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開始——
「郝萌啊,你年紀不小了,也是時候該找個男朋友了。」
「姑媽,我不急……」
「這孩子,怎麼能不急呢?上次姑媽給你介紹的那個對象,你覺得怎麼樣?」
郝萌額頭滴汗,眼前飛過幾隻烏鴉。
姑媽上次介紹的那個對象,年紀足足比她大了兩輪。
樣子簡直可以當他爹了。
「這個、這個……姑媽,我覺得吧,我和他不太適合……」
郝萌正支支吾吾推脫搪塞時,一個打扮入時的妙齡女子,款步走來。
她鄙夷的目光上下左右掃射掃着郝萌,低哼一聲。
「我說表姐,像你這種條件,人家肯看上你,你就要偷笑了。
覺得不錯,就趕緊定下來吧,省得到時候嫁不出去。
賴在我家裏不走,變成老姑婆!」李冰兒瀲灩紅唇逸出尖銳刻薄的話。
「呵呵、呵呵。表妹,不是我不想定下來,估計人家也看不上我呢……」
郝萌乾笑幾聲,抬眼看了表妹李冰兒一眼。
埋下頭,繼續扒碗裏的粥。
自從十三歲父母離世後,她便寄居在姑媽的家中。
日子一晃,就是十年。
如今二十三歲的郝萌,剛剛大四。
學費還是她自己向學校貸的。
原本還想着,一畢業就立即找找份工作,賺錢還學費。
可還沒有畢業,就被姑媽一家逼婚。
姑媽和表妹的意思,其實她再清楚不過。
不過就是想讓她捲鋪蓋離開。
雖然她平日對很多事情都是不以為意。
可是說到終身大事,她真的不想含糊。
更何況……
姑媽家的這棟房子,也是當年父親買給姑媽的。
於情於理,她並不覺得自己住在這裏有哪裏不對。
這一點,姑媽郝容麗心裏自然也是清楚不過的。
否則她一早就把郝萌掃地出門,怎會留着一個無用人在家裏吃白米!?
然而,郝容麗覺得,自己養了這個侄女十年,什麼債都已經還清了!
她現在的如意算盤是這樣打的:
把郝萌嫁出去,賺她一大筆聘金。
然後把郝萌的聘金,留給自己女兒當嫁妝,讓女兒風風光光出嫁。
上次她給郝萌介紹的男人,就是個離過兩次婚的老男人。
職業是公務員,聽說家裏有的是錢!
對於這件事情,郝容麗可是萬分上心。
這事若是成了,聘金自然是少不了的。
到時候,她可不僅以把這個拖油瓶掃出門,還可以趁機大賺一筆!
「郝萌啊,上次和你相親的那個公務員,他說對你的印象挺好的。」
姑媽笑眯眯的看着郝萌。
「呵呵,是……嗎?可是我怎麼覺得……覺得他對我的印象挺不好的。」
郝萌小聲嘀咕着,要知道相親的時候,她一直心不在焉的看手錶!
「哎呀,萌萌,緣分這種事情很難說的。
那位王先生啊,他說這個周末想約你去紅磨坊吃西餐。你有時間嗎?
反正也沒有什麼人約你,所以姑媽已經幫你答應他了,到時候你就準時赴約就可以了。」
姑媽壓根不是在和郝萌商量,而是在給她下命令!
「啊……姑媽你怎麼可以答應他?」
郝萌擦了擦汗。
紅磨坊是本市最好的酒店,她這輩子只在電視上見過。
可是她下意識覺得,這就是一場鴻門宴!
姑媽繼續說道:
「郝萌,你看人家多有誠意,這在紅磨坊吃上一頓飯可不便宜啊!你已經23歲了,好不容易遇到個看得上你的就要抓緊。
你看看你表妹,都帶過好幾個男朋友回來了。而且個個可都是有頭有臉,有車有房!」
李冰兒聽到母親表揚自己,驕傲的仰起了漂亮的臉蛋,虛榮心頓時高度膨脹。
可一想起「有車有房」,她又忽然有些心虛。
其實她那些男朋友,每次來她家裏時,車子都是被她逼着去借來撐場面的!
至於房子嘛……那都是家裏的老房子!
一想到這,李冰兒原本晶亮的眸子瞬間黯淡。
耳邊又迴響着母親剛才與郝萌說的話。
郝萌相親的對象,竟然要請她去本市最貴的酒店吃飯?
善妒的心,瞬間又不平衡了。
李冰兒氣沖沖把母親拉進了廚房,沒好氣的質問:
「媽媽,你怎麼給那賤蹄子介紹那麼好的對象?你這是要讓她嫁得比我好,以後都騎在我頭上嗎?」
「你說什麼胡話呢?媽媽肯定會把最好的留給你!」
「那你為什麼給她介紹公務員?那人還要請她去紅磨坊!」
「傻孩子,那個男人已經結過兩次婚了,年紀比你爸爸還大。這種老男人,媽媽怎麼捨得讓你嫁給他!」
李冰兒聽到母親的解釋,雖然有些釋然,但是心裏還是有些不爽。
那可是紅磨坊啊!
