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丈夫說要屠盡全北京建奴的話,李香君並不在意。.
古人講究的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牙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君子當以直報怨。
明清兩國,兩族人你殺我我殺你,殺了幾十年,雙方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對敵人手中,一旦遇到報復的機會,誰也不會手軟。
這也是古代的戰爭規則。
等出了院子,侯朝宗卻猛地停了下來。
丈夫方才又是哭,又是笑的,叫李香君莫名地有些擔心「朝宗,你怎麼不走了?」
侯朝宗喃喃道「不行,我不能這麼卻見世子,這麼去見傅青主。」
是啊,說句實在話,自己這一年多在北京是立下了絕世功勳。可臨到最後一天,卻表現拙劣,頗有晚節不保的嫌疑。
城中的北京交通站的情報員都在外面忙碌,而自己卻因為害怕,悄悄躲在這裏呆了一整天。如果叫人知道了,只怕一輩子都會在揚州鎮中抬不起頭來。
他算是看明白了,隨着孫元集團的勢力進一步壯大,將來寧鄉軍何去何從,已經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着。
建奴覆亡,天下太平之後,國家絕對不會允許有寧鄉軍這麼一支不受朝廷控制的勢力存在。下一步,南京那邊肯定就回想辦法削藩。
若孫太初真是周公,或許還好辦。
問題是,寧鄉軍自起兵以來就沒得到朝廷一點好處;而且,孫太初在多年前好象也預料到今日一樣,軍隊的口號只提驅除韃虜,重振漢家秒年威,從頭到尾就沒有提一個「明」字,他的心思,已是昭然若揭了。
如今,寧鄉軍已經是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就算孫元要做周公,解甲歸天,依附在他身上的幾萬武夫,上百萬平民,以及數量巨大的失意文人和官吏也不肯罷休。
別說他們,就連侯朝宗也不甘心。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他侯朝宗憑藉恢復北京的功勞,肯定會被授予官職。可這有怎麼樣,以明朝那尿性,非正途出身的官員一向斗回受到歧視。難不成自己還有重新去參加科舉?
中個進士可不是那麼容易的,就算中了,難不成要從普通正七品知縣做起?
還有,自己已經得罪了阮大鋮,如今額頭上有印着孫元兩個大字,將來在官場上必定會受到排擠,不會有什麼下場的。
如果寧鄉軍反了,自己也要受到牽連。.
反了……這或許是一條好路子。
是的,如今幾乎所有的寧鄉軍文武官員好象都在等着北京被拿下那一刻,都在欲有所行動。侯朝宗何等精明之人,如何覺察不出來?
如果什麼都不做,大家將來也只有各自回家種田的份兒了。若是真有那麼一天……開國功臣,公侯萬代誰不想?
侯朝宗咬了咬牙,心中發狠,大丈夫不五鼎烹,當五鼎食。明失其鹿,天下英雄共逐之。以我侯方域的功名,在士林中的聲望,以及拿下北京的功績,未來還是可以爭取一下內閣大學士的。如果在南京,一輩子都沒有可能。
這個高度,即便是父親大人在世的時候,終其一生也沒能達到。
作為一個部院級高官的兒子,侯朝宗對於權力的欲望和上位者的風光,渴望已久了。他又是個沒什麼節操的人,在真實的歷史上投降了清朝之後,為了自己的官職,甚至帶兵和闖軍餘部做戰,為清朝立下了一些功勞;
是的,未來孫元肯定會大家擁戴登基的,不然大伙兒都不會有好下場。即便孫元對朝廷忠心耿耿也沒用,他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人了,他代表的是上百萬人的利益。
侯朝宗一向驕傲,在他看來,寧鄉軍中大多是武夫。馬上得天下,不能馬下治天下。將來這個國家,還得靠文人。武官封公封侯,文官則掌握政府。說句實在話,孫太初手下可沒有什麼人才,尤其是像自己這種大名士,更是屈指可數。未來的內閣,自然少不了傅山、黃佑和自己這些老臣。
一想到貴為宰輔的榮耀,侯朝宗渾身火熱,不能自已。
當然,這個心思自然是不能對妻子說的。看到旁邊一臉關心的李香君,侯朝宗心中大為激盪。這個女子在那麼艱難的情形下對自己不離不棄,這份情義,自己是必須報答的。還有什麼比一個誥命夫人,宰相夫人更好的禮物呢?
李香君「朝宗你可有事還沒有做完?」
「說得好,我確實是還有事情沒有做完,就這麼去見世子,也顯示不出我的手段。」侯朝宗眼睛亮了,妻子這一問,倒是提醒了他。
他握了李香君的手一下,大步朝外走去「香君,你且在這裏等着,哪裏也不去,最遲明日一早,我就會回來見你的,不用擔心。」
說着話,他就走出了院子,看到街上有一群正在巡邏的寧鄉軍士卒。就放聲叫道「你們過來,某乃君侯麾下參贊軍務事侯朝宗,這是某的令牌,從此刻起,你們歸某指揮。」
這些人都是孫天經麾下的衛士,以前也經常出入中樞之地,自然認識侯朝宗。在查驗過要牌之後,道「願聽侯先生指揮,請先生下令。」
侯朝宗「拿紙筆來,我先寫個名單。」
接過紙筆,侯朝宗想了想,寫下「謝升」這個名字,接着是「龔鼎孳」「王則堯。」
這些都是在京的崇禎朝的官員,很多人都是侯朝宗的父輩,密密麻麻地寫了半頁紙後。
他想了想,又開始寫在京城的士林名士和各大縉紳的名字,不片刻就五十多個人的名字錄了上去。
寫完,他將筆朝地上一扔,心暗道這份禮物可不小啊,曹國公,世子,朱玄水,你們又該如何謝我侯方域?
