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淵這話說的風輕雲淡,但掠影立時落了下來,叫趙蘊蓮和宋馳都是一怔。宋馳片刻怔滯後,旋即一股子怒意湧上心頭:「大膽傅賊!你竟敢私自帶人進入皇宮,視羽林衛如無物,莫不是有弒君的念頭!」
傅淵笑得溫暖,一雙眸子就那樣看着他,也不回答。掠影已經一步上前,臂刀抽出,便向着兩人的眼睛而去。
宋馳見狀知道要不好,猛地推開趙蘊蓮,側身避開,但始終快不過掠影,眼角開了一道口子,鮮血仿佛涓涓細流般緩緩流下。
趙蘊蓮被宋馳一把推開,轉頭見宋馳流血了,尖叫着撲上去,又看着緊緊捂着謝青嵐眼睛、正盈盈含笑,仿佛謫仙的傅淵。他看來是那樣的不染纖塵,誰又想得到,方才的剜眼拔舌的命令是他說出來的。
趙蘊蓮恨得都快出血了,緊緊咬着牙:「你敢在宮中行兇?莫不是沒有王法天理了!」又森冷了聲音,「姐姐好手段,沒想到這樣看不慣我與宋馳哥哥,竟不惜委身這惡賊置我二人於死地。」
謝青嵐被傅淵緊緊捂着眼睛,掙扎數次無果,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又聽了趙蘊蓮的聲音,暗嘆這人架橋撥火功力不錯。正要反駁,耳邊傳來傅淵低啞的笑聲:「果然伶牙俐齒。」
熱氣徐徐噴在她耳根,混雜着薄荷味和酒味,實在有夠魅惑。謝青嵐覺得頭皮都要豎起來了,猛地使力撥開傅淵的手,見宋馳眼角涓涓淌血,仿佛惡鬼一般瞪着自己,趙蘊蓮此時被掠影掐住了脖子提了起來,只要力氣再大一點便能氣絕當場。
謝青嵐自詡活了這麼多年,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但現在也有些腿軟了,轉頭看了一眼傅淵,見他笑得風輕雲淡,仿佛根本沒有這回事一般,下意識退了一步——媽呀,幸好剛才沒有一口咬他,不然估計死得慘慘噠。
只是這一退,便給了宋馳可乘之機,只見他猛的躍起,順手便扣住謝青嵐的脖子退了一步,眼角的血因為這劇烈的動作而濺在謝青嵐的右臉上,淡淡的腥甜味讓謝青嵐整個人都不好了。脖子上的力氣漸漸加大,她呼吸也變得愈發急促起來。
「放開蘊蓮妹妹,我便絕不傷了她。否則,謝家妹妹要是出了什麼事,我可不曾擔待着。」宋馳就那樣瞪着傅淵,趙蘊蓮被掠影掐得直翻白眼,眼看這就要吊不上來氣了。宋馳一向是個憐香惜玉的主兒,更不說對趙蘊蓮有着好感,方才兩人互訴衷腸,此時他又怎會看着趙蘊蓮被傅淵下令弄死?