多少年輕顯貴常年出沒的地方!
她做夢都想去一趟呢!
不行,她一定要想辦法阻止郝萌去那麼好的地方吃飯……
*
早餐後,郝萌和李冰兒一起結伴去上班。
郝萌大學念的是人力資源管理專業,如今正是畢業實習的時候。
李冰兒兩年前就在RM集團,擔任房地產銷售小姐的職位。
上個月,公司擴招,舉辦「員工舉薦職員入職有獎」的活動。
於是她便借花獻佛,把郝萌介紹給了人力資源部的男經理。
這樣一來,不僅讓自己受到了男經理的賞識,又得到了不菲的獎金。
還可以不時提醒郝萌,她永遠欠着自己一個人情!
「表姐,你最近上班還順利吧?每天的工作還是給人斟茶倒水泡咖啡嗎?」
「對啊,我是新人,只有從這些做起了。」郝萌低頭走路,如實的回答。
「哎,這都怪你自己,長相身材太一般,否則我倒是可以把你介紹到售樓部來,賣得好還可以有提成。」李冰兒假惺惺的說。
郝萌一聽有提成,心有些癢。
要知道她現在所在的行政部,工資都是死的。
實習工資一千五,轉正後也才兩千。
她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把學校的貸款還完啊!
「冰兒,那你……你可以把我介紹過去你們售樓部嗎?」
「當然不行!售樓部是你說來就能來的嗎?」李冰兒鄙夷的看她一眼,而後斬釘截鐵的拒絕。
「嗯……」
「你大學念的是人力資源管理,就好好在行政部當個茶水小妹就是了!踏踏實實做,不要整天想東想西,心比天高,命比紙薄!」李冰兒刻薄的說。
「嗯……」郝萌已經習慣了表妹的態度,低頭,繼續走路。
*
倆人來到公司,一樓是售樓部。
郝萌一踏入售樓部,就明顯的感覺到今天氣氛不對勁。
往日嘰嘰喳喳的售樓部小姐們,今日竟然無比的安靜。
個個對着小鏡子,拿着化妝品,往臉上猛撲粉。
「今天大家都怎麼了?」郝萌不解的望向李冰兒。
李冰兒上下掃一眼郝萌。
她今日依舊穿着洗得發白的襯衫,淺藍色牛仔褲。
臉上不施脂粉,甚至連防曬隔離霜也沒抹。
頭髮簡單的紮成一個馬尾,怎麼看怎麼不起眼!
李冰兒哼一聲:果然是個缺心眼兒的。
「部門的人沒有告訴你,今天大BOSS要從美國回來嗎?」
「大……大BOSS?」
郝萌搖搖頭,昨天她一直忙着幫同事影印文件。
完全沒有時間聽同事們的談話。
「那她們也沒有告訴你,為了對整整一年沒有回來過的大BOSS表示尊重,上頭已經下了要求,今天每個女員工,都要求穿裙子,化淡妝上班?」李冰兒繼續問。
「沒……沒有耶。」
郝萌咬着唇,轉頭看着周圍的女同事們。
她們清一色的穿着整齊幹練的職業裙裝。
只有自己,特立獨行的穿着牛仔褲。
咬了咬唇,她在心中哀嚎一聲。
忽然有一種死到臨頭的感覺!
經理會不會因為這樣就把她炒掉?
嗚嗚,怎麼辦?
這年頭,畢業生找工作難。
加上她又沒有什麼特長,滿心就指望着靠這份工作還大學四年的貸款。
要是被炒魷魚了,完全沒有工作經驗的她,去哪裏再找一份工作啊?
