曾經認為莫非並不會在這個問題上與自己達成諒解,但莫非顯然是與眾不同的。

    但還是需要再確認一下。

    「你確認,中校?」先舉個例子試試看,「我不會和你談論領土問題。」

    「這是當然。實話說,默林•斯羅諾維奇,和你談領土問題也沒有任何意義。即使你是斯大林同志,如果你宣佈將沙皇奪走的領土歸還給中國,克里姆林宮的衛戍部隊同樣會逮捕你。」莫非不經意的說到,「而且我相信兩件事,真理總在大炮射程以內;可口可樂比蒙古國更有價值。」

    「好吧。」嗯,再解決一個問題,「我不會向你透露任何關於蘇聯軍事和政治情況的情報。」

    「情報?默林•斯羅諾維奇,雖然很傷人但是我還是不得不很遺憾的告訴你,周五早晨我就可以看到周四政治局會議的全部談話內容,而你無論在什麼時候都看不到。夥計,要不要我告訴你政治局的大叔們都談了些什麼?」

    你這是在刺激我麼?——不過,看上去克里姆林宮應該仔細的清查一下了。「最後一點,中校,如果中國和蘇聯之間發生戰爭,我只會站在蘇聯一邊。」

    「你怎麼就這麼確定中國和蘇聯之間會爆發戰爭呢?默林•斯羅諾維奇,除了蘇聯軍隊進攻中國,我還真想不起來中**隊什麼時候主動進攻過蘇聯——不過,話又說回來,難道你就不能為制止戰爭爆發出一份力麼?」

    「我會。」別爾科夫點點頭。

    顧慮消除,現在開始談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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