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公公,敢問這是要去哪裏?孫元乃是外臣,再往裏走,似有不妥吧?」孫元停了下來,回頭看着前來傳自己入宮詔對的太監田成,問。
此刻,他們已經在皇宮裏走了有一段路了,再走,前面就是禁中。
南京皇宮比起北京的紫禁城小太多了,但形制卻差不太多。外面是各部中央衙門,再過去,就是幾個舉行國家大典的大殿。
再往後就是后妃的後宮了,大半夜的,孫元又是一個外臣,如何能夠進去。
這地方根本就不是男人能來的地方,除非你挨那一刀,斷了子孫根。
田成道:「穎川侯,聖旨如此,咱們領旨就是了。」
說罷,又笑眯眯道:「侯爺不用擔心,沒什麼事的,萬歲爺就是想問問寧鄉軍為什麼還不出兵討伐左逆。還有,萬歲爺的性子大家都知道,就是個不講究的人。這大半夜的,他自在後宮安歇,這夜裏又冷,萬歲爺身子骨又弱,若是受了寒就麻煩了。所以,萬歲爺也不耐煩到前殿去,說完事還得回後宮,實在太麻煩。」
他這麼一說,孫元恍然大悟。當初在江北的時候,孫元也在皇帝身邊隨侍過,自然知道弘光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此人貪懶好吃,特別愛睡懶覺。每日上早朝就讓他痛苦不堪,反正到時候到龍椅上一靠就開始睡覺,各位大臣你們有本就自己討論,別來打攪朕。討論完了喊一聲,我再回去補瞌睡。
弘光在位這一段時間裏,除了整治東林黨時有點精神,平日裏都是無為而治。
也因為這個性子,在真實的歷史上被人罵成昏君也不算是冤枉。
田成以前本不得志,在南京看守孝陵。後來因為入了弘光皇后的眼,得到提拔,成了管事牌子,很是得勢。他和馬士英走得近,自然同孫元熟識。
孫元這人別的優點沒有,就是喜歡做散財童子,平日裏這個田公公也沒少得他的好處,良人關係密切。
聽他實話實說,孫元鬆了一口氣:「如此,某就進去拜見天子。」
他也是有些惱火,好好的一場婚禮,剛將賓客門送走,正要入洞房,結果卻被弘光給攪了,換誰心中都是鬱悶。
今日的婚禮實在倉促,其實孫元也想風光大辦的。問題是,淮安也看就有大變,而劉春這鳥人卻說孫元一天不娶劉夏寧,他一天就不回江北。為了蘇北局勢,孫元只能就範。
婚禮很簡單,在京城官員大多沒來,只送了一份禮物了事,出席婚禮的也就錢謙益、楊文驄、瞿起田等十來人。馬士英、阮大鋮都沒有出席。至於寧鄉軍諸將,都忙着整頓軍隊,自然沒辦法過江。
好在孫元新事新辦,也不講究這些,只內心中略微有些愧疚,感覺有些對不起劉夏寧,只能看日後能夠不能彌補這一遺憾了。
來的賓客這麼少,孫元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尤其是老馬沒來。
錢謙益借了個機會告訴孫元,簡單地將阮大鋮在他面前發颮一事說了一遍。又猜測說,搞不好馬、阮二人已經懷疑上孫元了,否則,這場婚禮為什麼不來恭賀?
話剛說完,田成就過來傳孫元入宮詔隊。
孫元心中也是忐忑,知道今夜的詔對非常重要,一個不好自己就有大麻煩。
招撫左良玉一事乃是孫元的意思,可這事說不好要觸怒皇帝,犯下政治上不正確的大錯。
弘光小子雖然糊塗,可畢竟涉及到他皇帝寶座的合法性,這小子在這種事情上是非常警惕的,怕就怕他對我孫元不利。
所以,孫元在入宮之前特意貼身穿了一件軟甲,還藏了一口短刀,以防不測。
不但如此,他還隨身帶着火石火鐮,讓隨他一道進京的三十個侍衛,和侯府的三十個甲士到宮外騎馬等着。
一旦弘光敢對自己不利,孫元立即會四下放火。外面的侍衛但見火起,立即就殺進宮去。
明軍雖爛,可南京皇宮卻有堅固城牆的,孫元這樣的佈置也不過是心理安慰罷了。
說句實在話,他心中還是有些擔憂的。
此刻聽田成徑直在自己面前提起寧鄉軍為什麼不過江討伐左良玉,孫元反而鬆了一口氣。
若是弘光皇帝想對自己不利,田成肯定會說許多好話,將自己騙入禁中。既然他已經將話挑明,那就是說明他孫元是安全的。
孫元鬆了一口氣:「天子操勞國事,咱們做臣子的是不該給他添麻煩,至於我軍為何不過江討伐不臣。那是因為某覺得,左逆不過是芥癬之疾,不值一提。而我大明現在最兇惡的敵人是多鐸、阿濟格和准塔。」
說着話,他就將一個紙筒遞了過去。
田成接了,感覺有些沉重,知道紙筒里裹的是鷹洋,應該有十枚左右。
十元銀洋抵得上十兩銀子,足夠普通人家兩年之用,這穎川侯出手蠻大方的嘛!