郝萌有些無助的抓緊了李冰兒的手臂,焦慮的向她求助:
「表妹,我聽說你們售樓部,每個售樓小姐都有發兩套職業裙裝,你可以先借我一條嗎?」
李冰兒對上郝萌無助的眼神,看了半晌,鼻腔高冷的哼一聲。
許久,才挑了挑唇,傲慢的開口:
「有是有……」
「恩恩!謝謝你,表妹,你趕緊借給我,我這就去換。」
「不過嘛……我的尺寸不適合你!」
「沒事的,我就穿一會。你放心,我不會弄髒的,回家一定幫你洗的乾乾淨淨……」
郝萌不死心的繼續糾纏李冰兒。
就在倆人糾纏時,只見公關經理李莫愁,一臉緊張的推門而入,沒好氣的開口——
「你們還圍在一起做什麼!趕緊整理好衣服,站好,BOSS的車已經快到了!」
話落,李莫愁又掃了一圈眾人的裝扮。
郝萌趕緊壓低身子,躲在李莫愁看不見的角落。
李莫愁巡視一圈,沒有發現什麼異樣後,又扭起纖細腰肢,踩着高跟鞋,「噠噠噠」的離開。
作為公司的公關一把手,此時的李莫愁,穿着一襲火紅職業性感裙裝。
以最標準的站姿,站立在公司售樓部的最外面。
擠出最有魅力的笑容,準備第一個迎接BOSS的回歸。
其他部門的員工已經陸續聚集到了一樓。
不少女員工開始竊竊私語——
「瞧那個公關部李莫愁,穿得像個老鴨母似的!」
「切!就算她穿成這樣,BOSS也不會多看她一眼的!」李冰兒低聲補了一句。
「那BOSS會多看我們一眼嗎?我們可比那個老處-女年輕多了!」
「你們看我的唇膏可是倩碧的最新唇色,昨晚才買的!一管700多呢!大BOSS會喜歡嗎?」
「才700多?我的裙子可是Chanel的最新款,要七千多呢!」
女人炫耀攀比起來,幾天幾夜都說不完。
郝萌耳邊聽到同事說一條裙子竟然要7000多,只覺得有些頭暈。
漸漸被人群擠開。
「裙子貴有什麼用?你們難道不知道,想引起BOSS的注意,主要還是看臉的嗎?」
李冰兒一邊說着,一邊驕傲的揚起臉蛋,鄙夷的掃了一眼周遭的一群女同事。
她姣好如玉的面容,像白瓷一般細膩,五官標誌。
無疑,她的長相,在這一眾女員工之間,是最出眾的。
但是女員工們並不買她的賬,直接無視她,繼續你一言我一語的攀比。
李冰兒見自己的美貌被一群長相平庸的女人忽略,氣得跺了跺腳。
不管郝萌再怎麼求她借裙子,她都翻着白眼,裝作沒聽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郝萌有些絕望,她默默的找了個無人的角落,站定。
全場的女同事們都在忙着討論大BOSS的魅力。
男同事們則在討論大BOSS這一年在美國的傑出事跡。
倒是誰也沒有注意到,全場唯一一個與眾不同的郝萌。
已經被漸漸擠到了人群的最後一排。
也好……
郝萌覺得自己乾脆就站在最後一排好了。
這樣就不會被別人發現自己沒有穿裙子了。
只要不被人發現自己沒穿裙子,她就還能保住工作!
嗷嗚,老天保佑!
千萬不要讓大BOSS看見我這隻小蝦米。
*
大BOSS快要進門的時候,李莫愁提前朝眾員工使了個眼色。
當BOSS一隻腳踏入售樓部時,全體員工整齊的九十度彎腰,恭敬的說了句:
「歡迎BOSS回來——」
郝萌也趕緊跟着眾人一起做動作。
九十度彎腰,低下腦袋。
一直到所有人都抬起頭來看BOSS時,郝萌依舊低垂着腦袋,不敢抬頭。
她緊張的拽着手,盯着自己的牛仔褲,連眼角也不敢抬。
嘴裏一遍遍的低聲默念:
「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
陸之謙在眾多助理的簇擁下,踏上員工為了迎接他專門鋪上的紅地毯。
身上穿着煙灰色的修身西服,身姿高大挺拔。
迎面走來的時候,單手插在褲帶里,半低着頭,眉目英俊。
整個人像熠熠閃耀的鑽石一樣,奪人眼球。
在場所有女員工都看得移不開視線。
李冰兒虛榮的心,更是泛起了花痴。
抬起漂亮的臉蛋,挺起高聳的胸部,她希望大BOSS可以看到自己的好身材。
卻不知不遠處的李莫愁,咬着一口銀牙,狠狠的瞪了她幾眼。
陸之謙一路上都在聽助理告訴他的關於公司最近的情況。
根本無暇去關注女員工們的各種小動作。
只是偶爾頷首,偶爾仰起頭。
抿唇微笑着看一眼那整齊排列的眾多員工——
他匆忙的掃射,發現自己只是一年沒有回來而已,公司卻多了許多陌生的臉孔……
正當他準備收回視線時,一張記憶中的臉孔,驀地撞入他的視線。
他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於是掀起眼眸,又定定的看了她半晌——
雖然那人此刻正死命低垂着腦袋,但是她左耳上的痣,臉部的輪廓……
依舊讓他一眼把她認出來。
正確來說,這張臉就算化成灰,他都不會忘記。
陸之謙深深吸一口氣,忽然停住了腳步。
在場所有員工的呼吸,也隨之一窒。
就在全體員工一臉疑惑之際。
陸之謙忽然毫無預兆的轉過挺拔的身子。
與此同時,修長的腳步抬起。
往最後一排低垂着的那個腦袋走來。
此時的郝萌,全然不在狀態。
她低垂的眸子裏,晶亮的瞳孔里始終不安的迅速轉動着。
一直到那沉穩有力的腳步聲慢慢靠近……
她的額頭開始沁出冷汗。
郝萌有一種極度不安的預感。
很明顯,這腳步是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來的。
她緊緊緊的搓着手心,暗自流汗。
忍不住在心裏哀嚎——
老天啊!
你終究還是不肯放過我麼?
我不過就是忘記穿裙子。
你為什麼非要這樣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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