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阜成『門』。. -79-
同樣的朝霞照耀在北方的京城,同樣的玫瑰紅籠罩着整座城樓;
同樣的戰鬥即將打響。
幾十具壕橋大車迫近京城,轟隆聲響中,緩慢沉重而不可阻擋地朝護城河移動。
在壕橋後面則跟着數之不清的雲梯,薄霧之中,這些攻城器械仿佛一個個剛從海里鑽出來的怪獸,看得人心中發寒。
這個時代的北京總共有九座城『門』,在後面的清朝,負責京城防務和皇室警衛的官員又叫着九『門』提督。此刻的北京,單從人口數量和城區面積而言,當稱得上天下第一城。與之相比,歐洲的巴黎、倫敦等大都市不過是一個稍微大點的村莊罷了。
要攻打這樣的城市,必須集中海量的兵力和海量的物資。想當年,即便是黃台吉時代,八旗正處於全勝時期,所有建州兵力聚於城下,也只能望北京興嘆。
孫天經這一路人馬說穿了,也不過是北伐大軍的一路偏師。不可能九『門』同時用兵,圍攻建奴。選擇其中一到兩座城樓做突破口也符合兵法。阜成『門』位於北京正西,一但拿下城樓子,就可以直接殺進內城,進來攻打皇宮。而北京西城區乃是王公貴族府邸所在,建州的指揮中樞,這也傅山決定以這裏為主攻方向的原故。
城中的建奴在經過山東軍和秦軍上一次試探『性』的進攻之後,知道決戰就在眼前,更是將所有的兵馬都擺在城牆上面。.,,。這個時候,城牆上已是人頭蜂擁,被朝陽剪出點點黑『色』剪影。
城上城下,人流往來不息,不斷將守城物資送上去。熬製金湯、鉛汁的篝火燃起來,沒有風,無數條黑煙筆直升空。
即便隔了這麼遠,北路軍依舊能夠嗅到從城牆上飄過來的人畜糞便的臭氣,還有煤炭那讓人嗓子眼發緊的硫磺味道。當然,這其中還有飯菜的香味。
只不知道,吃了這頓早餐,建奴的下一頓飯又從何處着落。
據偵緝廠北京『交』通戰情報員傳遞的消息上所說,北京已經要斷糧了;
實際上,北直隸從來就不是一個物產豐富的地區,華北在以前也曾經是個糧倉。自崇禎初年到現在,十年竟有九年荒。在旱災最嚴重的年月,即便是在天子腳下,首善之區,也出現了人相食的事情。
但北京好歹也是京城,天下的中心,靠着大運河,江南的漕米源源不絕北輸,勉強可以維持住京城的繁華。
可惜,甲申天變,建奴入關進京之後,清人突然發現,要想在這天下第一雄城生活下去並不是那麼容易。沒有了漕運,貧瘠的遼東根本就養活不了北京這個龐大的畸形怪物。這也是多鐸、阿濟格、准塔三路大軍南下進攻弘光的原因。沒有江淮,北京也不可能單獨存在。
但是,現實給了建奴當頭一『棒』。這三路大軍不但沒有攻克南京,反讓孫元一個不剩地生吞活剝了。
事情已經過去了一年多,沒有漕米補給。而河北經歷過多年的戰『亂』,已經成為一片廢墟,又如何養活得了京城裏的十萬建州大爺。
於是,清庭也就這麼生生地熬着。
就在前一陣子,豪格出征將京城中所有物資收刮一空,城中軍民的吃飯問題就變得嚴重起來。
就在最近兩月,建奴開始在城中強征漢人家中的糧食。不過,這點糧食根本就頂不了什麼用,總量有限,總歸有吃完的時候。
前幾天,濟爾哈朗已經下令殺馬充飢。
這種情況再繼續下去,不用寧鄉軍來打,他們自己先要餓死盡了。可以說,如今的建州,已經到了窮絕時刻。
無論是滿城中的建州人,還是宮中的皇帝皇太后,好象都將希望寄托在豪格那一路大軍身上,好象只要贏了這一仗,一切都會好轉。
現在回想起來,當年入關的時候,我大清是何等的意氣風發,何等地風光,這簡直就是一場美麗的夢幻啊!
怎麼才兩年時間,就窘迫到如今這等地步。
這一切究竟是如何發生的,沒有人想得通。
豪格那邊的戰事沒有動靜,戰勝孫元的消息沒有等到,城中建州人卻等到了山東、秦軍、島津聯隊和朝鮮營;
如今城中幾乎所有的建州男人都被動員起來,都提着兵器上了城牆,準備同城外的漢人、倭人、朝鮮人血戰。這樣的戰鬥對於曾經於白山黑水,臥冰飲雪的他們是如此陌生,一直以來,都是他們追着敵人打,什麼時候被人『逼』得堅守城池負隅頑過。
物質短缺,清湯寡水多日,如今終於看到馬『肉』。換成往常,所有人早就爭搶起來,甚至還會動手揍人。可就在現在,他們好象沒有那種興致,都默默地立在城牆上,遙望着不斷接近的明軍攻城器械。
一座緩緩移動的城塔上,高傑和兩個衛兵站在那裏,用手死死地抓住前面的橫杆,面無表情地看着前方那座巨大的城池。
當初他和李自成妻子邢氏『私』通,反出闖軍受了招安之後,一直在西北征戰。也從一個普通闖軍將領打成了如今的秦軍統帥,興平侯。雖然位高權重,可這還是他第一次來北京。在剛受朝廷招安的時候,他也幻想過進京面聖的光景。可惜,那個時候的他在整個大明朝軍界根本就算不得什麼。
此刻,終於來了。
這座京城,立即就會匍匐到我翻山鷂子腳下,北京內城的建奴財物『女』子當任我取之。
最重要的是,我高傑說不好就要變成光復北京的第一人,我的名字必將長留史冊,為後人景仰。
大丈夫至此,無憾矣!
作為一個曾經的闖賊,高傑當初剛受招安的時候也沒少被同僚鄙視過。這些年,他所有做的一切都是在為自己正名。
如今,終於到時候了。
想到這裏,他心懷『激』『盪』。低頭看去,就看到城塔下邊是一輛大車,妻子邢氏正站在上面,面前放在一口大鼓。
高傑「夫人,如何?」
邢夫人大聲叫道「英吾,北京就在前方,可一鼓而下!」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s 3.9466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