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羊舌蘭一愣,鬆開摸在包袱上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臉。.
他這才發現,方才戰事一起,這一隊傳令兵就如同流水一樣被派了出去,自己一不小心就站在了最前頭。
孫元見羊舌蘭傻傻呆呆的坐在馬上,禁不住皺了一下眉頭。然後,溫和地回答「對,快去!」
羊舌蘭身後那個個軍官一巴掌抽到他的腦袋上,罵道「叫你去就快去,發什麼呆,軍情如火,誤了事你吃罪得起嗎?傻碉!」
羊舌蘭這才如夢方醒,相比起梁老總的任務,君侯的命令更重要,更不可抗拒。他大聲道「是!」
就狠狠地抽了戰馬一鞭,如風一般沖了出去。
在衝下山坡的時候,羊舌蘭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錢謙益一眼。只見得錢老頭明顯地鬆了一口氣,甚至還朝自己點頭笑了笑。
羊舌蘭心中大恨「混帳東西,且留你多活片刻!」
錢謙益這幾天已是驚弓之鳥,看什麼都可疑,羊舌蘭不住端詳自己的神情自然早就被他發覺了。
見他離開,錢謙益心中一松。這才感覺口乾舌燥,正要叫一個孫元的衛兵給自己一口湯吃。
孫元就大喝一聲「全軍出擊,中軍行轅前移!」
「是!」眾人發出如雷般的吶喊,中軍旗開始朝山坡下移動,同孫元親掌的元字營匯合。
「出擊,出擊!」滿世界都寧鄉軍各營軍官的吶喊,大鼓震天響起來。
然後,就是清脆的小鼓聲;
隨着小鼓一響,所有的步兵都隨着鼓點開始整齊而有笨重地朝前移動,「轟隆」的腳步聲震得大地劇烈晃蕩。
是的,「笨重」這兩字正適合用來形容孫元的鐵甲步兵。寧鄉軍步兵集群中,火槍手最輕省,他們身上只穿了一件無袖皮甲,以方便裝填和發射彈藥。但長矛步兵的身上卻穿着一件沉重的板甲,這些鎧甲重約五十斤。士兵們一旦着甲,只能慢慢朝前移動。若是猛衝,跑上幾百步,就喘得厲害。即便是犟驢子這樣的力士,也承受不住。
步兵集群移動速度雖然慢,可卻如同滾動的磨盤那樣勢不可當,若有人膽敢攔在大軍之前,頃刻只間就會被碾成齏粉。
陽光正烈,士兵們滾圓的頭盔,磨得如同鏡子一般光滑的板甲都在閃爍中金屬的光芒。. 這使得他們看起來就如同一片已經融化的鐵水,錢謙益被裹在中軍,身不由自己地朝前移動。金屬的光芒耀得他什麼也看不清楚,耳邊除了腳步聲,就是士兵們悠長雄厚的呼吸聲。對於上戰場,這個沒有節操的老頭內心中還是非常畏懼的。可此刻,他卻感覺一片安寧。
心中生起一種古怪的感覺,這樣的軍隊,只怕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擋得住。獲取這場戰鬥的勝利,應該是沒有任何懸念了。
中軍行轅移到元字營大陣中間之後,孫元和眾將紛紛跳下馬,隨着步兵們緩緩地前進。將官們身上也穿着沉重的鎧甲,今天這仗也不知道還要打多長時間。索性下馬步,也好讓戰馬蓄養力氣。
錢謙益一時沒有回過神來,孤零零地坐在馬上,須臾才回過神來,也在隨從的扶持下了地。他心中奇怪,正要問身邊的信國公湯於文大家幹嗎好好的馬不騎,非要下地步行,地上還那麼髒。
卻看到湯於文繃着一張臉,學着寧鄉軍士兵的模樣踩着鼓點一步一步走着。
一種肅穆從他面上散發出來,更帶着一種戰士才有的殺氣。錢謙益心中突然害怕了,緊緊地閉上了嘴巴。
……
這個時候,羊舌蘭已經如一陣風似地衝到大軍的最前頭,就看到蔣武。
突然間,他有些心虛,怕被他認出來;可這都什麼時候,卻也管不了那麼多,就大聲喝道「君侯有令,米尼槍手走在最前面,實驗新戰法!」
犟驢子「得令,關選!」
「末將在。」關選從陣中出來,長嘯一聲「終於輪到我們米尼槍隊打頭陣了。」
他回頭對手下大喝「所有人,向前三步走。諸君,君侯在看着我們,全寧鄉軍的袍澤弟兄都在看着我們,殺!」
「殺!」兩百多人整齊地走出陣來,同時發出一聲大吼。
羊舌蘭見完成了這個任務,正要撥轉馬頭回去。
突然間,關選認出他來,大喝「羊舌蘭!」
羊舌蘭身子一凜,硬着頭皮「關將軍。」
預料中的雷霆大怒沒有出現,關選反一臉的疑惑「你不是當了逃兵嗎,怎麼又做了君侯的傳令兵?」