最好的辦法,就是拿傅賊的姘頭要挾他。
傅淵微微斂眉,見謝青嵐一臉的平靜,看不出半點驚恐來,更是惱火了。生平最恨有誰威脅他,偏偏宋馳還拿他動了心的女子來要挾他,轉頭看了因為窒息而面色青紫的趙蘊蓮,低聲道:「掠影,放開她。」
掠影聞言,立時收回了手,趙蘊蓮軟軟的落下,張着嘴,無意識的呼吸着,半晌沒有動靜。宋馳情聖屬性極高,心疼得要命,掐着謝青嵐向趙蘊蓮靠近:「蘊蓮妹妹……」
謝青嵐簡直覺得自己上輩子真是折翼的天使才會這麼好的運數,宋馳的聲音還沒徹底落下,耳邊掠過一陣風聲,隨即一聲「咔擦」,宋馳的手無力的垂下來,明擺着就是脫臼了。
謝青嵐連滾帶爬的從他手下逃出來,還是決定不要向傅淵去,只是立在一旁,看着這局面頗有些侷促。
宋馳沒想到掠影會在那一瞬間欺近,等到發覺,一隻手臂已經被卸了,暗道這惡賊身邊竟有這等高手,只將趙蘊蓮攬入懷中,後者臉色比方才好了些,因為窒息時間太久,已經昏了過去。
傅淵微微一笑,穩健的步伐踏在青石板上,聲音那樣的溫柔,叫人恨不得深深沉溺下去:「宋都統能耐極了,傅某這輩子,最恨被誰威脅。」
宋馳一隻膀子被卸了,一手又抱着昏迷過去的趙蘊蓮,根本沒辦法做什麼。但人家湯姆蘇是什麼人,站在自己這邊的就是各種仁慈善良,至於傅淵,就是個地獄修羅的化身。
謝青嵐進退兩難,明白傅淵已經動了殺心。以他的性格來說,殺了這倆蘇貨再正常不過了。換句話說,蘇貨即將大難臨頭。這倆要是死了,這世界清靜了一大半!
但謝青嵐還沒有被沖昏頭,要是宋馳和趙蘊蓮這樣不明不白在宮中出了事,皇帝必然會下旨追查,到時候查到自己腦袋上那可就呵呵了。
這麼想着,她不得不硬着頭皮的轉向傅淵,見他也在看自己。見他微微紅腫的唇,想到方才的那個吻,謝青嵐臉上立時又燒了起來,還是說:「丞相大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方才是誰說自己的事與我無干?」傅淵抱臂而立,笑着看她,「我的事,你又何必多管?」
謝青嵐撇了撇嘴,這跟她無關麼?你要殺人你殺,太后護着你,她特麼能找誰護啊!在心中狠狠的罵過傅淵不要臉之後,又對上他的笑臉:「可是……」
「你若應承我一件事,我必然也應承你一件事,你待如何?」傅淵微笑,見她含了幾分委屈的小臉,心也軟了,「可願意與我做個交易。」
謝青嵐歪着頭思量片刻,就從方才傅淵捂着她眼睛不讓她見血這件事,她就能篤定傅淵不會讓她做什麼惡事,也就頷首:「好,還請丞相大人放過宋都統和趙家姑娘。」
「好。」傅淵微笑,話音一落,掠影便隱去了身形。謝青嵐對此嘆為觀止之餘,不免想到方才傅淵強吻自己的時候,不還有個人在身邊看着,羞得恨不能找條地縫鑽進去的好。
宋馳一壁護着趙蘊蓮,一壁狠狠盯着傅淵,又一副大義凜然老子不怕惡人的樣子:「謝妹妹,你原本是什麼身份,何必與他廝混在一起?若是有苦衷不妨說出來,何必叫自己受了這委屈?」
謝青嵐差點被宋馳的腦迴路給驚呆,說句實話,在她的認知里,要是跟這倆攪在一起還不如跟了傅淵呢。況且她是怕引火上身,但是看宋馳這樣是以為她關心他們,並且有苦衷。
呵呵,她可不是聖母!