是的,這些人雖然不堪,可都是老於官場的幹才;對於政府機關的運做都是門清,有他們在,再加上他們的門生故吏,一個朝廷的架子算是搭起來了。有這些崇禎朝的節操喪失的老官僚們在,倒是可以和南京那邊的人在輿論和大義上爭上一爭,打打擂台。
恩,大義或許沒辦法爭,這些人名聲已然不好。不過,江南那邊失勢的東林黨或許可以爭取一下。
侯朝宗的腦袋開始飛快的運轉起來,幾乎要炸開了。
是啊,不謀一世者,不可謀劃一時。
這個時候,除了軍中的武夫們,所有揚州鎮的大人物們只怕都在思索下一步該怎麼走,該如何在新朝來臨之際如何為未來的朝堂上佔有一席之地。
就今天世子入城這事來說,作為一個勝利者,寧鄉軍和君侯自然希望能夠有一個盛大的儀式,如此在能彰顯他的權威。但現在城中正打得熱鬧,而且順天府被李自成和建奴禍害過兩次,上層建築已經徹底被推倒了,沒有看到百姓士紳熱烈擁戴的情形,未免是一場大遺憾。
如果自己能夠去弄幾個崇禎朝的大人物出來,拜見世子。看到那麼多士林領袖,達官貴人匍匐在寧鄉軍腳下,豈不可以證明,孫如皋得國極正。
君侯在徐州的時候就說過,此番北伐,以他的軍力拿下北京到不在話下。可北京這些年屢受兵災,改朝換代過兩次,人心已然混亂。所以,北伐之舉,政治當優先於軍事。
嘿嘿,北伐都好幾個月了,可鎮中的大人物們卻只顧這打仗,又做過什麼值得推敲圈點的事來?
眼界啊,說到底是眼界不夠。
此事就由我侯方域來做吧!
侯朝宗在京城呆了將近一年,他本是復社四公子之一,名頭極響。在北方士子紛紛南下投奔南京小朝廷的時候,他卻反其道而行之來了北京。在因為大量知識分子流失而漸成文化沙漠的京城,立即閃耀出奪目的光華。如今,已成中青年一代士林領袖,在知識界有極高的號召力;
又有果園的金錢和人脈支持,很快,侯朝宗就將京城的地皮踩熟了。
畢竟都是漢人,又都是名教中人,侯朝宗很快就同清庭的漢官們建立的交情。當然,洪承疇、范文程、寧完我這種正的寵的鐵杆漢奸他是沒任何興趣的,而且人家呀看不上侯朝宗這個張昌宗、張易之式的小弄臣。
同侯朝宗打得火熱的都是以前崇禎朝的科道言官們,這些人在崇禎皇帝時確實是威風凜凜,今天彈劾張三,明天唾罵李四。但李自成一進北京之後,他們都倒了大霉,家產被搶劫一空不說,還飽受。
待到建奴入京,他們也順理成章地成為了清庭的臣子。不過,滿清大約也是看不上這些只懂得耍嘴皮的廢物,也就讓他們在朝堂上裝點門面。所有大權,依舊握在滿大臣手中。
京官的俸祿地,科道言官的家產也早就被李自成查抄一空。如今,建奴進城,又將他們從內城趕到外城居住,一個個日子過得極其窘迫,心中沒有憤恨也是假話。只不過,攝於建奴的兇殘,只能夾着尾巴做人而已。
這些人雖然沒有能耐,可好歹也是進士出身,怎麼說也是百姓眼中的大老爺,掌握正士林和民間輿論。如果又他們向君侯效忠,未來寧鄉軍統一天下也少了許多阻力。
無論從哪一方面看,手中握着一大批拿來就能使用的文官集團,自己可是為新朝立下汗馬功勞了。想到這裏,侯朝宗心中一片火熱,立即帶兵趕去崇禎朝內閣首輔謝升府中。
謝升乃是三朝元老,如今又是滿清的建極殿大學士。不過,他如今混得極慘。建州的所有軍國大事都是王公貴族自己商議,內閣就是個混日子的地方,還經常受滿臣的氣。
就在前幾日,他甚至還被濟爾哈朗的兵搶過,將家裏的糧食都搜刮一空。
這個時候,他一大家人擠在外城的一座小院子裏已經一天沒有吃飯了。北京已經被孫天經攻破,到處都是沖天火光,到處都是喊殺聲。
謝老頭一家人嚇得面如土色,坐在家中抖個不停。謝升見了侯朝宗帶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兵丁闖進來,甚至連一句囫圇話也說不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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