他這一問,所有的槍手都轉過頭來看着他。
羊舌蘭一臉的通紅,憤怒地叫起來「誰當逃兵了,誰他媽再多說一句,老子不客氣了。關選,你罵老子的娘可以,可說我做逃兵,我跟你沒完。」
關選「那你……」
羊舌蘭「此事有許多周折,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無論怎麼樣,自己是偵緝廠探子一事是不能對大家說的。否則,以後大家連兄弟都做不成了「關將軍,若是沒其他事,我回去復命了。」
正在這個時候,總攻的鼓聲響起。
全軍都動了,眼前的一切都在前移,就連座下的戰馬也不由地朝前走起來。
蔣驢子不耐煩了,大喝「你們還有完沒完,進攻,進攻,進攻!」
「下來吧!」突然間,關選一把將羊舌蘭從馬上拖了下去。
羊舌蘭大驚「幹什麼,我要回去復命;!」
關老頭喝道「都什麼時候了,全軍都在動,你現在也回不去了。不如回來,咱們一起並肩而戰。」說着,他呵呵地笑起來「的,我還以為你當了逃兵,好好好,不愧是我關選帶出來的人,沒給老子丟臉。我這裏正缺一個狙擊手,就你啦!」
羊舌蘭帶槍逃跑一事前番在軍中鬧得很大,這可是寧鄉軍有世以來第一個逃兵,他關選已經成為眾人口中的笑柄。
現在這小子竟然回來了,還做了君侯的傳令兵。這說明,他不是逃兵。呵呵,不是逃兵就好,老子以後也能挺着腰稈做人了。
關老頭心中大為高興。
聽關選這麼說,羊舌蘭回頭看了看,兩三萬人馬都已經動了,這個時候已經沒辦法回去復命了。再說,自己算什麼傳令兵啊,純粹就是偵緝廠的安排。今日看來殺錢謙益已經沒有可能,又回不到中軍,還不如在關老頭這裏廝殺。
米尼槍隊如今可是大軍的箭頭,這樣的機會自己若是錯過了,只怕要悔恨終身。
管他呢,就留下吧!
想到這裏,羊舌蘭點了點頭「好,謹遵關將軍之命。」說罷,就解下了背上的包裹,從裏面抽出槍來,大步向前。
關選大喜「好小子!」就一戰手中的紅旗「鼓手!」
一個半大孩子從隊伍中跑出來,撲通撲通地打起了腰鼓。
大軍隨着這鼓點,緩緩推進。
這個時候,寧鄉軍的騎兵軍和金雕軍在遠處已經和建奴的騎兵猛地撞在了一起,廝殺聲驚天動地地響起。到處都是滾落戰馬的騎兵,喊殺聲慘叫聲隨着腥味的風襲來。
關選「不要再看,前進!」
羊舌蘭「是,將軍!」
腳踏在黃土上,灰塵揚起,又被風吹到身後。
眼前,建奴的大軍近了;黑壓壓一片,無邊無際。米尼槍隊沖得實在太靠前了,人數又少。這使得他們看起來好象非常單薄,隨時都有被那一片藍色汪洋吞沒的錯覺。
羊舌蘭也知道,火槍手突擊必然會有不小的傷亡,尤其是這種排隊槍斃戰法。他也不是第一次上戰場了,他以前是山西邊軍,後來加入寧鄉軍之後,一直都躲在長矛手身後射擊。像這種直面敵人的打法還是首次碰到。
走了大約四百步路,羊舌蘭的呼吸有些沉重,汗水從背心滲了出來。身邊的其他戰友又繃着臉。相反,小鼓卻顯得異常歡快,有整齊的笛聲傳來,軍樂隊吹奏的卻是嶺南的步步高,操他娘,他們倒是好心情!
「怎麼了,怕了?」感覺到羊舌蘭的心中的緊張,關選將一口葫蘆遞過來。
「不怕,就是有些激動。」羊舌蘭一口喝乾葫蘆里的液體,這才發現裏面是酒。他眼睛亮了「酒……好酒啊!」
關選「狗東西,竟然把老子的酒喝光了。等下,不打死十個建奴,老子跟你沒完。」
羊舌蘭酒意上頭,舌頭有點大「關將軍,不會讓你失望的。」
敵人也在同時朝前湧來,嘩啦啦的腳步聲已經清晰可聞。只不過灰塵實在太大,也看不清楚建奴的模樣。
這個時候,米尼槍隊因為走得快,已經和後面的主力脫節了。
「立——定!」在兩軍約莫三百步的地方,關選突然將紅旗在頭頂一揚,大吼一聲。
兩百火槍手同時立正。
「瞄準……放!」
兩百把火槍的槍口同時噴出一股白煙,空中全是呼嘯的鉛彈聲。
三百步,大約兩百多米。這樣的距離已經大大地超過了這個時代火槍的射程。不過,米尼槍和定裝彈的出現,讓讓步槍的有效射程從區區一兩百米躍進了五百米以上。
兩百多米,正是米尼槍發揮出最大優勢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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