俯身從地上拾起燈籠,謝青嵐還是向傅淵行個禮:「多謝丞相成全,臣女先告退了。」
「如今不怕黑了?」傅淵笑,整個人逆着太液池的光華站立着,看不清神色,見謝青嵐無言以對的侷促模樣,心中喜愛更甚,況且方才那事算是捅破那層窗紗了。
你可以再委婉點的。謝青嵐腹誹一句,但架不住怕他,更何況她欠了他一個人情,只好尷尬道:「若是丞相大人得了閒,也可以與臣女一道。」
傅淵笑得溫雅,轉頭看了宋馳一眼:「宋都統與趙姑娘今日倒是太不當心了,怎的跌成了這樣?好在皇上不在,否則可算是御前失儀了。」短短几句話便給今夜的事找到了完美的解答方式。
宋馳緊緊咬着牙,他也是不可一世的人,位居羽林衛副都統都覺得是屈才了,要是說出去,他被傅淵的手下卸了膀子,差點剜去一雙眼睛,這老臉不要也罷。一口銀牙都要咬碎了,但還是沒有那力氣去爭。
兩人並肩離去,謝青嵐總覺得萬分怪異,低着頭自動與他拉開有禮的距離。這實在是太魔幻了!原本對女主着迷萬分的反派頭子不僅不迷瑪麗蘇了,反倒是對她示好?!他到底是沒吃藥還是吃錯了藥啊!
「你那樣怕我?」見她愈發將身子縮起,傅淵的惡趣味又來了,啜了輕淺的笑容,就那麼看着她,「莫非我是什麼地方開罪了你?」
謝青嵐抬頭看了他一眼,就算是你開罪了別人也是別人遭殃吧?還是囁嚅道:「丞相大人多慮了,並沒有的事。」
「那就是在怨我了?」傅淵笑道,那聲音溫軟已極,聽得人想入非非,「青嵐,你怨我了,是麼?」
「我……」謝青嵐心中的小人正在跪地痛哭中,還是咬緊了下唇,又見他故意伸出舌尖舔了舔唇瓣,迎着燈光,那臉上的笑容好比月光般溫柔。
你他喵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深深吸了口氣,謝青嵐還是退了一步:「丞相大人還是自重的好。」
傅淵微微偏着頭,笑得無辜:「本相何處不自重了?」
流氓!赤果果的耍流氓!
謝青嵐不免氣結,正待抽身離開,又見前面有一眾人簇擁着而來,舉着燈籠打量,為首的人小小的,正是劉睿。
「太子殿下。」謝青嵐素來喜歡孩子,當下也是笑出來,上前行了個禮,劉睿身邊的侍女和乳母也是行禮道:「謝姑娘。」
劉睿小小的孩子,仰着頭,也是露出笑容來:「謝姑姑。」只是方才過了片刻,笑容便隱了下去,「姑姑怎麼在這裏?」
「臣女有些乏了,先回去歇着。」明白此時這樣多的人,劉睿必須先是太子,而後才是孩子,因為這樣,連笑都沒有權利。
劉睿頷首,又看向立在謝青嵐身後的傅淵,還是乖乖行了個禮:「傅表叔。」後者這才見禮道:「臣參見太子。」
太子先向他見禮,而後才還禮……以此足以看出傅淵的地位超然。劉睿禮畢,轉頭低聲道:「你們先去吧,孤與姑姑說些話。」
待這一眾人去了,劉睿這才如釋重負,小狗腿子一樣蹭到謝青嵐身邊,張開小手,撒嬌道:「姑姑抱。」
謝青嵐一壁蹲下一壁抱起劉睿:「睿兒去哪裏了?怎的不與太后奶奶一道慶祝呢?」
「睿兒身上不好,母妃替睿兒告過假了。」劉睿聲音軟軟的,趴在謝青嵐懷中,「姑姑也不舒服要回去了麼?」
「是呢。」謝青嵐說着,見傅淵盯着懷中的劉睿笑,沒由來就打了個寒戰,趕緊放下他,笑道:「太后奶奶生日,必然很想見睿兒的,睿兒趕緊去吧。」
「好。」劉睿不過四歲,正是個愛撒嬌的年齡,拉着謝青嵐廝磨一會兒,又親親她的臉,這才心滿意足的跑開,也不過幾步之後,又強做的老成步伐。
「同樣都是親了你,怎的你只這樣給我臉色看呢?」傅淵待劉睿一走,那笑容之中便多了幾分促狹,那樣子哪有半點身為丞相的矜持,「仿佛你還是極為歡喜的樣子啊。」
謝青嵐嘴角一抽,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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