他打斷孫元的話,笑眯眯地說:「穎川侯這話等下見了萬歲爺自對他說好了,咱家又不懂得這些。」
孫元:「公公謙虛了,誰不知道你的文筆。」原來,就在上個月,田成被補入司禮監,做了秉筆太監,排在盧九德、韓贊等人之後,位居第五。再加上他是皇后的心腹,在內宮中也算是個有話事權的大人物。
田成聽到孫元的恭維,意氣風發,咯咯地低笑了一氣,神秘地叮囑孫元道:「穎川侯乃是天子龍潛時的舊人,從龍第一功臣,原本不用如此擔心的。萬歲爺知道穎川侯之所以不出兵,肯定有道理,你也無須擔憂聖眷。」
至於自己在弘光那裏的君臣情分究竟如何,孫元根本就不放在心上。當下就道:「如此就多謝公公提醒了。」
說着話,很快,孫元就隨田成來一處僻靜的宮殿。
宮殿附近之點了少許燈燭,顯得深沉。
孫元在穿越之前,作為一個軍史愛好者,也研究過北京故宮,以前也曾經買票去過許多次。可南京的皇宮究竟是何歸置,卻是一無所知,隨着田成在宮裏轉了半天,直將他都轉糊塗了。
一時間,竟不知道自己究竟到了什麼地方。
「到地頭了,穎川侯,請隨咱家進去吧。」田成朝孫元又是一笑,推開了偏殿的門。
裏面還是沒點多少燈,光線也不太好。
孫元突然感覺有些不安,繃緊了身子,心中莫名其妙地想起鹿鼎記中康熙和韋小寶設伏生擒鰲拜一幕。只不過,自己變成了鰲少保,而弘光則在其中扮演康熙這一角。
進了偏殿,田成又推開右手邊的一扇門,裏面燈光大亮。孫元偷眼朝裏面看去。卻看到裏面兩面牆都是書架,上面擺滿了經史子集,原來是皇帝的書房,裏面不大,靜悄悄地也看不到一個人,在正對面擺着一扇絲綢屏風。
屏風上繡着花兒、蝴蝶和蜜蜂。在燈光下,那些蝴蝶和蜜蜂就好象是活過來一般,正在採食花蜜。
果然是皇家的東西,這繡工真是了不起,孫元心中不覺贊了一聲。
屏風後面好象坐着一個人,因為隔得遠,也看不真切,想來弘光皇帝應該坐在後面。
孫元心中奇怪,弘光小兒這究竟是在做什麼,怎麼躲在屏風後面?
在書房正中放在一口蒲團。
進書房之後,孫元正要上前拜見,田成示意他坐在蒲團上。
孫元自然不好造次,就將一隻腳跪下,另外一隻腳伸在前面,打了個金剛坐。
他正要開口,田成朝他擺了擺手,然後快步走到屏風後面稟告道:「穎川侯到了。」
因為是正對着光,孫元也瞄不真切,只依稀到到後面那條影子點了點頭。
田成就清了清嗓子:「孫元,問你,寧鄉軍為什麼不過江討伐左逆,你是否懷有二心?」
詔對正式開始了。
一來就是極其嚴厲的指責,讓孫元悚然而驚。
他斟酌了片刻,思索該如何解釋。可一想,無論自己如何解釋,那都是嚴重的政治不正確。不管自己說破了天,說得再有道理,只怕都不能打消弘光心頭的怒氣。
不,不能按照尋常套路出牌,否則就會糟糕。
可屏風後面的弘光皇帝好象並不給孫元思索的時間,田成有開口了,語氣咄咄逼人:「你這奸賊,如今還有何面目來見我?」
連奸賊這個名詞都用上了,孫元知道弘光這是要和自己撕破臉皮了。當然,立即就叫人將自己緝捕下獄也是不可能的,堂堂一鎮總兵官誰敢抓。就算要抓,直接派兵過來圍侯爵府就是了,用得着這麼麻煩嗎?
他故意裝出一副慘然的樣子,叫了一聲陛下,道:「孫元這次知道陛下是斷不肯原諒臣的,臣也不想解釋。千錯萬錯,都是臣的錯,請陛下責罰。」
田成繼續複述皇帝的話:「孫元,你還敢進宮來,你這個膽大包天,心如鐵石之徒,難道你心中就沒有一絲熱氣,沒有一點人味嗎?」
弘光開始大發雷霆了。
孫元:「臣所做的一切,都是為我大明朝,為天下的百姓,陛下詔臣進宮。臣心中坦蕩,自然無所畏懼。」他也有些氣惱,如果換成兩年前的他,被一個皇帝如此呵斥,或許還有些害怕。
如今,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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